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在我九岁时就能出手夺舍,又为何要拖延到现在。”宁尘眯起双眼,步步紧逼:“你与我体内的诸多残魂相互不知、而我更没有任何能抵挡你的手段。”
祝艳星顿了顿,淡淡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动了恻隐之心。”
祝艳星偏头道:“我见你孤零零一人生活,颇为可怜,并没有下定决心夺你肉身。只待你成年后魂力稍涨,或许能只叫你沉睡,而不会害了性命,待事成后便可将肉身还你,于你而言便会是一场漫长的梦境。”
宁尘听得默然。
顺应着心中感应,证明对方此刻并没说谎,而是被契约强行逼出的心底话。
“你,该早点将这一切告诉我。”
“我...不愿与凡人多接触。”
“这又是何诡异歪理?”宁尘扶额无语道:“难道你还是什么天上的仙王神女不成,连与普通人交流几句话都会感觉不自在?”
“......”
祝艳星一时沉默,张口欲言。
看她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宁尘渐露古怪之色。
“你,还真是?”
“...我受凡人背叛而死。”
祝艳星垂眸道:“时至今日,我化怨灵苟且偷生,依旧满腔怨恨怒火,不会再相信凡人口中的任何话语。”
宁尘捏了捏眉心,一脸难办的踱步至石桌旁坐下。
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复杂许多。
唯独能值得庆幸的是,至少此女没再与他说些听不懂的古怪谜语,相互猜来猜去的。
总算明白了此女所作所为的动机和目的。
但其背后的经历,目前看来是没法详细盘问,若是触及了什么隐秘,怕是会跟九怜当初说的...招惹一些恐怖大能。
“你,既是看着我长大的,难道还不肯对我说说心里话?”
“我让你做我仆从,已是最大的忍让。”
“感情这还是你掺了一点情分在里面。”
宁尘哭笑不得。
但明白归明白,他的脸色很快肃起:“你,现在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
祝艳星平静道:“随你宰割。”
“过来。”
“......”
祝艳星暗暗咬牙,步履沉重地缓缓走来,仿佛已做好被玷污的准备。
宁尘想了想,蓦然嘴角微扬:“摆个可爱一点的姿势,然后喊我一声‘老爷’。”
祝艳星愣了一下。
旋即,她下意识地便微提长裙,仿佛优雅贤淑的贵女般屈膝行了一礼,颤声道:“老、老爷...”
“真乖。”
宁尘朝旁指了指:“不再帮我倒杯水?”
祝艳星咬紧银牙,默默动身帮忙倒了水回来。
宁尘接过轻抿一口,侧瞥道:“我家中缺少一位侍女,或许你能胜任?”
祝艳星闭上双眼,沙哑道:“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虽然黑雾笼罩看不清其此刻表情,但这无比屈辱的语气,也是听得宁尘失笑:“才两三句话就开始寻死觅活的?”
“若受如此侮辱,我不如一死了之。”
“当真是侮辱?”
宁尘似笑非笑道:“这,难道不是赏赐开恩?”
祝艳星僵住一瞬,神色复杂地低头不语。
她听得出来,这番话是在嘲讽她之前的那番说辞。
“可我曾经是...”
“无论你曾经是何等地位,如今只是一缕残魂,并且一直都待在我体内。”宁尘脸色严肃道:“你什么都不是,现在只是‘祝艳星’,仅此而已。”
祝艳星沉默一下,低声道:“你不想再从我身上出一口恶气?或是直接一怒斩碎我的魂魄。”
“我不是热血上头的孩童。”
宁尘语气镇定道:“你既守望着我长大成人,哪怕你刚才翻脸出手,我终究也会念点旧故。而此次那位姑娘出手帮我...掌控了你,或许我们能放下成见,重新交流相识一回。”
祝艳星轻叹道:“你想让我与柳茹意和九怜一样,传授你高深武学、或是赠予你一些天材地宝?”
宁尘眉头微挑:“有这个缘由在,我不否认。”
双方间谈不上有什么情感喜恶,但比起出一时恶气,他更在乎能否从中得到更为长远的利益。
无论从商人的角度、还是为人处世的角度,在局面可控的情况下,暂没必要赶尽杀绝。
“...好。”
祝艳星顿了顿,继续道:“我可以答应你,就当是此番恶行的代价之一。”
宁尘脸色平静道:“坐过来。”
祝艳星一怔:“你...”
