“你所疑惑的,就是你的奇技。”
?
张璇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当贺松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总觉得贺松龄面相都变了,从一直叫哥到现在想喊他一声叔叔,而且可能会被蒙古的什么东西所克制。
“我所疑惑的……”张璇想了想,低头看向自己手里,原本跟墨筋柔骨已经啮合好,正准备注入炁来融为一体的机关,“你是说,拆了我的机关?”
“哎,对咯!”贺松龄一拍巴掌,赞许道:“到底不愧是藤校的双学位硕士,这个智力到底是比那些土包子高太多了。”
贺松龄一抖搂手里的墨筋柔骨,将它从一根软鞭瞬间抖得笔直,直刺入土。
“神奇功效,无论是面对什么样的机关或者炼制出的法器,都能一瞬间解构对方的底层结构,将其机关或者法器的解构分解,分解之后,可以加到你自己的法器或者机关上面。”
这是贺松龄首次提出“贺松龄奇技”的一个确切概念。像是魏淑芬的分子生物蛊术,王子仲的所谓“四全手”,甚至于改进版的逆生,他其实都没有做一个明确的规定。
但是机械不行。无论这其中涉及的基础理论知识是数学也好还是物理也罢,无论他做出来的成品是机械还是涉及到一整个工程,都要求的是精准、精确。无可避免的误差自然不算在内,可人为计算的东西,要是模棱两可,那就是整个机械的崩塌。
看过工程图纸的就知道了,标号差一两毫米,有时候都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后果。要是按照完全无序的先天之炁来排列,恐怕少不了那种让造个烟囱结果挖了口井,两头分别施工结果对接没对齐的事件发生。
那影响就很大了。
所以必须要给它一个底层逻辑,那就是“解构”。
这股仙气的作用,就是在它的帮助下,机关师也好炼器师也罢,能够解构所有的机关与法器结构。
至于说解构之后再怎么做,再怎么利用解构之后的法器,是安装到自己原本的机关上;还是像贺松龄这样,复现别人原本的法器,就好像被“夺”了过来一样;亦或是重新解构成其他小件来进行群攻,那就是使用者的事情了。
使用者根据他脑子里的机械工程相关知识,拼凑或者提升出什么新的机关与法器,那就要看使用者本身的知识造诣了。
确切地来说,这门“贺松龄奇技”,在普适性的角度上来说,是绝对比不上张伯端八奇技的“神机百炼”的。马仙洪只是个农村技术宅,说白了一个熟手木匠而已,传承神机百炼之后,就能有如此能力,让几大临时工围攻却战不倒。
要不是本身命格轻贱,被乱金柝定住的轻而易举,只怕他堪称是年轻一辈第一人。
贺松龄传给张璇的这门奇技,则绝无可能。它能够发挥多强的实力,全看使用者对脑海中知识的理解与运用,乃至于创新。要是只有小学文凭,做了两年木工活儿,就算学到手,能发挥出来的力量,也绝没有多少。
甚至有可能比不过正常渠道修炼的机关术与炼器术。
但要是能像张璇这样,按照贺松龄的估计,等他拿到博士学位之后,就能完爆马仙洪。要是能在工学上取得一定成就,获得一些尖端科研的奖项,成为国家科学院院士的水平,那爆了三五个马本在都不成问题。
在贺松龄这里,科学绝不存在什么不劳而获,什么弯道超车,想要力量,就要有丰厚的知识积累。
他的这门“奇技”,简而言之,可以说是将学历抽象为了“等级”,真正做到了那种“你不过是高中二年级,怎能比得过我大学四年级”的设想。
他希望的,绝对不是一个厉害异人,横推同行,一人独大,然后开始搞神秘学,“别人去追寻他手握的一本秘籍”这种情况,贺松龄决不允许发生。真正要做的,就得像那些在历史上留下无数丰碑的科学家一样,将自己的理论永远镌刻在人类历史上,传播学下去。
这样每一代后来人,才能踩在巨人的肩膀上,继续前行。
在这个世界上,绝世的秘籍,从来都是公开的。开普勒三定律、胡克定律、牛顿三定律、惠更斯原理、查理定律、库仑定律、阿伏伽德罗定律、安培定律、欧姆定律、盖-吕萨克定律、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
等等等等,一路行来,这才是人类科学得以进化的光芒。
二十一世界不会有任何一个物理学家认为自己的物理学水平不如牛顿,而二十一世纪的异人却还在追求前人留下来的“秘籍”,这就是差距。
你能想象一个物理学奖得主,抱着一本小学自然科学课本上的牛顿三定律,高呼“我找到老祖宗的秘籍了,从此天下无敌”的滑稽景象么?然而这就是后来异人界里,狂热追求八奇技、追求逆生三重、追求五雷正法的现实。
滑稽。
贺松龄只有这么一个评价。
别人留下的功法怎么样,贺松龄不管,但他不能允许自己留下的法门,往后也还是这样。他不希望一百年后,此道破败,有传人来挖自己的坟,找什么“贺老祖的秘籍”。
“异人圈的水平也是要进步的,而这一代点燃进步的人,我看好你。”
第720章 张璇掏出了盾构机
“我啊?”
