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知道了,老师,我没有怪他们的意思。”
陈凡笑着点点头,“反正你自己想好就行,确定好方向,我再给你制定一个学习计划。”
他转头看向桌上的广播机,又说道,“另外,你把学习重点放在播音员上,与学习电子技术并不冲突。电器修理并不需要太高深的电子技术,只要稍微懂一点中学电子原理就行,你当个消遣去看,也不会耽误你的主业方向。”
听到这话,张翠娥当即用力点头,“知道了,老师,我会的。”
陈凡笑了笑,又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挎好自己的包便下班。
不过还不能回家,得先去帮肖队长做几个菜,招待他的老兄弟。
……
婉拒了肖队长一起喝酒的邀请,人家老兄弟聚会,他就不凑那个热闹,还不如回家去吃饭。
回到知青点,又开始下起了小雨。
江南的清明雨就是这样,绵绵密密下个不停,屋子内外都是潮的。
陈凡牵着马进了院子,小马驹立刻撒欢地跑出来,围着他和小母马转个不停。
由于下雨,今天四个女生都已经从田里回来,在房间里一起学习,看见陈凡进了院子,就要起身出来迎接。
陈凡对着她们摆摆手,“你们学你们的,我出去一趟。”
丢开缰绳,让小母马和小马驹自己回马厩,他看向杨菊问道,“你爸在家没有?”
杨菊站起来走到门口,大声说道,“不知道,今天还没回去过。”
不仅今天没回去,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回家,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不仅每天饭桌上都有肉鱼,睡觉也是自己一张床,比起家里天天吃酱菜、青菜,和两个妹妹挤一张床,简直是天上地下,以至于她们三个女生都不想回家,就算回去,也是有事。
陈凡听她说不知道,也没多说,挥挥手便往外走。
黄莺看着陈凡的背影,好奇地问道,“他找你爸干什么?”
杨菊两眼茫然,“不知道。”
姜丽丽若有所思地说道,“会不会和恢复农贸市场有关?”
黄莺三人也反应过来,一起点头,“有可能。”
……
陈凡自然不是为了什么农贸市场,他就是想问问杨队长,自己烧陶器卖,需不需要交副业费?
现在是小队承包制,要交副业费,也是先交给小队,再由小队按照一定的比例给大队部交费,所以这事还得回来问杨队长。
到了杨队长家,他正在家里做着木工活。
不过比起专业的木匠,杨传福也只会做一点木盆、木桶之类的东西,稍微复杂一点的就不行了,比如桌子椅子他就不会。
这里面最大的区别,就是是否需要运用到榫卯结构,没有专业的木匠师傅指点,一般人学不会其中的诀窍。
陈凡用脚轻轻踢了一下他们家的大黄狗,算是跟狗狗打过招呼,同时掏出烟递过去,“又在做木盆?”
杨传福将木板放到一旁,接过他递来的烟,凑到火柴上点燃,抽了一口,才笑道,“反正下雨天不能上工,闲着也是闲着,做点东西拉去集市,说不定还能卖几个钱。”
杨家的二女儿杨梅搬了一把椅子放到旁边,小声说道,“陈老师请坐。”
陈凡笑着道了声谢,“谢谢啊。”
随后到椅子上坐下,看了看地上的木板,“一只木盆才一两块钱,一把椅子要3块5,做起来还比木盆简单,你找个木匠学半天,搞懂怎么做椅子不就行了,既轻松,卖的钱还多。”
杨传福呵呵笑了笑,“说得轻巧,不拜师,哪个老师傅肯教手艺?”
他抽着烟看向陈凡,感慨地说道,“所以你主动提出办兽医班,教他们兽医的本事,在知青点教小菊她们文化知识,前几天又收了张翠娥做徒弟,要培养她当广播员,现在全大队的人哪个对你不竖大拇指?!”
陈凡笑着摇摇头,没有接这个话题。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首先就是还人情。
杨传福将他从水里捞上来,这个就是救命之恩,怎么回报都不为过。但是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不仅没提任何要求,还让自己在知青点落脚,又借了30斤白米,让自己可以生存下来。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本事,就是个纯粹的“难民”,杨队长他们这么对自己,陈凡能不表示回报?
另一个,自己这个外来户,不表现出足够的价值,怎么在这个地方立足?
