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人大部分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信奉新教的很少，里根一家便是传统的天主教家庭，虽然他们家族早在19世纪中期就来到了新大陆，却依旧保持著每周礼拜和周末家庭聚餐的传统。
或许是为了表达对客人的重视，丹尼的妻子琳达在餐厅的长餐桌上摆上了一整套镶著金边，一看就很贵重的英国骨瓷餐具。
里根家唯一的女儿，也就是昨天杰克见过的那位艾琳·里根在一旁给自家嫂子打下手，这家人还是挺传统的，大老爷们一个个都是在那儿干等著吃饭。
杰克跟著丹尼走进餐厅时，这位忙碌了一上午的长媳正在数落著自家公公，“史丹顿岛又不是在地球另一边，周六周日偶尔来我家吃顿饭又不会死。”
啧，没婆婆的媳妇就是硬气。
弗兰克·里根乐呵呵的坐在长桌一头，就这样被儿媳妇数落著，一点都没有生气，完全没有在外面当局长时的派头。
“好久不见，琳达，你真是越来越年轻了，这是送给你的。”杰克送上一束鲜花，嘴上也跟抹了蜜似的。
“真是太谢谢了，某人好像很久没有给我买过花了。”琳达轻拥了他一下杰克，和他行了个贴面礼，随即又白了一旁的丹尼一眼，转身又进了厨房。
后者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的拿过杰克手中的气泡酒转移话题，“我去找开瓶器。”
“哇哦，什么东西闻起来这么香。”一个老头拄著拐杖走进餐厅，两个小男孩欢快打闹著从他身边跑过，嘴里喊著爸爸，一把抱住了丹尼。
“当心！”再次走出厨房的琳达直接用砧板端著一大块热气腾腾的烤肉，四溢的香气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跟在她身后的艾琳·里根端著其他菜肴。
杰克秉承著尊老爱幼的传统，帮腿脚不方便的老头拉开了长餐桌另一头的椅子。
“谢谢你，年轻人，伱是杰克对吗？不如你就坐在我身边吧。”老头笑呵呵在身边的那个位子指了指，他自然就是NYPD曾经的局长亨利·里根了。
“好久没见到这么年轻的FBI了，你多大了？十八还是十九？该死的，这个国家现在这么缺人了吗，哈哈哈。”
老亨利开了个自以为很好笑的玩笑，让弗兰克·里根有些尴尬，不得不打了个圆场。
“爸爸，杰克刚刚获得了FBI的功绩成就奖章，他在一起恐怖袭击中近距离击毙了一个全身绑满了炸药的自杀袭击者，拯救了现场所有人的生命，随后又冲入了火场中，救出了一个只有几个月的婴儿。”
听到这番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惊讶的目光投向了杰克，琳达将盛著烤肉的砧板放到弗兰克·里根面前，直起身看向杰克发出了一声惊叹。
“天啊，我们居然有幸请到了一位英雄。”
虽然早已习惯了欧美人这种直白的说话方式，杰克依旧有些如坐针毡，好尴尬啊。
好在下一刻，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急匆匆的走近了餐厅，“嗨，大家好。”
“嗨，吉米（詹姆斯昵称）。”老亨利高兴的和小孙子打了个招呼。
“你终于来了。”弗兰克·里根见到小儿子詹姆斯·里根也很高兴，还随口问了一句，“你女朋友呢？”
“她和家人去格林威治了。”詹姆斯·里根也坐在了老亨利身边，刚好和杰克面对面。
他口中的格林威治便是纽约人常说的西村，就在华盛顿广场旁边，如同美国版的巴黎左岸，是多元文化的汇集之所。
“看起来我们该准备一张更大的餐桌了。”老亨利看著面前这一大家子人，这子孙满堂的一幕让他很是欣慰。
众人纷纷落座，艾琳·里根带著自己女儿，一个年纪看上去和亚历克西丝差不多大的短发小女孩，一起坐在了弗兰克·里根身侧，丹尼·里根一家子坐在了她们对面。
“感谢主，感谢您的慷慨，赐予我们食物，阿门！”
詹姆斯·里根念起了祷词，其余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等他念完，分别在轻点额头和左右肩窝，划了一个姿势，某无神论者在一旁默默低头，以示尊重。
“让我们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品尝那份烤肉了，不得不说，琳达你最近的厨艺越来越棒了。”老亨利抬手示意儿子赶紧切肉，似乎这是某位一家之主的专属工作。
“据我所知这可不是琳达的手艺，至少丹尼昨天送肉过来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弗兰克·里根切开肥嫩多汁的牛肩肉，一股更为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妈咪，我可以少吃点豆子吗？”丹尼的大儿子不过七八岁，却早早的戴上了眼镜，此时眼神都直了。
“当然不行，不过你可以换成米饭。”琳达轻弹了下他额头，示意这小子老实点。
“虽然已经尝过一次你的手艺了，但这次的烤肉依然让我惊艳，杰克你是专门进修过厨艺吗？”
听到琳达这么说，众人又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杰克，谁也没想到这份烤肉竟然会出自这个年轻人之手。
“只是有一些腌肉的秘方罢了，你烤肉的火候才是关键。”
