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笑道,“电脑大概1000到1500美元之间,至于汉卡,还没有定价,不过肯定比电脑便宜很多。买也好买,要是你们单位有外汇,直接找进出口公司下订,不用去美国,在香港或小本子就能买到。
哦,对了,汉卡就还要等一段时间,但也不会太久,年底前应该可以量产上市。”
杨康年听着轻轻点头,随即笑道,“这样的话,那我干脆等年底再说。”
陈凡颇有些惊讶,“有外汇了?还不用打报告?”
杨康年打了个哈哈,“你要说几十万、几百万美元,那我真没什么办法,只能找上级求援,可几千美元的东西,我还是能拍板滴。”
随即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好多单位都求着咱们买车呢,回头我找进出口公司打声招呼,提前给他们交车,几台电脑就当是抵扣车款了,随随便便就能平掉。”
陈凡顿时恍然,这就是当今福利单位的优势啊。
只要单位红火起来,多的是办法与其他单位交换资源,不多的一点外汇,确实不算什么。
再想想4月份自己第一次赚到外汇时候的情景,几千美元的份额都能让杨叔激动不已。
啧啧,可谓是半年河东、半年河西啊!
坐着抽烟喝茶,不知不觉,便到了下午3点左右。
陈凡看了看手表,“杨叔,我得走了,待会儿还要去棉纺厂看看,再晚就要摸黑赶路咯。”
杨康年有些不乐意,“你小子,每次都是来去匆匆,都没好好在这里住几天,你婶子还想见见你呢。”
陈凡呵呵尬笑了一下,“下次,下次一定。”
跟杨康年他还有点工作上的话题聊,去见他家里人,聊什么?
还是能免则免吧。
临起身的时候,陈凡又想到一件事,压低声音说道,“杨叔,你现在是书记厂长一肩挑,我知道是为了更方便云汽厂走入正轨。不过等以后肯定还是要分离的。
您得提前做好打算,是往哪条路线去走。若是想进入政府单位,就要把厂长的位置放出去,否则就要让出书记。这个您得考虑好。”
杨康年笑了笑,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没想到,你还能想到这一点,不错不错。”
随即又拍了两下,“放心,我有数。”
见他这么说,陈凡便不再多说,起身告辞。
刚才中午吃完饭之后,黄导演他们就回了云湖宾馆、商讨下一步拍摄的问题,所以此时陈凡也不用去跟他们道别,直接上车离开。
出门右拐,不一会儿到了棉纺厂,姜恒正在车间安排羽绒服面料生产线的工作,见到陈凡过来,他本想让生产副厂长继续,自己带他回办公室。
陈凡赶紧摆了摆手,“姜叔,不用这么麻烦,我待会儿就走。”
姜恒愣了愣,看着他问道,“这么着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凡笑道,“昨天到的云湖,上午去《云湖恋》剧组看了看,中午在云汽厂吃的饭。”
随即把云汽厂免费借车的事说了一下,然后说道,“姜叔,车子出现在电影里,等于就是在打广告。咱们棉纺厂有布料、有服装,甚至还有鞋厂,其实也可以跟他们黄导演谈一谈,给他们赞助点东西。
就是这个没有汽车那么自然,但也还是可以谈谈。
他们就住在云湖宾馆,您要是有这个想法,去找他的时候,可以提我的名字。如果他觉得为难,您不妨考虑一下,给他们赞助一点电影胶片,他们肯定很乐意。”
这年头的胶片肯定很珍贵,要不然也不会限定耗片比在1.2以内,1.2只是底线,合格线是1.1,可见胶片的难得。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买到。
当年跑步前进的时候,文艺界也要跟着全国一起“发射卫星”。
怎么发射呢?