纵然张璇一路攻坚,已经习惯了作为一个科研人的身份,但真当贺松龄要求他也当一下异人圈里的“推动人类文明发展”的角色时,他还是有些恐慌。
张璇小心翼翼地接过贺松龄重新递过来的两根墨筋柔骨,感受着其中的炁和机关分部,嘴角抽动了几下:“贺哥,你真是给了我一个重担啊。”
“总要有人站出来挑担子让人进步的,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贺松龄在旁边给张璇打鸡血:“你要知道,虽然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遭受的压力和突破的难度最大,但一旦你成了体系,让全世界的人——让整个机关师和炼器师圈子里吧,都在用你这一套,那么你也将是受益最大的人。”
“你说的倒挺轻巧,但咱异人圈里的风气,你还不知道么?要让他们同行听说,我手上有一门能够完全压过他们的神技,他们第一反应绝不会是来跟我学习,从此形成统一标准,而是来抢夺、谋害我。”
张璇裂开嘴苦笑道:“跟老欧这边中世纪教会迫害科学家一样,原本人家躺着就能赚的利益,你却打破了他们的障眼法。原本炼器师和机关师,人数少之又少,有人需要法器或者机关,要么好声好气在自家门里培养一个,要么就得跪着磕头去求。就这,还得使上大钱,还得等上大功夫,还不保证成功率。
现在我十秒钟把墨筋柔骨都给解构了,我会怎么样?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呐!我纵然有这一手奇技吧,可我又有几个脑袋,顶得住一群人围攻,日日夜夜的惦记、埋伏与抢夺。我又不是你。”
张璇果然不愧是上过学的人,只听贺松龄对这“解构”机关术的描述,他就已经能看见原本原著里,马本在和其他八奇技拥有者的下场。
“愚昧,吃人,野蛮,愚不可及。”
这就是贺松龄对现如今,不,甚至于对原著未来主时间线里异人圈的评价。到了二十一世纪,甚至还都只是稍微收敛,那帮老东西,一听张怀义出现,还是跟飞蛾扑火一样追出去送死,哪怕是唐门门长杨烈都不例外。
还抱着跟老欧中世纪教会一样的想法,当真像鲁迅写的一样,“我翻开历史,只见满满写着都是吃人。”
“所以啊,异人圈必须有进步,必须要迎来改动,而你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当然,你也别慌,你也不是唯一一个。”
贺松龄还是安了一下张璇的心,“在老美的哈佛,你应该也听说过,湘西苗寨的炼蛊传人,正在用分子生物炼蛊;同在老英的伯明翰,有一位济世堂的女婿,牛大夫的徒弟,正在用现代医学解剖异人医术。你是第三个,但应该不是最后一个。”
“真的假的,你别是骗我吧?”
张璇闻言先是面容表情明显放缓了一下,随后又狐疑地看向了旁边的卢慧中,“这位是嫂子吧,那姓魏的老娘们,你敢带她去见……”
“邦!”
张璇话没说完,就被贺松龄反手一巴掌摁在头顶上,像打针一样,摁进了地里去,喜提李梅同款待遇,甚至更惨——女杀手还给李梅留了鼻子在外面呼吸呢,贺松龄半点不客气,直接给张璇头皮摁的跟地皮齐平。
“什么话都乱说,你看这小子。”贺松龄回头对着卢慧中讪笑,然而周身已经开始发紫黑色了。
“我说你到底炼了多少毒啊……”贺松龄看着自己的身体,眼皮子直跳,这毒性好像比之前又强了,自己真是不开逆生都顶不住。而且这其中,还有一点类似于蛊毒的东西,应该是什么生物毒素。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位哈佛的分子生物学家教给她的了。
“你俩还真成闺蜜了?”
