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第362节

  都在举办“秋社”庆典。

  祭祀土地神,以感谢丰收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到了这个时候,秋收基本已经完成,总还算是顺利。

  河东百官,真就跟打了胜仗一般,他们也确实累。

  此番秋收,尤其是在河东,最大的困难就是人手不足。

  各地在士绅和官员的主持下,先是在社树下搭建社棚,供奉祭品,如猪、羊、瓜果等,并由德高望重者主持仪式。

  然后百姓们一起“分社肉”“分社饭”,共享丰收成果。

  村民以新酿的米酒或村酒共饮,当地的富户们,则制作“社饭”,将猪羊肉、瓜姜等切作棋子状铺于饭上蒸制,然后和乡亲分享。

  吃饱喝足之后,要踏歌与社戏。

  村民击鼓踏歌,围篝火歌舞,富裕点的村子,则合伙凑钱,搭台演戏酬神。

  还要举办赛猪、赛鹅等比赛,各家将宰杀的牲畜集中设祭,由神明“评比”,欢乐、热闹。

  陈绍来到汾州,在城郊的祭台上,主持此地的祭神。

  前线战事确实重要,但是只有做好后方的生产,才能供给前线战争的辎重粮秣。

  陈绍因为见识过西军的惨状,在西军底层混过,他太知道粮食对如今的将士重要性了。

  事实上,若是前线有战争,后方的一切就都停了,那不是对战争的支持,而是拖累。

  就说明离灭亡不远了。

  就像是历史上靖康之耻的时候,汴京那二圣就不会再举办什么民间庆典了。

  后方越是有序、从容,才更说明战争胜利的希望大,大家心里也更有谱气。

  汾州的郊野上,聚集了一大批人。

  今日能来的,都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所以人人喜笑颜开。

  陈绍在主祭台上,宣读了一番祭文,然后率众拜天。

  下面的人,男女都有,喜乐洋洋。

  穿着各色衣裳,都是正统的,没被胡人入中原之后玷污过的款式和审美,确实是华美。

  气氛如同新年,陈绍瞧着他们的模样,心中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每逢这种聚而欢庆的场面,他心情就会很好,尤其是在见识到战争和穷苦带来的灾祸之后。

  曾经在横山前线,他做运粮使的时候,那几个死去民夫的模样,陈绍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自从来了这个时代,他见过太多人了,有王侯将相,有皇帝美人,但记忆如此清晰的,那些民夫就占了一席之地。

  在他们的背后,是一个个家庭。

  能者在其位,愚者受其惠。

  既然走到了这个位置,陈绍从来就不是一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把自己的欲望看的过重的人。

  如果陈绍现在是吃不上饭,随时饿死,那他可能会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但是他如今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心中自然而然就有了悲悯之心,反倒可以宽宏一些。

  一路行来,他是有过妥协,放弃过很多东西的。

  甚至到这个时候,他都没有去打压那些,明显对他有敌意的李纲、宇文虚中这些人。

  看着欢腾的百姓,一张张笑脸,陈绍知道自己的权势之基,在民间而非庙堂。

  朝中那些高官对自己的看法如何,丝毫不能阻止自己继续高歌猛进。

  想到这里,陈绍笑着走下祭台,和大家一起起舞欢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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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高马肥,又逢大收。

  河北的运河和道路依然在修,但是能运抵前线的补给线,并非只有河北一条。

  局势已经日渐明朗,鞑子聚兵之后,朱令灵和韩世忠也趁势合击。

  白沟河南岸,临水之旁,一道道土垒,正在慢慢成型。

  河边有上千脱了甲胄,打着光膀子,混身糊满的泥土的定难军士卒,正在拼力修建堤坝,搭建桥梁。

  就见锹锄乱飞,挖出散土不断抛洒而出,尘烟弥漫之中,就有士卒将这些散土装上,喊着号子运到河畔,不断的将这大坝垒高加厚。

  除了挖土运土之外,更有士卒四人一组,抬着简陋的木夯、石块,将土垒一层层夯实。

  然后在上面小碎步踩实,这样的好处是,当时就能投入使用。

  对岸的鞑子,聚兵之后,反而后撤了起来。

  他们也知道,渡河而击,彻底击败定难军,已经没有希望。

  所以很光棍地让出道路来,因为金国耗不起了....

  按理说,定难军此时就该继续跟他们耗,只要其他战线也能撑住,鞑子早晚崩溃。

  但定难军和宋军不同,他们不是要把鞑子赶出去,而是想尽可能多的击杀其有生力量,为将来的北伐做准备。

  所以韩世忠选择了渡河。

  你要决战,那我就来和你决战。

  白沟河,不是一条河流,而是一段水泽地,遍布数条河道。

  其中很多渡口,都在定难军的掌握之中了。

  当初宗翰和宗望联兵渡河之后,站稳了脚跟,又夺回去一些渡口。

  但是总的地势,还是定难军一边占优。

  正在干活的辅军,基本都是从云内来的,还有一些是河北的民夫。

  河北民夫一般偏瘦,但是就是这些看起来精瘦的军汉,都在拼命的劳作。号子声音喊得震天价响,每个人因为用力,青筋都根根凸起。

  虽然都是汗如雨下嘴唇干裂,却无一人稍稍懈怠!