比如说,当时真理部就对不少地方、或者不少文艺骨干提出了要求,“两年要超过鲁迅”、“每个县都要出一个郭某若”、“一个晚上写60个剧本”等等……
就连夏衍,也对自己提出要求,用半年时间“写一个多幕剧、两个独幕剧;每月写小品、评论一篇以上;写成《五四杂忆》初稿;重温和精读《矛盾论》《实践论》,做学习笔记……”
至于电影界,自然是多建电影厂,也就是那个时候,几乎每个省都建成了自己的电影制片厂。
能不能拍是一回事,设备、人员必须配齐。
呃……,这个人员配齐,还真的就只是配齐,至于能不能干活儿,那是另一回事。
但是在上级眼里,有了电影厂,就必须接受任务。
不仅有任务,还一定要“超额完成”。
所以说,江南省也有自己的“江南电影制片厂”,嗯,不是上海那个江南电影厂,若有重名,纯属巧合。
但是呢,这个江南电影厂就是个草台班子,除了两个拍过几集纪录片的人担任导演职务,再从电视台借了两个摄影师做摄影……好吧,其实只是借个名义,人家还是在电视台工作。
除了这寥寥几个人勉强算“专业”,其他人都只是凑数的,每年拍点样板戏就算完成任务。
可是上级配发的胶片却不少,因为也是在那一年,位于保定的电影胶片厂正式投产,虽然当年产量不高,但是后来又扩建了两次,基本上可以满足上级的任务要求。
其中就包括给全国各个电影厂供应胶片。
这么一来,在北影厂、长影厂、上影厂等电影厂因为创作旺盛,而缺少胶片的时候,其他各个省的电影厂,竟然还有多余的胶片,躺在仓库里睡大觉。
棉纺厂的布料和服装也是好东西,拉点“瑕疵品”去省城,找江南电影制片厂的领导,换一些“报废”的胶片,也很合情合理吧!
有了胶片开路,只要棉纺厂的要求不太过分,黄导演绝对会答应。
两人聊了一阵子,沈雪怡也闻讯赶了过来。
相比姜恒只关心工作,她对女儿更上心一些,来了就问两姐妹在上海的情况。
陈凡自然是报喜不报忧,……好像也没什么忧可报。
听见两个女儿在上海都过得挺好,甚至开启各自的事业,沈雪怡和姜恒很是开心不已。
陈凡也没在这里多待,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要告辞走人。
姜恒两人都知道他是个大忙人,指不定回卢家湾有什么重要的事,便也没有多留,将他送到车间外面,目送着车子开出厂门。
陈凡开着车,不一会儿到了货运码头,熟稔地给了管理员两包烟,将车子停在旁边,掀开小游艇上的油布,轰隆隆地往滚滚江水而去。
第648章 秋收
金秋十月,稻谷金黄,又是一年丰收时节。
卢家湾从村头到村尾,沿着主干道两旁,都是大片金灿灿的稻田,稻田里,一支支红旗迎风飘扬,可偌大的田野上,却没有什么声音。
主干道上,唯有陈凡骑在小马上,拉着缰绳教它专业的奔跑动作。
变换跑步、后退慢步、变换方向、斜横步、原地快步、旋转……,外人看了还以为是小马在玩闹,绝对不会想到是陈凡有些坐不住。
小马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按照陈凡的指示做这些动作,不仅不嫌烦,反而兴致盎然,有些乐此不疲。
小母马站在旁边,也好奇地跟着学,看上去还挺像模像样。
不远处,张文良大声喊道,“都清楚自己的任务没有?”