“哼,小魏那么个好姑娘,让你骗了感情骗了身子的,我跟她同病相怜,怎么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卢慧中此时眼神危险,手里拎着一根毒刺,冲着贺松龄比比划划。
“你停吧,那么猛的毒,一会我就算没事,给人周围的地块都污染了。”贺松龄赶忙叫停。这张璇还在地底下塞着呢,万一给人家毒死了。
当然贺松龄并不担心张璇被活埋会憋死或者被压死什么的,他一个干机械的,地底能拦得住他?炁与科技的结合,绝对是一件恐怖如斯的事情,就算张璇现在掏出盾构机来他都不意外。
“嗤嗤嗤……”
“砰砰砰……”
“轰!”
贺松龄一念未停,就听见地下传来机械传动的声音,随后就见泥土螺旋升空,一个前面顶着盾牌的刀头旋转切削机器,从地底冒了出来。
“不儿?”
贺松龄一个老神仙,也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巴,做出了好像异人圈里那些异人看他突破时的表情。
“你真有盾构机啊?你还是人吗?”
“盾构机咋了?”张璇好整以暇地从一人多高的微型盾构机上跳下来,一边控制炁将其按部就班地拆解,一边风轻云淡地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
“盾构机这都多少年了,世界上第一次用盾构法开凿的水底隧道,就在老英的泰晤士河底下,是法国人在十九世纪初干的。1818年啊,还有老伦敦的地铁,1847年,也是气压盾构法施工。
一百多年了,我上了这些年的学,还有异人手段在身,我还弄不出个这?那也太废物了,那你也别指望我传承你的法门,带领异人界开创新时代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彳亍口巴。”贺松龄第一次享受了往常属于自己带给别人的惊奇感。
他对这些事情还真就不知道,尤其是物理知识,更是不知道比张璇差了多少。他本来以为,盾构机这种高科技的东西,起码得是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才弄出来的玩意儿,哪料到竟然在十九世纪一零年代末就已经出现了。
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显得自己才像个大清来的土包子。
第721章 与张伯端之间的奇技较量
“这玩意就是我专门造的钻地的东西,虽然还没试过,但我有信心,至少不逊于咱们国内异人的地行仙手段。只不过,当然了,造成的破坏和声效要大太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张璇有些遗憾地摇摇头,随后又看向了贺松龄:“贺哥还看点啥不,我这还有会飞的机关,带你跟嫂子飞一圈去。”
“大可不必。”贺松龄不想看张璇在自己面前秀自己的机关,继续在张璇面前当大清土包子。他现在算是知道当年左若童他们这些老登为什么这么想打自己了,就看张璇现在这模样,他还没挑衅呢,自己已经忍不了了。
“高低我也算个老神仙,还不会个飞?走了,你好好研究去吧!”
贺松龄说着跌足而起,一朵祥云在他脚下凝结,托着他和卢慧中的身躯飞走了。
肉体凡胎是不能带着腾云驾雾,但道行深厚之人,本来就身轻气清,与纯粹的凡胎有所不同。何况卢慧中常年跟贺松龄双修,体内先天之炁满盈。不说比四重时的贺松龄,比三重时的贺松龄能瞬间调动的先天之炁却还多。
这种情况下,只需要贺松龄稍微教她一点崂山太清宫的腾云驾雾之法,卢慧中就能自主飞行,更别说被贺松龄带着。
眼看着夫妻两人飞在半空,离开了自己的视野,张璇恨得咬牙切齿,望空大喊:“他妈的,老欧这边有保密法,说多少次了!翡翠学会不敢找你麻烦,他敢找我啊!”
