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妮的亲生母亲在赫尔顿参军前曾经和他有过一段情，生下她之后嫁给了一个瘾君子。”汉娜转述这段故事的时候神态颇为一言难尽。
“因此，史蒂芬妮认为的那个父亲，在她10岁的时候就因为吸毒过量死了，去年她的母亲也患上了重病，临死之前重新联系了赫尔顿，告知了他真相。”
“所以是史蒂芬妮的母亲将她托付给了赫尔顿，并且赫尔顿也确实接过了这份责任，在她去世后，照顾史蒂芬妮已经半年了？”
朱巴尔恍然大悟，“难怪无论是在史蒂芬妮的出身证明还是赫尔顿的记录上，我们都无法确认到两人的真实关系。”
“没错，并且按照那位公寓管理员的说法，赫尔顿是她见过最好的租客，经常义务帮助她做一些维修工作，史蒂芬妮和她的关系也很不错，她们经常在一起聊天。”
汉娜接著说道，“我看过了史蒂芬妮的卧室，住的是主卧，而且布置得非常温馨，考虑到赫尔顿的维修工工作，我不得不承认，之前对他的看法有错。
他对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态度非常上心，这家伙是个好人。”
又是好人这个评价，杰克默不作声的挠挠头，但这个世界对好人似乎并不是非常友善。
“所以问题出在哪里？公寓管理员知道史蒂芬妮的下落吗？”朱巴尔急切追问，眼下时间还剩下不到一小时了。
汉娜叹了口气，这就是她之前表情一言难尽的原因了，“按照公寓管理员朱莉的说法，赫尔顿和史蒂芬妮的关系一直有些紧张，大约一个月前，两人大吵了一架。
赫尔顿因为史蒂芬妮原生家庭的原因，一直对她有些保护过度，而16岁的史蒂芬妮又刚好处于叛逆期”
“所以史蒂芬妮离家出走了？”杰克感觉这下麻烦大了，这特么上哪儿找人去。
汉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离家出走，赫尔顿怀疑史蒂芬妮在偷偷抽‘美洲草药’或者是嗑药，所以罚她禁足一个月。
后者气炸了，找公寓管理员朱莉借了一点钱，想要坐长途车去佛罗里达找她的一个表亲，等两人都冷静下来再回来。”
杰克以手扶额，长叹一声，这都什么狗血剧情，又是这该死的青春期，显而易见，那个沙比女公寓管理员肯定还偷偷帮史蒂芬妮瞒著赫尔顿。
“这算什么？‘Girl helps girl’？你有尝试联系史蒂芬妮的那个表亲吗？”
达娜·莫热也是个有著未成年女儿的母亲，无论是那个女公寓管理员的做法还是史蒂芬妮离家出走的行为都让她感到愤怒。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汉娜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我刚联系过史蒂芬妮在劳得代尔堡的表亲，她证实了公寓管理员关于这对父女在闹矛盾的说法，也确认了史蒂芬妮是打算过去找自己，但她表示史蒂芬妮并没有出现。”
“这说不通。”杰克发现了误區，“史蒂芬妮是个未成年，她的表亲难道没有尝试联系赫尔顿或者报警吗？”
“没有，她说她在史蒂芬妮原本应该抵达的当天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说自己和赫尔顿之间的情况缓和了，所以她会待在纽约。”
汉娜说著亮了亮手机，“我确认过，发出短信的号码确实是属于史蒂芬妮的，我还去皇后区长途车站调取了三周前的监控，已经发给作战中心了。”
通讯视频中的达娜·莫热回头大声问道，“谁能告诉我人脸识别有结果了吗？”
“是的长官，我们刚刚找到她了，上面显示史蒂芬妮确实购买了一张去劳德代尔堡的车票。”一名分析员从屏幕前抬起头回答道。
“所以她买了长途汽车票，却没有到达佛罗里达，她究竟遭遇了什么？这不是拍电影，她总不可能遇见真命天子，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吧？
调出当晚车站附近的所有报警电话，我要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达娜·莫热有些恼火的命令道，旋即又转头正对屏幕。
“朱巴尔，有办法拖延一下时间吗？”
