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副厂长当即说道,“价格不一定,这个主要跟功能有关,所以国家计委定价的时候,根据功能和工厂规模大小,将价格定在900到1200块之间。”
当前家用缝纫机价格跟自行车差不多,低的120多,高的在两百左右。
工业缝纫机在1000左右,价格相对也比较合理。
未来的工业缝纫机才叫贵,低的要好几千,是家用缝纫机的几倍,而功能复杂的甚至要好几万。
不过这个也不好比,跟技术、供应链都有关系,不能简单的横向比较。
陈凡沉吟两秒,说道,“既然这样的话,我的建议是,干脆你们给上面打个报告,开一条工业缝纫机生产线,价格不妨就定在1000左右。”
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笑道,“来这里之前,刚好我去了一趟棉纺厂,姜叔说他们也要在下属的服装厂里面,加建一个羽绒服生产车间,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找你问工业缝纫机的情况。
而且现在京城那边正在开工作会议,已经明确了,要在下一阶段、将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面来。
你们要是把工业缝纫机抓起来,未来一定有市场。”
他说着转头看了看杨康年,再回过头来,笑道,“说不定也能跟云汽厂一样,人家排着队过来买呢。”
薛副厂长先是轻轻点头,等陈凡说完后,他抬头看向杨康年,笑道,“怎么样啊,老杨,要不要留下来就在机械厂待着,我这里以后可能不比你那个汽车厂差哦。”
杨康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都还没开始就翘尾巴,等你把孵化机弄出来、工业缝纫机厂办起来,再来跟我炫耀也不迟。”
薛副厂长哈哈直笑,“你就给我等着,半年之内,不仅让你看到孵化机,我还让你看看什么是电路控制的全自动孵化机!”
虽然他现在是管理岗,可以前那也是技术员出身。
或者说,这年头生产线上,就没有不懂技术的人,甚至包括行政线上的领导,也大多都是技术出身,否则连产品都不懂,还怎么抓生产?还叫什么生产第一?!
众人边吃边聊,屋里酒酣耳热,外面是滚滚长江,阵阵凉风吹进来,让人豪情顿生、舒畅不已。
这种时候,一般不会谈工作,而是以闲聊为主。
薛副厂长讲一段上次去省城的趣闻,赵主席便说一说工厂里面的杂事,妇联钱主任刚说了前天职工联谊(相亲)会的成果,団委张书记又讲了讲现在年轻人的爱好和潮流,直感叹世界变化太快,自己都有点落伍。
不知怎么地,杨康年突然精神一震,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看了一圈众人,说道,“各位各位,你们都听说了没有?”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
赵主席年纪最大,又是合作多年的老搭档,当即便说道,“没头没尾的,听说了什么啊?”
杨康年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前天我们汽车厂来了几个四川的客人买车,从他们那里,听到一件奇事。”
陈凡靠在椅背上,接过薛副厂长扔来的烟,点燃后看着杨康年,微笑不语。
杨康年见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这才笑呵呵地说道,“听他们说,四川大足县那里出了一个奇人,可以用耳朵认字!”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唯有陈凡眉头微皱,低眉不语。
耳朵认字?
赵主席看着杨康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满脸古怪地问道,“你是说,有个人,能闭上眼睛,只用耳朵听,就能知道写的是什么字?”
“对。”
杨康年点点头,语气很是坚定。
可下一秒又打了个哈哈,“反正我是听他们说的,说的是言之凿凿,什么你在纸上随便写几个字,把纸折起来,那人不打开,只用耳朵听,就能知道是什么字,还能知道是什么颜色的笔写的,就跟看见没什么区别。”
钱主任满脸的不信,“真的假的?太离谱了吧?”
