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锥子就不可能藏得住,老陈的儿子哪怕在下面的生产队,也能做出一番优异的成绩来。
而且现在看来,似乎还能当卢家湾的家,这就更不得了了!
思长时短,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杨厂长便笑道,“好,我给你们特批两台。”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司机,“小赵,你去通知一下销售科王科长,留两台饲料机给卢家湾生产队,价格就按原价算,另外,允许赊账。”
随后又看向安全,“待会儿我再给你写个条子,你拿去销售科提货。”
安全顿时两眼放光,“谢谢厂长、谢谢谢谢!”
哎呀,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而且还可以赊账。
虽说卢家湾有钱,不需要赊账,可这个面子大啊,以后再有需要找机械厂购买东西的时候,卢家湾就可以直接跟销售科联系,不用通过杨厂长,也能得到很大的便利,这才是今天最大的收获!
这时陪着去拜祭了的工会主席也走了过来,笑道,“老杨,老李他们几个已经在食堂等着了,要不咱们先过去。”
杨厂长点点头,对着陈凡笑道,“待会儿见面的,是厂里的几个领导,都是当年跟你父亲关系不错的,听说你过来,特意腾出时间和你吃顿饭。”
陈凡呵呵笑了笑,“真是麻烦了。”
如果真如杨厂长所说,陈父是一位技术狂,那么除了直属领导之外,应该基本不存在和领导关系不错的情况,更别说还有好几个。
不过他也没当回事。
所谓的人脉关系就是这么来的,只要有个由头,一起见个面、喝杯酒,互相认识认识,对于你我他而言都有利用价值,只要不是实在尿不到一个壶里,否则以后都会给几分薄面。
这人脉不就又拓宽了么。
一行人跟着杨厂长和工会主席往前走,杨厂长顺便介绍道,“机械厂的食堂有好几处,最大的在车间中间,专门有一座厂房做食堂,另外在几个单独负责某个类别产品的区域,也有几个小一点的食堂。
我们现在要去的是机关食堂,就在行政楼后面,别看只是个食堂,里面的饭菜味道还不错,待会儿尝尝就知道了。”
陈凡一路听着,也不怎么说话。
食堂距离行政楼很近,就在这栋楼的后面,只隔了一片小花园,面积也只有教室大小。
现在还没到上午下班时间,大厅里空荡荡的,倒是靠边的小房间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等走到跟前,杨书记对着安全他们笑道,“不好意思,这里的招待房只能放一桌,我让人给你们在隔壁单独开了一桌……”
不等他说完,安全就赶紧摆手笑道,“没事没事,您去忙您的,我们自己吃就行。”
其他人更没意见,反倒是让他们跟厂领导一起吃饭,还有些不自在。
将他们安排好,杨厂长才带着陈凡走进最里面的包房。
包房里已经坐了四个人,杨厂长一一介绍,“这是李副厂长,负责管理后勤,你家的房子就是他在代管,待会儿带你过去,顺便把房子过户给你。”
陈凡顿时懵了。
还有房子?
不等他回过神,李副厂长已经伸出手来,感叹地说道,“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要是你爸妈能看见,该多好啊!”
陈凡抿抿嘴,只能情绪激动地握了握手,“谢谢李副厂长。”
李副厂长也脸色一变,“叫李叔。”
陈凡嘴角微抽,“李叔。”
杨厂长继续介绍,“这是团委张书记、这是妇联钱主任、这是财务科孙科长。”
党工团妇,另外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革委会,杨厂长就是委员会主任兼书记兼厂长,这几位一来,等于机械厂的主要领导班子到齐了。
不得不说,确实很隆重!
相比杨厂长和李副厂长,这几位就正常多了,很客气地与陈凡打招呼。
似乎陈凡父母的因素只占了少部分,他自己的身份倒成了主因。
也对,到了90年代,某些作家去企业参观的时候,还有全套班子的领导亲自出面作陪呢,更别说现在。
也就是陈凡的马甲还没曝光,若是让人知道,他在全国十几个省级期刊上都发表过文章,而且还是很受欢迎的热门文章,恐怕不止机械厂,连地区领导都要出面。
等介绍完,再谦让了一番,最后还是杨厂长到主位上落座,陈凡作为唯一的客人,自然坐了主客位,就在杨厂长左手边。
其他人这才各自落座。
饭局还没开始,财务科孙科长就从包里拿出用报纸包扎起来的厚厚一摞纸包,拆开后,赫然是7扎现金。
6扎是崭新的大团结,最后一扎则有零有整。
不等陈凡说话,孙科长便将钱放到陈凡面前,正色说道,“小凡,这是给你父母补发的工资、奖金,以及工厂给的一点抚恤金,现在我就交给你了,你签收一下就行。”
看着这么大一笔钱,陈凡咬了咬牙,转头看向杨厂长,轻声问道,“杨伯伯,刚才听您说,另外在银行还有一笔存款?”
杨厂长立刻点头,“有的,待会儿厂办会给你出具证明,孙科长陪你过去办,就可以把钱取出来。”
陈凡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钱我就不要了。”
他抬起头,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呼出一口长气,笑道,“我听说,他们都是组织成员,这些钱都捐了,就当是他们交的组织费吧。”
第442章 城里的小院
“真捐了?”
“捐了啊。”
陈凡在这座小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最后走到堂屋八仙桌旁坐下,见张文良依然满脸呆滞,不禁轻叹一声,“这个钱拿着烫手,还不如上缴了事。”
虽说那个陈凡明明不会游泳,还一个猛子扎进了长江,几乎不可能再回来,可这个钱确实不能拿,烫手的!