朱巴尔面露难色，“我们只是确认了赫尔顿的说法，但对于史蒂芬妮的下落毫无头绪，我觉得现在联系他，反而会让他的情绪更加激动，这对人质的安全不利。”
“SWAT小队那边的强攻计划呢？”达娜·莫热又问向杰克。
“他们还在研究在天花板上开洞之后如何尽快让嫌犯失能，从而保证人质生还的概率，不过目前结果并不乐观。
就算冒著风险在封闭的室内使用震撼弹，然后绳降而下直接开枪，人质生还概率也不到5成，他们还需要时间。”
杰克刚刚联系过SWAT小队的队长，这是到目前为止的最新进展。
“OK，那我们再等待15分钟，如果15分钟后依旧没有进展，通知SWAT小队准备强攻。”达娜·莫热说完，黑著脸挂断了通讯视频。
“要不然我再试试看和赫尔顿沟通一下，或许能够成功争取到一些时间？”朱巴尔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显得略有些底气不足。
“再等15分钟吧，希望能有奇迹发生。”杰克有些无奈说道，他还有最后一招，就是替代SWAT队员亲自上阵，不过就算是他，也没有十足把握。
第572章 他只是一名绝望的父亲
奇迹没有发生，但作战中心的分析员们这次却是立了大功。
10分钟后，就在朱巴尔准备再次联系安全屋中的赫尔顿做最后一次努力，杰克也准备通知还在扬克斯的SWAT小队赶回来准备强行进攻的时候，作战中心的通讯视频再次接通了。
“当天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一名去波士顿的乘客打了一个报警电话，他说他在车站外看到了一个白人男子在跟一名白人女性发生冲突。
然后我们联系到了报警人，并要到了一段行车记录仪画面，这是用软件进行清晰化处理之后的截图。”
达娜·莫热说完，便将一张截图发送了过来，上面那个被人强行试图塞进车后备箱的女人正是他们在找的史蒂芬妮。
现场的三人只觉得匪夷所思，杰克连忙问道，“分析员们是怎么在短短15分钟时间内做到这一切的。”
达娜·莫热摊了摊手，脸上表情一言难尽，“我们运气不错，报警人将这段行车记录仪视频发到了脸书上，当成了抨击NYPD不作为的证据。”
“所以很可能就是这个绑架犯，用史蒂芬妮的手机给她表亲发了那条短信，形成了最后的闭环，难以置信，如果不是赫尔顿.”
汉娜的话没有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大家都很清楚，那个安全屋里的赫尔顿不是疯子，而是一个被逼急了的父亲。
朱巴尔让技术员将那张截图准备好，当即拿起了桌上的麦克风，“迈克，我有个新的消息。”
安全屋内，瘫坐在地板上的迈克·赫尔顿抬起头，一脸木然的看向传出声音的电脑音箱。
朱巴尔继续说道，“我们找到了皇后区长途车站的监控，上面显示有个男人强行将史蒂芬妮弄上了一辆车，所以你是对的，我很抱歉，NYPD的那位警官不应该那样对你。
但现在我们接手了，我保证一切都将会不同，但能不能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毕竟史蒂芬妮已经失踪了三周，这让搜寻工作变得极为困难。”
“不，我知道你们在耍什么花招。”迈克·赫尔顿从地板上站起，“假装友善，其实依旧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疯子，不是么？我凭什么相信伱的话？”
“看看你的显示器，迈克。”朱巴尔示意技术员将截图发过去。
赫尔顿疑惑的走向门口电脑桌，一眼就看见了照片上被人挟持的女孩，木然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激动，
“就是她，这是我的史蒂芬妮。”赫尔顿眼中闪起泪光，随即又变得激动起来，“那个男人是谁，是谁掳走了她？”
“我们暂时还不知道。”朱巴尔说道，“我们正在设法找出他的身份，但正如我之前说的，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我正在努力向你证明FBI的诚意，希望你能感受得到。”
“很好，那就继续找，既然你们确实在做了.呃.那我再.再多给你们三个小时。”赫尔顿表情依旧焦躁，但比起之前缓和了许多。
“迈克，我希望你能和我们合作，不要在时间上设限.”