杰克打开商业互吹模式，毕竟他身边的姑娘们论起吃来都不差，一个个都被他养刁了胃口，厨艺什么的就算了，不存在的。
老亨利别看年纪快80了，胃口却是不错，很快就著生菜就清干净了自己盘子的烤肉，对著自家儿子使了个眼色。
“爸爸，你要注意你的胆固醇，你可不能在和它的战斗中投降。”弗兰克·里根颇有些无奈的看著自家老爷子，后者脸上正露出带著一丝孩子气的讨好表情，向他伸出了手中的盘子。
“不妨今天就来一场战术性撤退如何。”老亨利对著儿子挤挤眼。
弗兰克·里根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给老爷子切了一大块烤肉，而与此同时，他的儿子和女儿却起了内讧。
第561章 争论和化解
“当啷！”丹尼伸向烤肉的餐叉被艾琳用餐刀撞到了一边，两人互相怒视，餐桌上顿时有了几分火药味。
“你们两个是准备打一架么，就像小时候那样？现在是周末聚餐，不是无限制格斗，请保持餐桌礼仪。”弗兰克·里根不动声色的撇了两人一眼。
“不妨让我们听听助理检察官女士有什么高论，是不是又准备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评判一番我们这些底层的小警察。”
丹尼的话让杰克向他投去一道饶有深意的视线，这家伙是真的粗中有细啊，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是在给他妹妹挖坑。
艾琳毫无所觉，对著他翻了白眼，“听起来你对扇别人耳光，把人脑袋塞进马桶里这种事还挺自豪的？”
“爸爸，爸爸，你把别人脑袋塞马桶里了？”丹尼的小儿子一脸兴奋和好奇的叫道。
“闭嘴。”丹尼扭头瞪了眼添乱的宝贝儿子，用唇语无声的发出威胁，接著对著自家妹妹面露“凶光”，“伱想表达什么意思？”
“在我看来，你应该秉公执法，而不是由著自己的脾气胡来，这样只会坏事。”艾琳示威般展示了下从哥哥手上抢来的烤肉，慢条斯理的咀嚼了起来。
“你根本不了解事情的经过，只是单纯的主观臆断罢了。”丹尼接过自家老爹再次分给自己的烤肉，不甘示弱的回敬了妹妹。
“你应该尊重程序，法律总有它存在的理由。”艾琳试图讲道理。
“没错，保护罪犯。”老爷子亨利轻笑一声，直接打开暴论，显然孙女的论调让这个老派警官有些不爽，又或者是因为丹尼之前拉仇恨的那句话，直接将现场唯一不是警察的艾琳给孤立了。
“爷爷！”艾琳不敢相信老爷子居然这么偏帮自己哥哥，浑然不觉自己之前就被引入了陷阱中。
她转而看向自己老爸，“爸爸，你觉得呢？如果你允许警察滥用武力和暴力刑讯，纽约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呃”弗兰克·里根踌躇一阵才开口，可话中却同样没有站在女儿这边的意思。
“没人喜欢肉刑折磨，亲爱的，但有些事并不是单纯的法律问题，而是判断动手的时机，我举个例子。
现在外面有一颗定时炸弹，民众的生命危在旦夕，而你手上有一个知情的嫌犯，难道他的权利比那些无辜受害者们更重要吗？”
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得大家都帮著大儿子有些不妥，目光扫过长桌上的众人，落在小儿子身上，眼中一亮，赶紧转移火力。
“吉米，你怎么看？你有法律学位，现在又成一名巡警。”
似乎每个家中最小的那个孩子都是最受父母宠爱的，但也是挨哥哥姐姐欺负最多的那个。
詹姆斯·里根从哈佛法学院毕业，却毅然选择了跟随父兄进入警局，不是个没有主见的性格，但那是在外面，在家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躲不过去了，但争执的双方一个大哥，一个是二姐，他是真的哪个都不想得罪，干脆说起了囫囵话。
“当我拿起了枪才意识到，手中的自由裁量权有多重要，如果掌控不好，就会像艾琳担心的那样，引起灾难性的后果。”
大哥丹尼却对这个立场不够坚定的小弟说辞嗤之以鼻，“等著吧，我亲爱的小弟，等到某一晚你追捕犯人到一条暗巷，却无法判断对方手中拿著的那个小东西是什么的时候，或许是把枪，又或许不是，呵呵”
果然，詹姆斯的立场又转向了大哥，“确实，讨论的时候我可以随便发表观点，但我不知道真遇见这种事的时候，究竟应该做。”
别看艾琳都快40了，之前还是一副坚强的独立女性做派，此时或许是因为在家，身边就是最宠自己的老爸，见自己连一个支持者都没有，竟然直接将目光投向了杰克。
“嘿，杰克对吧，你来说说，如果你是丹尼，当时会怎么怎么处理。”
“杰克当时就在现场，他当然也站我这边”丹尼话音未落，却见弗兰克·里根将手中的餐刀重重拍在了桌上，还在争执中的兄妹两个顿时都哑了火。
“艾琳，你越线了，杰克是客人，这种行为太没有礼貌了。”
艾琳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连忙向他道歉，“抱歉，杰克，我只是”
见她这么干脆的认错，联想到这对兄妹之前在停车场的争吵，杰克反倒有了说上几句兴趣。
“其实我觉得你的观点并没有错，丹尼的行为确实给地检惹了麻烦，现在唐纳德·本斯可能被无罪释放也是事实。”
“杰克？”丹尼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杰克这里翻船，一副遭到好兄弟背叛的受伤表情。