但是贺松龄哪管他那个了,他可不想继续在张璇身边,显得自己像是个无知的文盲。至于翡翠学会?你不名校科学家吗,你拿科学跟他们魔法斗去吧。
“你个狗东西越来越不是个东西了,人孩子多好啊,又博学,又好学,未来必然是一代宗师,你就这么坑人家。”卢慧中在云彩上,依偎在贺松龄怀里,轻飘飘地嘲笑他。
“你不懂,我这是给年轻人历练呢。”贺松龄气哼哼地说道:“玉不琢,不成器,他呀……”
“你拉倒吧,你就是看不得别人比你厉害,你嫉妒人家。”
“彳亍口巴,就是这么回事儿。”贺松龄倒也光棍儿,直接就在自己老婆面前认了。“这小子净在我面前卖弄能耐,打击我的威望,谁知道他是不是想勾引你这嫂子。”
“去你的吧。”
卢慧中一出手,贺松龄的云彩又变成了紫黑色。
“对了,你到底打算弄多少这种法子?会不会有点太多。”
迄今为止,算上在三一门改良的逆生,这种有通天之门的“奇技”,贺松龄已经捣鼓出来四种。只要捣鼓出来,对同行就是降维打击。卢慧中担心贺松龄这么搞下去,异人圈子里会大乱。
“乱不起来的,就要趁着这个时候搞。因为现在是一个更大的乱世,异人总共那点人之间的小乱,在大乱之下,并不会很显眼。如果做的过头,两方军队的火炮就压到头上来了,他们反而会被震慑住而不敢搞太多事情。”
当然贺松龄这么说也并不准确,其实是在利益面前,各大门派、各大既得利益者,选择了联手弹压,所以在原著里,名义上说是乱,其实受害者从始至终就只有三十六贼,甚至说八奇技传承者而已。
真要说乱,甚至不如无根生带着一群全性,在龙虎山上跟无数正道门派对峙那次。那次要是一个不好,那才叫真正的大乱呢。
贺松龄很自信,因为他有镇压一切的实力,无论是从武力上,还是势力、影响力和经济上,都有。
“这些人就算再蠢蠢欲动,听到我贺松龄的招牌,也得老老实实按捺下来。一来他们惹不起我,二来大部分主要门派,都靠着我发财,与其去抢那一两手不知真相的‘奇技’,倒不如用心运营好门派家族,多挣两个钱。”
贺松龄抱着卢慧中说道:“再一个,我姓贺的还在世呢。要是有谁发现了个神仙遗迹,从里面获得了神仙遗泽,自然大家要觊觎一二。可我本人就在世,与其觊觎那些传承者,倒不如直接求到我身上来。我贺松龄又不是小气之人,能给他就能给你,谁都安心。”
“哼。”甭看贺松龄说的冠冕堂皇,但作为枕边人的卢慧中可太懂自己丈夫是什么人性了。他要说藏着掖着,准备“考验考验”谁,那还是打算正经要传承下去的意思,但要像现在说的这么大方,那反而证明他就要收手了。
“你这人跟女人似的,说的话得反着来听。那么说你已经不准备再造点什么东西出来了是吧?”
“没人能传承了主要也是。”贺松龄一摊手。
他虽然有心跟张伯端对着干,有心跟八奇技一较短长,但也并非就以此当一种必然要实现的目标。
碰上哪算哪,这就是贺松龄的为人处世哲学。
迄今为止,他已经弄出了四门“贺松龄奇技”。粉碎真空、见神不坏的逆生五重,算是对应炁体源流,不,确切地来说,是逆生四重对应老年张怀义的炁体源流,逆生五重对应的是成仙的炁体源流。
虽然在贺松龄穿越之前,作者米三老师已经有了结论,八奇技都是可以成仙的路,可目前为止,还没有谁依仗八奇技成了仙。
再往后,传给诸葛青的逆生奇门,算是对应了风后奇门。这也是“贺松龄奇技”中,功效上唯一明确弱于八奇技的一门。但仗着能无限再生,阵盘不坏,跟风后拖持久战,估摸也就是互相奈何不得,两厢罢斗而已。
第三门就是给王子仲研究的医术了,贺松龄恶趣味地叫它四全手,但究竟王子仲自己能弄出来个什么,他还没数。
第四门就是传给张璇的机关“解构”。
魏淑芬那分子生物蛊,实际本身也不下于一门练错的八奇技,像是初始王也得风后奇门、老年陆瑾的通天箓、风星潼的拘灵遣将,倒也不用贺松龄再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