朱巴尔话音未落，赫尔顿的情绪却突然再次激动了起来，“不，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这三周来，我一直在乞求警察的介入，然而他们只是嘲笑我。
他们嘲笑我！他们说我是个疯子，我的女儿根本不存在，就算她存在，也是因为家暴她所以她离家出走了！
你们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对吧？我之前能从你的语气里听出来，所以我不会再浪费时间了，一点也不，三个小时！你们只有三个小时！”
朱巴尔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杰克碰下胳膊，一抬头看到他正对著自己微微摇头，亮出了手中写满了字的A4纸。
“OK，我们会随时向你通报我们的调查进展，FBI没有把你当成疯子，相信我，我也是一名父亲，理解你的所作所为，和你一样，我们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去做任何事情。”
他看著杰克写的一段话，果断的照著念了出来，然后关闭了麦克风。
“这样说会不会让我们过于被动了？”
杰克颇感无语，人家抓著人质躲在安全屋里，他们除了冒著人质被伤害的风险强攻，就剩下帮他找女儿这一条路，还有什么被动不被动的。
虽然这是实话，但也不能说这么直接，他走到监视器正前方，指著坐在沙发的小女孩说道，“你注意看克洛伊的被绑的姿势。”
朱巴尔十分疑惑，皱著眉头端详了半天，女孩双手被塑料扎带绑住手腕，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她手腕上的扎带系得很松，而且隔著衣袖，这说明什么？”
“啊？”朱巴尔大概有些明白了，“你是说，他在绑住克洛伊的时候，还在担心弄伤她？”
“是的，赫尔顿绑架克洛伊的心理并不是仇富，虽然他嘴上说的对方是富人家的孩子，但在绑住她的时候，却小心的不想弄伤对方，因为在他潜意识中，克洛伊也是别人的女儿，是无辜的。
所以赫尔顿的目的只是想借用有钱人的影响力，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他女儿的失踪案被无视，是因为他们是穷人，所以他绑架了一个富人的孩子，想要以此引起重视。”
当然，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克洛伊被绑架不到一小时，他们FBI就到了现场，克洛伊的父亲甚至直接联系到了FBI的副局长。
反观赫尔顿呢，只是一些小小的程序问题，NYPD就无视了一个未成年少女失踪的事实。
不过现在不是扯这种社会问题的时候，换个键盘侠杠精，或许还会跳出来说全世界都一样，社会就是这样的不公平，再拿个当年岛国人丢自行车之类故事出来举例，顺便带一下节奏。
朱巴尔抓住了杰克话语中的重点，思索片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赫尔顿主观上并没有伤害克洛伊的想法，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做文章？”
“是的。”杰克又指了指屏幕中趁著赫尔顿不注意，偷偷试图弄松塑料扎带的克洛伊。
“你得盯著这个女孩，别让她做傻事，实在不行，不妨直接‘出卖’她，表达一下我们的善意。”
第573章 逮个正著
杰克不指望能说服赫尔顿直接放了克洛伊，在帮他找到女儿之前，克洛伊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留在现场的朱巴尔能做的事情其实很多，比如通过告知赫尔顿调查的进度，逐步创建彼此的互信。
再比如通过谈话聊天，让赫尔顿尽可能放松下来，然后引导他对克洛伊产生共情。
杰克真正担心的不是找不到史蒂芬妮，而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周，如果他们最终只是找到一具尸体，崩溃的赫尔顿是会给自己脑袋上来上一枪，还是在临死前先一枪打死克洛伊，这种事真的很难说。