“让我把话说完。”杰克示意这家伙稍安勿躁，“其实在我看来，你们兄妹两个目的应该是一致的，都是希望将罪犯绳之以法。
但你们所处的位置决定了思维方式的不同，这件事上，你们都有错误，而且是观念上错误。”
他故意将语速放得很慢，留给听众们思考的时间。
“警察和公诉人从来不是对立的一方，但你们之所以会产生矛盾，是因为互相在推卸责任。
公诉人认为警方在办案时一定要滴水不漏，尽责尽职，将一个完美的案子交到自己手上，从而忽略了实际办案过程警方会遭遇的各种客观问题。
而警察也很少将公诉人视作己方一边的人，认为对方总是吹毛求疵，无视了公诉人的工作正是将他们逮捕的罪犯送进监狱这个事实。”
杰克的一番话将所有人都弄沉默了，一时间餐桌上只剩下小朋友们一脸懵懂的看著正在沉思的大人，无聊的用叉子戳著食物，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丹尼的妻子琳达低声呵斥了两个捣乱的儿子，然后对著杰克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你说得很对，杰克。”弗兰克·里根叹了口气，看向兄妹两人的目光颇有几分怒其不争的味道。
“希望你的这番话能让这两个笨蛋醒悟过来，而且我知道艾琳从来就不是什么圣母，她比谁都希望给那头畜生额头来上一枪。”
果然老父亲还是偏帮小棉袄的，临末了还是帮自家宝贝女儿解释了一句。
虽然吃饭过程中有些争执，但杰克还是挺喜欢里根家这种家庭气氛的，看得出来一家人的感情相当不错，也各有分工和定位，不是那种勾心斗角的上层家庭。
或者这真的和爱尔兰人后裔们传统中注重家庭的观念有关，就如同他们坚持的天主教信仰一样，和美国这个新教国家显得格格不入。
午餐过后，又是女人们开始收拾餐桌，老爷们包括杰克都被叫到了客厅，弗兰克·里根郑重其事的拿出一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六支排列整齐的“大炮”。
“哇哦，这支归我了。”丹尼眼疾手快，抢了一支放在嘴里叼著。
“别在房间里抽，还有，这是给你们庆功用的。”弗兰克给杰克递了一支，扭头看著小儿子那眼巴巴的眼神，犹豫了一下，也递给他一支。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
“我没学会，但下次丹尼欺负我的时候，这就是我的护身符。”詹姆斯接过雪茄，郑重其事的收进口袋。
“似乎你对我们能成功将唐纳德·本斯送进监狱很有信心。”杰克也将雪茄收起，微笑著调侃了一句。
“BAU的赫赫威名我可是早有耳闻，大卫·罗西的每一本传记小说我都有收藏。”弗兰克对著他眨了眨眼。
杰克想到了某个作家的拜托，“说起小说，刚好有位著名的小说家想要找我向你拜托一件事。”
他说起了卡塞尔那个听起来就很离谱的请求，却没想到弗兰克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
第562章 镶嵌著珍珠的十字架
“我觉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宣传方式，要知道，这几年随著某些人的搅和，NYPD在普通市民中，尤其是少数族裔和低收入者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而这位卡塞尔先生的小说销量似乎一向不错，他的书迷粉丝上至市长先生，下至公寓的看门人，如果他愿意签下一些关于人身安全方面的责任条款，NYPD并不介意为他行个方便。”
弗兰克一番话让杰克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卡塞尔这家伙总是一副不太靠谱的样子，40出头的人活得像个20不到的青少年一样肆意妄为。
但不可否认这也正是他的人格魅力所在，杰克对这家伙确实也讨厌不起来。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想想眼前这位身居高位的里根局长不也一样，宁可找了个女记者搞地下情，也不愿意正经找个老伴续弦，不都是为了追求刺激。
弗兰克当然不知道某人偷偷在心中腹诽他，几个男人又聊起了之前的案子，很快在厨房收拾完的琳达和艾琳也加入了其中，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出著主意的时候，杰克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坦帕市也是天主教家庭的女孩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加西亚。”
杰克挂掉电话，正对上丹尼期盼的眼神，不由对他露出了个微笑，“我在BAU的同事对比了唐纳德·本斯以往的行踪以及当地的悬案，你猜猜她发现了什么？”
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杰克也没再卖关子。
“在佛罗里达州的坦帕市有一起悬案，女孩失踪案，和特蕾莎差不多大，天主教家庭出身的小女孩，当地警方至今没能找到尸体，时间是五年前，正好是唐纳德·本斯住在那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