几十位农机手站在他的面前,跟士兵一样齐声大喊,“清楚啦。”
嗯,其实说他们是士兵也没错,因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民兵。
当初选拔农机手的时候,张文良是负责人,他当然优先从民兵连里选。
别说,卢家湾4000多人里面,男女老少都算上,论体质、论纪律,就数民兵的素质最高,这些人绝对没有选错。
其中还包括12名女农机手。
这个当然是张文良的老婆杨兴秀,跟老公极力争取来的。
如今卢家湾的日子过好了,更要争取女同志的劳动权力,每个小队一个名额,谁也不落下。
经过年初春节前后的“建房潮”之后,整个大队从原来的586户,迅速增加到900多户,人数也稍微增加了一点点,主要是多了一批小宝宝,总人数达到4000多人。
之所以户数增加这么多,是因为其中有不少人趁机分家,也好多占一块宅基地。
以前是没钱建房,才10来口人挤在一起住,现在既然有钱建新房,再想想5队,老位置都没地方安排新房子,只能往外填了一片土当新的住宅区,张连长都住了过去。
那想都不用想,以后宅基地肯定也只能往坡底下的地方去要。
江南雨水多,地势越低的地方,越是容易被水浸,所以都想争取坡上的位置。
趁建新房的机会,当然先分家、把地基占了再说。
户数多了,生活好了,各个小队的队长心气也高了起来。
以前是生怕大队调人出工,影响小队的生产安排,现在则是担心自己小队被漏掉,就想往大队部塞人。
男农机手的名额且不说,为了那仅有的一个女农机手名额,每个小队内部都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有最优秀的女同志,才有资格成为农机手。
最后还是那些女民兵当选。
此时这些女同志便站在男同志旁边,随时准备出战。
主干道上,48台收割机分列道路两旁,早已整装待发。
随着张文良一声,所有农机手飞快往自己的机器跑去。
嗯,离得远的还得骑自行车。
没办法,形式很重要,这个秋收大会战之前的动员大会是必须要开滴。
等所有人就位,张文良举起一杆步枪,对着天空扣动扳机。
随着清脆的枪响,停在主干道两旁的收割机几乎同时启动,轰鸣的柴油机声音响彻整个卢家湾上空,随后分别往东或往西、越过灌溉渠上的石板桥,冲向丰收的田野。
每台农机后面都跟着一支5人的小分队,收割机在前面收,他们在后面跟着给稻草打捆,然后送到距离最近的打谷机处,给稻谷脱粒。
呃……,请原谅这个收割机比较原始,说收割就收割,绝对不干收割以外的事,那是别的机器干的。
(除了收割绝不干别的活的收割机)
张文良看了一会儿,转身看向正拿着个望远镜、左瞧瞧右看看的老丈人兼大队书记,走上前说道,“爸,我看这架势,好像今天就能收得差不多。”
杨义忠放下望远镜,哼哼两声,说道,“咱们这次搞大会战,一次出动了48台收割机,一个小队就有4台,再给每个小队配一台柴油打谷机、三台踏板打谷机,要是一天还拿不下这3000多亩地,我还买这些个机器干什么?”
看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什么叫豪横。
3000多亩水田,48台收割机,每台的任务量只有6、70亩,人家马拉收割机也就这个速度,柴油机还能更差?!
(马拉收割机)
旁边大队长张长江两手叉腰,脸色满是遗憾,“还是地太少,3000多亩地,还不够这些农机发挥的。”
肖烈文一手举着旱烟杆,一手按着后腰,哼哼着说道,“嗯,同意。”
然后看向旁边正在捏卷纸的叶树宝,“你也是的,哪怕买经济烟抽也行啊,非要自己卷,也不嫌麻烦。”
叶树宝头也不抬,“哼哼,买的烟没劲,还是自己种的烟叶子好抽。”
尽管张文良早已习惯他们聊着聊着就跑题,可也没能想明白,他们是怎么从收割聊到烟叶子上面去的?
几位大队领导闲聊了一阵,肖烈文首先磕灭旱烟,拿布带擦了擦烟锅,话也不多说,骑上一辆自行车就走。
见他离开,其他三位也没说话,只是互相挥了挥手,骑上车各自奔向自己的责任地。
虽然收割方式变了,可有些东西还没变,比如大队部领导各自划分责任,监督小队收割就是。
张文良转头看了一下,此时大部分人都已经下地,主干道上除了一台台脱粒机,和频繁跑动的社员,就只有陈凡和两匹马、两条狗、两只鸟和两只羊……
他忍不住拍拍脑袋,走过去说道,“这里就属你最闲,你闲就算了,能不能把你养的这些牲口都关屋里?到处都忙着呢,也不怕被人说碍眼。”
陈凡转动脑袋看了看,“谁说的?”
然后指向不远处,“那不也有人闲着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