安全在另一边坐着,点燃一支烟,说道,“小陈的做法是对的,一笔巨款拿在手里,无异于小儿闹市持金,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
还不如学那些老干部,去世前将存款都交给组织,既显得高风亮节,还能避免很多麻烦。”
张文良咂咂嘴,似乎捐的钱是他的一样,“一万多啊,这要是以前,我一辈子都攒不到这么多钱!”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看这座院子,嘿嘿笑道,“还好你父母给你留了这座房子,也不算太亏。”
随后便看见安全隐晦地瞪了自己一眼,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轻轻拍了一下嘴巴,转头看向陈凡,呵呵干笑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陈凡轻轻摇头,示意没事,随即转头看了看堂屋,淡然说道,“如果不是房子不好捐,这座房子我也不想要。”
把钱交出去,那是随潮流、向老前辈学习。
捐房子?
那就几乎等于是自绝于人民!
从来只有把身后余财捐出去的人,什么叫余财?那就是保障基本生活之外、多余的钱财。
就没有连房子一起捐的,除非说他连后人都没有。
你连房子都往外捐,让其他人怎么想?
尤其是那些去世前捐出全部存款的老会员、老干部,是不是衬托出他们还存有私心?
而还活着的老干部也会去想,你连房子都捐了,我以后要不要捐?
捐钱可以,但不能让子女流落街头吧。
上上下下都不满意,这不是找死么!
所以当杨厂长和李副厂长带着他来这里的时候,杨厂长还特意叮嘱,这是他父母留给他最后的东西,千万要爱惜,可不能再一捐了事。
陈凡也从善如流,把这座房子收了下来。
从此以后,他也是在地委有自己房子的人了!
本来像机械厂这样的大单位,都有自己的职工宿舍,除非原来就是本地人,否则很少会有人自己买房子。
毕竟一座房子价值不菲,而且目前也没有房产交易市场,大家都等着单位分配,没房才是常态。
不过当年陈凡父母来云湖的时候,是以“拓荒牛”的身份过来的。
也就是说,他们来云湖的时候,根本还没有机械厂,是他们和许多“战友”一起,从零开始,一步步将机械厂建设成现在的样子。
那时候连机械厂都没有,自然不可能有宿舍。
即便云湖地区给他们安排了住宿的地方,可一来陈凡的母亲喜静,不喜欢太吵闹,否则很难安心工作,二来当时住宿条件紧张,加上自己手里也有不少存款,便发扬风格,将组织安排给他们的单间让给了别人。
然后在当时的城区边上、距离选定厂址不远的地方,接受了一位老乡“赠送”的这座占地一亩多的清净小院。
那位老乡自然也得到了数额不菲的金钱“赠予”。
如今十余年时间过去,当时的城区边缘农村迅速被北城工业区包围,这里也成了市区。
从地理位置来看,这座院子正好位于市区和北城厂区之间,附近百货公司、供销社、新华书店、五交化商店、饭馆、招待所等商业配套应有尽有,属于繁华地带。
却又是闹中取静,距离主干道只隔了两户人家,门前的小道也不算窄,能容纳两辆汽车并行,就连路边也栽有梧桐树,既能防尘也能隔音。
院子里面,差不多有800多平米的面积,在中间位置用了近200平米、修建了三间半砖瓦房。
正房三间,是“一正四耳”的格局。
中间是宽敞的堂屋,正堂后面有个小小的杂物间。两边的屋子分别隔成前后两间,也就是总共4个房间。
这也是卢家湾那种最常见的农村房屋格局。
后面还有一座当做厨房、餐厅的偏房,算是半间。
陈凡父母买来后,又用了几年时间进行改造。
他们将破旧的地方做了翻新加固,给房子里原来的夯土地面铺上青石板,前面的院子也用青砖铺地,后院的菜园改成了花园,只留了一垄地种菜。
另外围着院墙种植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箭竹,用来隔音。
竹子四季不凋,即便现在是冬天,院子里也是郁郁葱葱。
又趁着建设北城厂区、铺建下水管道的机会,在靠着餐厅的偏房旁边建了冲水厕所。
原本正房和偏房之间是分开的,他们又搭了一条L形的风雨廊将其相连,这样下雨天也不会被淋湿。
甚至还在小花园中间建了一所凉亭,从风雨廊铺了一条石头小道过去,显得格外雅致。
房子本身就通了水电,经过改造之后,现在的居住条件比几十年后也差不到哪里去。
杨厂长恢复工作以后,处理陈凡父母事情的时候,将鹊巢鸠占的一帮人赶走,又重新做了粉刷清理。
前几天公安厅的领导找上门查陈凡的事,他听说老朋友的儿子还活着,还是全国知名的大作家、医学专家,顿时喜不自胜。
等调查的人一走,立马请人把里面打扫干净,连破损的家具也做了更换,只保留部分完整的老旧家具,算是给陈凡留作念想。
中午吃过午饭,他和李副厂长便带着陈凡过来,又让人把存放在他家里的那些书籍都送了过来,并送了几套被褥、以及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所以这里随时都可以入住。
李副厂长也请来街道办房管所的人,现场办理房屋过户手续。
等他们离开,陈凡才松了口气,有闲心打量这座刚刚到手的房子。
门口一扇双开的大门,足够一辆小轿车进出,……可惜这年头私人不能买车,要不然陈凡还想等攒够了钱,自己买一辆车用。
在卢家湾自然用不着,但是每次来地委,他都要坐公交车、三轮车,而这时候的公交车班次也少,经常一等等半天,非常浪费时间。
如果自己有车的话,会方便很多。
就在陈凡浮想联翩的时候,张翠娥从后院进来,脸上挂满了汗珠,喘着气说道,“老师,后院都整理好了。”
陈凡立刻倒了杯茶给她,“水温刚好,先喝口水、歇一会儿。”
张翠娥也不推辞,捧起茶杯便咕隆咕隆一口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