如果不是程序不允许，他甚至想直接在他和汉娜身上装两个摄像头，向赫尔顿直播他们的进度，相信当他看到自己在纽约高峰时期的车流中将车速飙到接近60英里，一定会相信FBI的诚意了吧。
作战中心的分析员又立功了，他们通过对那段行车记录仪视频结合沿途监控综合进行了图像处理，拿到了一部分车牌号，再结合车型，成功找到了这辆车的原主人。
杰克和汉娜此时便在赶往布鲁克林区的路上，那辆车的原主人名叫阿方索·戈麦斯，已经六十多岁了。
虽然他的年龄和视频上绑架史蒂芬妮的那个比较年轻的男子明显不符，但分析员们没有查到这辆车的被盗记录，所以大概率此人和那个绑架犯有关。
杰克在接近目的地两个街区外关掉了道奇地狱猫的警笛和隐藏式警灯，这便是便衣警车的好处了，不会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怀疑。
敲开公寓楼顶楼的一个房间，一个白人老头出现在了门口，正是绑匪所用那辆汽车的原主人阿方索·戈麦斯。
听闻两名FBI说明来意，自己的汽车竟然和一起绑架案有关，老头面露尴尬，“大概一个月前，我把那辆车卖给了一个叫塞吉欧的年轻人。
他原本跟我租了一个房间，后来我发现他其实是一名瘾君子，偷偷在房间里.当天就把他赶了出去.”
汉娜没有跟他废话为什么卖车不过户之类的问题（大概率为了省点手续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先生，请告诉我们如何找到这个塞吉欧，这真的非常重要，他在这里是否有熟人或者常去什么地方？”
老头被打断之后显得有些不太高兴，但还是说道，“如果你们这么急著想要找到他，在楼下等一会儿就行，他每天这个时候都会过来。”
“过来做什么？”杰克挑了挑眉，老头不是说那个塞吉欧都被他赶出去了么？
“他在楼顶有个鸽舍，虽然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瘾君子还会养鸽子，但或许这是他的某种心理慰藉，所以就让他留著了，谁知道呢，或许这能帮他戒毒.”老头再次絮絮叨叨了起来。
“唔，FBI感谢你的配合。”杰克和汉娜连忙告辞，不是他们不礼貌，实在是没时间。
下楼的时候，汉娜终于忍不住向杰克吐槽了起来，“我还是无法想像，为什么NYPD会把赫尔顿的案子就这样给忽略了。”
自从来到纽约之后，无论是她的亲身经历，还是听杰克聊起他参加的里根家的家宴，乃至一同吃瓜了贝克特和卡塞尔的故事，她都无法将其和赫尔顿遭遇到的不公平对待联系到一起。
杰克反倒没有汉娜这样的忿忿不平，在LAPD的时候，老咸鱼斯米迪坐镇前台时如何对待来报案的普通人，那副调调他早就见识过了。
基层警员中，能做到老菜鸟约翰那种程度的反而是凤毛麟角，这是由老美特殊的警察制度所决定的。
因为这个国家的制度决定了，联邦本身不可能存在一个警察总部，各州也没有统一的州警察厅，州警归州长管，纽约这种市级的，警察归市长或议会管。
而再往下，镇一级的警察则归镇长管，典型的小政府模式。
因此老美各地的警察，从警服到警徽都是不一样的，大家平时都处于自治状态，就算是身为联邦警察的FBI，在处理地方案子的时候，也要和当地警察“商量”著来。
汉娜为什么会同情赫尔顿的遭遇，或许连她自己内心都没意识到，她童年的遭遇，其实同赫尔顿如今的处境有些类似。
大洋对岸那个国家的警察是由中央往下一层一层管著的，出了问题，理论上可以一路往上告，当然这里说的理论上并不排除某些“乡贤”一手遮天，但这种情况反而相对较少。
但在这个国家，镇警如果出了问题，当地警长和镇长坑瀣一气，真的是没地方说理去。
所以当初杰克在准备替汉娜报仇的时候，压根就不考虑其他正当手段，也正是因为他非常清楚里面的关节。
这也是杰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缺乏安全感的原因，一个从小生活在大政府模式下的普通人，从习惯了警察的职责是“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国家，突然来到了这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