结果就是他表现了价值,生产队就对他回以“诚意”,还请了他这个外人去做广播员,如此纠缠越来越深,这才有了在卢家湾人人称道的“陈老师”。
想想自己的小心思,陈凡不禁有些汗颜。
那就干脆不想了。
他干咳一声,接过杨梅递来的茶杯,对着杨队长说道,“队长,我来就是想问一下,我那不是烧窑卖陶器,赚了不少钱么,要不要交副业费?”
杨队长惊讶地转头看着他,问道,“谁跟你说要交副业费的?”
陈凡嘿嘿一笑,“我也是今天去公社,听别人说生产队的社员在外面搞副业,赚了钱就要向队里交副业费,所以就回来问问。”
杨队长听他这么说,脸色才好看一点,呵呵笑了笑,说道,“你这觉悟还挺高,想到主动交副业费。”
顿了一下,他抽了口烟,笑着说道,“确实,队里的人到外面去做副业,必须要向队里交副业费。这个副业费也分两种,一种是按次数算,一种是按时间算。”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比如说他们有出远门打零工赚钱的,由于耽误了生产队的工作,就需要向队里‘买工分’,算是请别人代替他们上工,这种情况就是按次数算。
具体一天收多少钱,也跟他们在外面的收入有关,赚得多的,就交得多,赚的少,像他们有些人去码头上扛大包,一天也就赚个三五块钱,你能找他们收多少钱?也就块把钱就差不多了。”
听到这话,陈凡想起上次买小鸡仔时,那位老大爷说的话,那种一天交8块钱“买工分”的,就是赚钱多的,赚的钱多,上交的钱自然也多。
杨队长继续说道,“你要是在外面去开个店,一年到头都不回生产队上工,那就是要‘买断’,也就是按时间算,一年要交多少钱,这个也跟收入状况有关,一般来说,一年交个两三百块钱,算是正常的。”
他突然笑了笑,说道,“要是连两三百块的副业费都赚不到,那也没必要出去搞副业,老老实实在队里上工,不比去外面遭罪强?”
陈凡笑着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
他又看向杨队长,问道,“那我这种呢?”
杨传福呵呵笑着摇头,“你这种情况,其实在我们生产队很常见,比如那些篾匠、木匠,他们一边上工干活,一边搞点副业赚钱,针对这种情况,生产队一般是不收副业费的。”
他看着陈凡笑道,“因为他们没有耽误上工啊,只要没有耽误生产队的工作,为什么要收他们的副业费呢?
再比如你,你自从担任广播员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过一天,每天都是满工分,就利用业余时间搞点副业,为什么要收你的副业费?”
260.第260章 快被挖光
260.
听了杨队长的话,陈凡总算对这个副业费有了些许了解,知道是怎么回事。
简而言之,就是只要不耽误正常出工,你利用业余时间赚点外快,没人会找你收钱。
虽然陈凡赚的钱有点多,但那也是他的本事,没有超出规则范围。
可若是耽误了出工,影响到生产队的生产,那就会间接影响全队社员的收入,尤其是公家收入。你就必须将自己出的那份工给生产队补齐,弥补其他队员和公家的损失。
这也算是集体合作制的一个表现。
至于收费的钱多钱少、公平与否,那就是见仁见智。
出钱交副业费的人觉得多,人家上工的社员还觉得收少了呢。里里外外的矛盾,没法说。
杨队长抽了两口烟,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陈凡,突然轻声说道,“副业费伱不用交,不过,你要是手头宽裕,最好还是给队里交点钱,也不用多,5块、10块都行。”
正在思考的陈凡抬起头看了看他,眼珠微转,顿时反应过来,“买泥土的钱?”
杨队长点点头,对他竖起大拇指,笑道,“要不说你聪明。”
顿了一下,他解释道,“一般情况下,社员在队里挖点泥土、砍几颗树,是不会收钱的,也没有人说闲话。”
陈凡听到这话,默默想着,第一次赶集的时候,我就砍了几根毛竹,你们还收了我50个工分呢。
杨队长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你也别误会,现在没有人说闲话,我跟你说这个,算是打个预防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要是哪天,公社里的监察队过来搞检查,有人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出了麻烦,对你也不好。”
陈凡当即点头,笑道,“我懂。”
他见杨队长烟抽完,又递了一支过去,小声说道,“10块钱是不是少了点?”