杨康年哈哈笑道,“我都没见过,哪里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随即摇摇头,“反正他们说的跟真的一样,还说那人是大足县团结公社的一个学生,今年才12岁,这个本事还是他们学校的老师发现的,在当地闹的是沸沸扬扬。
那几个客人其中一个就是团结公社的人,正好出差前回了一趟老家,说是亲眼见过,我刚才讲的,都是他说的,还赌咒发誓,说谎就怎么怎么样。”
他说着拿起烟点燃,吐出一口烟雾,笑道,“要不是他这么说,我都不会拿出来讲。毕竟这东西,好说不好听,多多少少也算封建迷信了吧。”
就在其他人不以为然,都当笑话的时候,财务孙科长若有所思地说道,“倒也不算封建迷信。”
这话一出,焦距点瞬间从杨康年那里、转移到他身上。
孙科长看看众人,说道,“民间从古自今,就有奇人异事的传说,有些甚至是写在了正史里面。万一这个小同学,就是其中之一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片刻后,薛副厂长看着他笑道,“老孙,你不会认为这东西是真的吧。”
孙科长笑了笑,“我就这么一说,真真假假的,还是看当地怎么去处理吧。”
他看了看众人,继续说道,“这种事当地肯定不会不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是假的,估计很快就会被识破。”
顿了一下,他也变得跟杨康年一样,变得神秘兮兮起来,压低声音说道,“可万一是真的,那弄不好会上报,甚至会登报公布出来。毕竟这事都传到这里来了,瞒是肯定瞒不住的,还不如公开。”
杨康年也颇为认同他的话,轻轻点头说道,“嗯,有点道理。”
他说着转头看向众人,“我看那人说的时候,不像是开玩笑,毕竟都赌咒发誓了。但是就算他被骗,肯定也骗不了当地政府,咱们等着看热闹就行。”
说完之后,他忽然看见陈凡似乎正在思索,不禁心里一动,问道,“小凡,这事、你怎么看?”
第661章 当苟则苟
怎么看?
当然是坐着用眼睛看!
陈凡听杨康年说什么耳朵认字的时候,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点,就知道持续了近二十年的功夫热,估计就要开始。
弄不好,这个事件就是引发点。
最火热的时候,耳朵认字算个屁。瞬间移动、心灵感应、物品搬运、……,各种“奇功异能”数不胜数。
有的人甚至能发功联系上外星人,主打一个离谱。
关键是连个最基本的演示都没有,竟然还有那么多人相信。
在91年还有人专门拍了一部电视剧,名字就叫《超人张宝胜》,专门讲述这个“顶流超人”的故事,别说,三观拍得还挺正。
电视播出之后,一度掀起收视狂潮,张宝胜火了啊,到处都有人请他表演,还上电视台录节目。
结果表演越多、破绽越多。几年下来陆陆续续出了不少重大演出事故,但由于是小范围表演,每次都被他狡辩蒙混过去。
蒙混不过也没事,反正那时候通信不发达,不像今天、一个地方发生的事,要不了一天就全世界都知道,大不了换个地方继续。
直到95年在京城台表演的时候,直接被当场拆穿,这次影响太大,很快便被定性为骗子,从此销声匿迹。
这一盆凉水浇下来,短短一两年,就没多少人再提特异功能。
最后再由木子李添了一把火,也没什么人再提。
这场持续了近20年的闹剧,才彻底烟消云散。
脑子里转了几个弯,陈凡默默叹了口气,决定不蹚这趟浑水。
因为危险太大!
有个领导一开始就想刹住。
可是呢,文件还没发出去,就有一连串的电话打到他办公室。
那一通通电话背后都是退休了的老同志,随便一个都能让人头皮发麻,哪怕这位刚进了小组,本身也是老资历,也都顶不住那么多人。
最后没办法,只能消极应对,等于是让了一步。
陈凡可不认为自己比那位领导头还硬,能跟老领导硬顶。
何况他自己也练,按照老百姓的标准,他也是“奇人异士”,真真切切可以掌劈石头、拳打猛虎、箭无虚发、一蹦丈高的那种。
要是他出头,那不是自己反对自己么?