“你既然在暗中守望我多年,应该知晓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宁尘拉住其细腕,一把拽进怀里,让她顺势坐在自己的腿上。
虽隔着淡淡黑雾,但宁尘此刻也正与其四目相汇,眼神锐利:
“我怕死,更不能死。所以我也不会自命清高地将这份契约取消、让你又能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在暗中继续胡搅蛮缠。从今以后,你传我武学,同样也得听我命令吩咐,不得忤逆。”
祝艳星眼神闪躲,轻咬下唇:“我不会与你做那种...”
“我虽好色,但也不会随意胡来。”
宁尘坦然道:“至少不会辱你人格,坏你清白。”
祝艳星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平复,偏头低声道:“那你又让我坐过来,是为了什么?”
宁尘眉头微挑:“虽不能坏你清白,但过过手瘾、看你一脸憋屈苦闷的模样,难道不行?”
祝艳星:“......”
见其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宁尘失笑道:“难道你还当真以为我会处处依你、顺你?我这还算是收了一位侍女,而不是一位女皇娘娘?”
说着,他便正色道:“同为残魂,那是我家怜儿才有的待遇。”
祝艳星眼神微颤,本就苦闷的神情更显颓丧,不再开口。
但,她很快就没多余心思胡思乱想了。
因为,一股触电般的感觉当即在胸前泛开。
宁尘凑近其耳畔,低声道:“你我能以这种形式聚在一起,其实也算颇有缘分。虽然过程出了些冲突,但未尝不可化干戈为玉帛,将来我们亦有机会能坐下来和睦相谈。”
祝艳星死死闭紧双眼,唇齿间颤抖出声:“说这些前...停、停下你的手...”
宁尘笑了笑:“现在是现在,将来是将来,这两件事又不冲突。”
祝艳星抖的愈发剧烈,双唇都快抿成了一条细线。
见其反应激烈,宁尘略作思酌,继续耳语道:“你将来若能散去戒心、放下高傲,你我双方间真心交个朋友,我或许...也能帮你去处理掉当初的仇怨。”
祝艳星美眸圆瞪,反手攥住其臂膀:“你会死...噫!”
说到一半,她突然就发出一声急促悲鸣,螓首无力一歪,当即软绵绵地栽倒进怀,彻底晕了过去。
宁尘僵着双手,一时都有些傻眼。
这就不行了?
是不是比当时在梦境里还更...夸张?
宁尘脸上愕然渐隐,眉头皱起。
刚才,此女那一瞬的神情不似作假。或者说,从双方起了冲突至今来看,这女人也不像是有何演技骗人的本领。虽说是有什么谋划,但无非还是直来直去的布局...
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魂魄渐渐消散,显然是无力再维持形体,重新回至魂海。
“具体如何,还是将来再慢慢相处吧。”
宁尘长吁一口气。
如今他有契约在手,自然不怕祝艳星再翻出风浪。
咔嚓!
而在此刻,屋内突然传出瓷器破裂之声。
厄刀猛地从窗户飞出,插入亭内,九怜急忙现身而出。
“宁尘,你没事吧!”
她满脸担忧地快步走来,牢牢抓住其双手,上下左右地来回打量:“刚才厄刀被那个女人施了封印,一时无法沟通外界。你身上有没有出事?有何地方...呃?”
碎碎念般的话语渐渐停下。
九怜一脸狐疑地看着宁尘。
而宁尘也是轻笑道:“事情都已处理妥当了。”
看着眼前娇小玲珑的稚女,为自己的安危如此担忧紧张,他心中也甚是感慨。
“妥当?这是什么意思...”九怜古怪道:“难道那女人在你手里吃了亏?”
“吃亏...算是吧。”
宁尘笑意温柔,将九怜轻轻坏入怀中:“怜儿师尊如此关心,叫人心中无比温暖。”
九怜脸色微红,不轻不重地推搡了两下:“别闹,你现在身上都还沾着那个女人的气息,怎还能笑嘻嘻地与我开什么玩笑,快点与我从实招来。”
宁尘没有遮掩,很快就将来龙去脉都解释了一遍。
“......”
九怜越听、脸色越是诡异,不时斜睨来两眼。
直至听到最后,她才蹙着秀眉、抄手抱胸,低吟道:“原来是这样...呵、你以为我会这么说?”
话锋突然一转,就见九怜气呼呼地捏着粉拳锤来两下:“臭小子!叫你放松警惕,叫那个女人趁虚而入,险些让你再也醒不过来!”
宁尘干笑着挨了两下:“她出手时机如此刁钻,我也是防不胜防...咳、不过怜儿师尊教训的是,我定会吸取教训,往后不会再犯这等疏漏。”
九怜脸颊微鼓,深呼吸了两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