  他们被鞑子祸害的太厉害,恨不得马上修起桥来,冲过去把这些鞑子生吞活剥了。

  女真人起兵之后,酷烈残虐的手段,确实为他们立威起到了作用。

  但是一直依靠这种杀戮,显然是不行的,以前不过是恰好遇见了大宋自己拉胯。

  如今稍微有个能和他们抗衡的,女真人的残暴,立刻就为定难军帮了大忙。

  所有人都想投靠定难军。

  除了建筑堤坝的士卒之外,白沟河水边,也有数百人在忙忙碌碌,他们在采伐来木料,为桥体准备材料。

  这些人手脚同样麻利,比之正在进行土工作业的那些,忙碌程度也不稍减。

  女真人耗不起、求战心切,甚至不惜让出了部分白沟河河谷和渡口,定难军同样如此,他们生怕晚了一步,功劳全被抢走了,几乎是马上就投入了疯狂的渡河准备当中!

  虽然将主们总说将来会北伐,但是谁知道是啥时候呢。

  而且万一不北伐了呢?

  那这就是最后的机会!

  从鞑子的皇帝,亲自动员金国全部力量,前来接应他们的两路大军。那时候全歼这群鞑子的希望就落空了。

  只能是尽可能地杀伤,因为鞑子人口有限,想要生聚人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陈绍不会给他们培养出下一代的机会。

  此战他们输了,就定然会逃窜回北境老巢,那时候收复幽燕,就是传檄而定,估计不会有多少战功了。

  机会难得啊,趁着辅军和民夫忙的热火朝天时候,将士们都在养精蓄锐,擦拭兵刃,缝补盔甲,随时准备拼命!

  此时在对岸,也有数百个骑士,哨探逻骑在游荡。

  这样的游骑哨探,已经足够组建一支小股骑兵了。

  银州兵一路转战,一路为先锋,一路披坚执锐冲杀在前。

  和女真鞑子互相野战冲击,虽然损折甚重,但是也彻底的磨砺了出来。

  现在虽然只是坐而休整,衣甲敝旧,人亦消瘦,但是昂藏锋锐之气,已然破茧而出!

  他们从横山一带出来,是吃惯了苦的,以前打仗要被宋、夏轮番虐待,而且没有甲胄,兵刃也极少。

  如今顿顿吃饱,而且甲胄兵刃齐全,家人又得安置,只要一门心思杀敌建功。

  突然之间,河岸上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之声,却是一座浮桥已经搭好,一群打着赤膊只穿犊鼻裤的军士,干脆就跑到对面继续施工,懂水性的军士甚至纷纷入水,游到对岸继续干。

  还有一名同样打着赤膊的武官,双脚俱在水里,大声指挥号令。

  顿时就有十余名军士开始着甲持兵,人人除了随身防身佩刀之外,俱是挎着步弓持着弩机。

  他们涌上这座木筏,准备到对岸去,作为开路先锋,率先去女真营地的对面,占据一块小小的立足点。

  正在土垒上施工的辅军、民夫,还有休整待命的骑军都不住的望向河岸方向,看到这群甲士过河去,人人都是大声喝彩!

  这些先锋不是一般甲士,而是韩世忠精心挑选的重甲精骑。

  当初西夏的铁鹞子,在覆灭时候,把自己的甲胄都藏了起来。

  陈绍也只能是按照图纸,打造了二百多副甲,并且买了几百匹西域的良种大马为坐骑。

  这些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钢铁防线。

  就在这个时候,向北放出的哨骑突然传来呜呜的吹角之声,极是急促,一下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在壕沟内一同劳作的军将翻身而上,大声呼喝:“入土垒,披甲!”

  大群浑身是土的士卒都滚爬而上,沿着土垒开出的缺口鱼贯而入。

  而本来正在夯土的军将士卒也都丢下临时赶制的木夯,翻身而下,人人抄起就放在旁边的弓弩,将出撒袋中的羽箭驽矢,一根根的插在还有些虚浮的夯土之上,转瞬之间,这一道不过才有小半人高规模的土垒之上,就如长出了一排长草!

  而集结待命的骑军,全都起身,只是发出一声整齐的金属碰撞的轰鸣。

  接着就翻身上马,以十骑为单位,沿着土垒上留出的缺口向西而出,再越过壕沟上留出的狭窄马道,如数道长龙一般,向北迎了过去!

  “鞑子果然不要脸!”

  两边默契地求战,但是女真人瞧见这群定难军真的在修堤坝渡河,忍不住前来袭扰。

  在北面,已然有零星哨骑向南退了回来,这些哨骑一边向南走,一边回首不时射上一箭。

  在他们身后,若即若离的跟着数十骑女真轻骑,只着半甲,未持长兵,背上插着醒目背旗,都操着骑弓,一边不疾不徐的追击,一边放箭。

  双方羽箭在空中交相往来,距离既远,也都谈不上什么准头。这些女真轻骑似乎也没有狠狠扑上来打一场前哨硬仗的意思。

  可在他们身后,就能见到数面女真谋克旗飞舞,数千女真甲骑,如天边涌动的一团团乌云一般,正缓缓压来!

  大批的女真军马,又次第赶来了!

  韩世忠也被惊动,在高处掐腰冷笑:“果然不出你老兄所料,这群鞑子来了!”

  “来得好!”朱令灵哈哈一笑,提起兵刃,往下走去,好似要率兵压上。

  鞑子想要趁定难军渡河时候,半道击之,那就顶住他们的进攻,开始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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