所以他的态度,就是绝不公开表达意见,嘻嘻哈哈几句话,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主打一个该苟的时候必定苟得住。
……
酒终人散,各自坐车回去,陈凡则拉着杨康年回到汽车厂。
进了办公室,杨康年酒劲过去,躺在沙发上,对着陈凡说道,“是回家休息一会儿,还是在厂里转转?”
陈凡在他办公桌上扯了两张草稿纸,先将上面的抬头撕掉,慢悠悠地走过来,笑道,“不急,我给您表演个魔术。”
杨康年微微一愣,“魔术?”
他眼珠微转,再看看他手里的纸,心里有了一丝猜测,“你是说、耳朵认字?”
陈凡晃了晃手里的稿纸,放在他面前,笑道,“写几个字,折起来给我。”
说完转过身去,表示不看。
杨康年眼里闪过一丝思索,同时还带着几分兴趣,随即抽出上口袋里的钢笔,写了几个字,然后折好,递给陈凡,“好了。”
陈凡转回来、左手接过去,先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再放到鼻子上闻了闻,双手拿着翻来覆去的看,却不打开。
最后放在耳边,侧着脑袋去听。
片刻后,他看向杨康年,呵呵笑道,“您写的是云湖汽车厂,墨水是黑色的。”
杨康年看着他手里没拆散的折纸,眼睛瞪得老大,“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凡笑了笑,将右手伸到他面前,手掌心里赫然是另外一张摊开的纸。
将两张纸都丢到茶几上,陈凡转身坐下,点燃一支烟,轻声说道,“这种偷龙转凤的把戏很简单,关键就是手速,就拿刚才的稿纸来说,我其实撕下来了两张,一张给了您,另一张在我自己手里。
您写完之后,折纸的时候,我也在折纸,等您写的纸到了我手上,轻而易举就可以调换。
然后我再通过各种小动作、语言来吸引您的注意力,同时找机会把写有字的纸打开,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当然知道纸上写的是什么、用的是什么颜色的墨水。”
杨康年顿时恍然,“原来耳朵认字的真相是这样?”
陈凡笑着摇摇头,“民间戏法的手法千奇百怪,用的不一定是我这个手法。但是万变不离其宗,说到底终究还是小把戏,不是什么特异功能。”
杨康年恍然点了点头,顿了一下,他又猛地抬头,不解地问道,“那刚才……?”
“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陈凡看着他笑了笑,吐出一口烟雾,说道,“这种事既然传了出来,当地肯定会去验证,只要现场的人不多,哪怕验证一百次,我也能一百次过关,我估计那人也差不多。
也就是说,只要那个小孩熟练掌握戏法的技巧,糊弄那些人,一点问题都没有。正所谓隔行如隔山,那些人大概都是不懂戏法魔术的,连看都看不懂,怎么拆穿?
而只要在他们那里过了关,多半就会大肆报道,等这股风吹起来,一定会有其他会戏法、魔术的人跟风。
人们大多都相信亲眼所见的东西,万一上面的人、还有那些退了休却无处不在的老同志见了,……”
说到这里,他便戛然而止,只是指了指天花板,就不再说话。
而杨康年也是摔落过山谷、再从谷底爬上来的人,瞬间便明白了陈凡的意思。
上面的人见了,多半会相信,再让他们知道陈凡公开质疑,万一碰上个脾气暴躁的……其实那些人大多都是从战场上打出来的老战士,有几个脾气特别好的?
这一碰上,不逮着陈凡开骂才怪。
就算陈凡有靠山,出不了什么事,可无端端被骂一通,骂人的还是一些动不得、骂不得的人,那不是自讨苦吃么?!
想明白这个,杨康年哈出一口长气,也抽出一支烟点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叹道,“这股风要是吹起来,可就要闹大咯。”
回头想想,连他这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都将信将疑,换成那些可能一辈子连离家十里都没超过的普通老百姓,又会如何?!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相比之前的那阵台风,这点小事确实算不得什么,最起码没有直接害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