杨队长接过烟续上,嘿嘿笑道,“少什么少,队里又不指望靠卖泥土发财,你去买生石灰,不也才两块钱一车,这点泥土能卖两毛钱一车顶天了。要我说,你交个5块钱意思一下,回头真有人过来检查,能应付过去就行。”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你刚才播通知,不是说以后要固定恢复赶集吗,要是你每次赶集都去卖陶器,一次交10块钱也行,算是把一整年的钱都交了。就一点泥土收你10块钱,挖半边山都够了,任谁来都挑不出毛病。”
陈凡笑着点头,“行,那我就交10块。”
杨队长看着他,“你还真打算每个月都去卖陶器?”
陈凡耸耸肩,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每天做几个,半个月烧一窑,拉过去能卖多少算多少,要是哪天卖不动了,就不烧了呗。”
杨队长点点头,“这样也行。”
随即看着他笑道,“不过,你那个蹲便器,估计还能卖一段时间,就是不知道胜利大队的陶匠能不能仿制出来。”
对于这种事,陈凡却不担心。
他笑着说道,“就算他能仿制,那他懂建冲水厕所吗?别看只是一间厕所,里面的门道可不简单,地坪怎么抹,高度差怎么定,还有下水道、化粪池,要是不懂这些,就算有了蹲便器,也不一定能把水冲下去,真出了问题,白费功夫不说,还要被人骂死。”
杨队长听得哈哈直笑,“就知道你小子留了一手。”
顿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微变,看着陈凡问道,“咱们队里的人买了你的蹲便器,到时候请你修厕所,你要收多少钱?”
如果跟陈凡说的一样,修建厕所没那么简单,这样一来除了继续请陈凡来建,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陈凡却摇摇头,“一分钱不收,还倒送。”
杨队长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陈凡笑道,“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去给人建厕所。回头等第一批蹲便器烧好,建第一间厕所的时候,你再挑几个人,愿意学建厕所的,我教他们怎么建这种冲水厕所。”
杨队长顿时大喜过望,转身正对着他,眼里满是惊喜,“真的?”
虽然建厕所不算正式瓦工,却也有几分技术含量,南湖公社一个镇子、五个生产大队,加起来几千户人家,还有每年都有建新房的,要是这种冲水厕所能普及,那也是一门足以养家糊口的手艺啊!
人家镇上的建筑队,可没有建厕所的服务,镇上单位宿舍建的都是集体公厕,和房子不在一起,农村里面的建新房,也是自己挖个坑修旱厕,这样可以节省不少钱,专业修厕所的,不能说没有,但确实少见。
陈凡嘿嘿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过我有个条件。”
杨队长脸色一正,“你说。”
陈凡,“条件就是,他们给人修厕所,只能找我买蹲便器,而且卢家湾的人买,统统都是10块钱,但是外面的人买,就要收12块。”
陈凡定两个价格,也是源自刚才杨队长说的话,他劝自己给队里交10块钱,好应付公社的检查,而陈凡则想到更深一层。
目前来说,他烧陶卖钱,在生产队里还听不见什么流言蜚语,就算有人心里妒忌,也是关起门来说话,至少没有公开谈论的。
但是人总是会变的,如果哪天有人觉得自己赚钱太多,还不用交副业费,眼睛红了,到处传闲话,怎么办?
所以他就想到价格差这种办法,让本队买他东西的人觉得占了便宜,这样眼红的人就会少很多。
至于教别人建厕所,自然是为了方便推销蹲便器,否则的话,他可没时间去搞推销什么的,更没兴趣去提供售后服务。
反过来,帮队里建一支“厕所建筑队”,既能解决自己的“售后”难题,还能获得一支义务推销队,一举两得,多好。
他觉得好,杨队长觉得更好,当即满口答应下来,“行,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办!”
说着拍拍身上的木屑站起来,“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家里还有腊肉腊鱼,再宰一只鸡,我去把老刘、老黄他们叫过来,一起喝顿酒。”
厕所建筑队的名额不能全部留给杨家人,刘家和黄家肯定也要有,回头不管那么多,先多找几个人,把本事学到手再说。
不提修建厕所的诀窍,就前天陈凡砌砖的本事,便可以算瓦工本领,这么好的机会,能不学学?哪怕不能像镇上建筑队一样可以接建房子的活,就给自己和亲戚修修补补也是好的啊。
回头杨、刘、黄三家,每家出两三个人,要是以后生意差,就轮流出去挣外快,要是生意好,就把他们分成两三队,他们赚得多,队里也能多收点副业费,算是公私两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