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第250节

  真不知道是什么鬼天气!

  这种诡异的气象,仿佛预示着大宋会有大事发生。

  岳飞见这大帐之中,在四角都挂了薰炉,焚烧的除了上好的终南山木炭之外,还有煎好的沉香片。

  不论日夜,都有专人照料,精心的控制着火候,来为小刘相公提供让人提神醒脑的香气。

  这让岳飞气不打一处来。

  再看这座大帐,方圆足有二三十步,容纳五六十人也绰绰有余。

  地上经过了平整,先是垫上一层竹席,再铺油布隔绝潮气。

  最上面则是一层茵毯。

  他们这几个人,进到帐中,当真是格格不入。虽然大家都是行伍出身,但从大帐内,岳飞只能作罢。

  大帐之中,正在饮宴,还是相当正式的分席而坐。

  刘光世一身锦袍,有轻裘缓带之风采,斜斜坐在席后,喝了一点酒之后,更显得红光满面,精神奕奕。

  “你们这次来,所为何事啊?”

  刘光世没有开口,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他身前那张小几案之上,摆着一个个小碟,里面有炙得焦黄的带皮羔羊肉、有各色新鲜果子、有调和的好羹汤,甚而还有专门从都中带来的高手精心切出的上好鱼脍,帐中灯火映照之下,薄薄鱼脍晶莹剔透,仿佛水晶制成一般。

  岳飞一听要谈正事了,赶紧昂然直起腰来:“我家将主,想要和小刘相公一起攻打金营,但还是要提醒你们一下,不要与女真鞑子硬碰硬,要学会周转调动!”

  此言一出,刘光世就有些不太开心。

  自己率领如此大军而来,不是听你们建议的!

  而且这武官瞪着个眼,另一个眼睛却眯着,似有讥讽之意!

  刘光世此时觉得,打破所有人质疑的方法,就是尽快打一场胜仗。

  就如同定难军在击败完颜宗翰之后,一下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

  这些人来劝自己,可能是怕自己成大功。

第183章 投奔大帅

  “我知道,朝中那些进士出身的文官,喜欢指点战阵。”

  刘光世叹了口气,语声抬高了很多,说道:

  “我们西军上次出征,说好了由我爹挂帅,汴梁那些相公们却直接干预指挥。

  裁撤我家将领武官,换上汴梁的权贵子弟,鼓声一起他们丢下兵马跑了。

  我爹的军令难以下传,以致先败于高粱河,再败燕京城。童贯花钱买了燕京,转眼又被人收回,摆明了是被金人耍的团团转。

  事后,汴梁的相公们个个高升,却把我爹捉进了大狱。童贯到如今也没什么罪责加身,合着朝廷就不拿我们这些武人当人看!

  现下汴梁被围!哪支军马是轻易调得出来的?还不是某的鄜延军闻命即行,宗泽一个大头巾,又来指点江山了,好!好啊!要不然再给某的各营各队都换上你们的武官?

  这仗打的粮饷,打的军械,打的人命,都是某鄜延军自己的家当!鄜延路又有多少家底,可以支撑全军做旷日持久的相持之战?”

  虽然刘光世带兵不行,但是角度找的确实好,这一连串的逼问,不光是让帐中自己人轰然叫好,连岳飞也没法反驳。

  他涨红了脸,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毫无份量话来:“宗帅他不一样!”

  “哈哈哈哈哈...”

  帐中鄜延诸将,全都笑了起来,笑的胡子乱颤,还有喷出酒水的。

  “不一样?”刘光世站起身来,端着酒杯,一脸玩味:“那你说说,我们鄜延军该如何周转。”

  岳飞此时还很年轻,你让他执掌军队,按照局势来排兵布阵,他真可能还行。

  但是你让他随口说出,自己不熟悉的这几万人马的调度周转,他就是天赋再高,也很难说出什么来。

  当然,要是个口灿莲花,能言会道的或许还行,偏偏他性子是那种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会信口开河的。

  更让岳小将绝望的是,在他对面,将门嫡子小刘相公,正是一个口若悬河,能说会道的。

  赵括见了他都得低调一点。

  见到这河北小将语塞,刘光世更来劲了,借着酒意上涌,大声道“女真东路军狭半月灭燕之威,全师南下,锐气已成!如此局面,越是相持,越是不利。

  只有以强兵断然直进,压迫女真鞑子回头向北,才是正解!某等西军,是大宋威名素著之师,并非尔河北人马所能比。”

  帐中的人,更是轰然叫好,大力拍掌。

  这河北小将来的好,比军妓献舞都助兴。

  刘光世此时彻底进入了状态,觉得自己好似孙武附体,有不让吴起之能。

  借着酒兴来回走动,继续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小刘再怎么说也是将门世家的弟子,虽然享乐无度,但是语声之中,仍中气十足,只是在帐中回荡。

  尤其是如今大宋朝廷权威尽失,他说话也更多了底气,还带着对朝廷的几分不满,更让他好像是不畏强权,仗义直言般,多了些风采。

  “所谓金国大军,胡虏而已矣,和夏贼无异!尔等河北人马,世代与契丹讲和,自小未经厮杀。

  全然不知这胡虏之性,就是全为劫掠。某这里是数万军容壮盛之鄜延军,就算击破某这支军马,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西军,都要来解围国难,宿卫都门。

  先前在大同府,定难军已经告诉你们该如何打了。那定难军不过是新建之军,哪里比得上西军是大宋数十年养育出来久经战阵的精锐?他们都能一战破敌,收复云中。”

  “定难军周转了么?是不是一往无前,遇到鞑子就打!如今宗泽却让我这精锐人马听他调遣,在此地周旋而不战!”

  刘光世狠狠逼视着岳飞,目光锐利,而岳飞向来不以口舌见长,纵然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努力地组织起一些话来,想要继续劝刘光世冷静。

  而刘光世也没有给他开口反驳的机会,瞥见这河北小将要开口,马上狠狠一摆手,自顾自的继续大声说了下去。

  “女真鞑子此次南下,多犯兵家大忌,没有布下后卫,直如撞木般撞入河北。这个时候不趁隙急进,还等到什么时候?”

  “就要一举拿下武安、临邑,断绝女真鞑子北还之路,那时候再说扎下硬寨,厉兵秣马,整练全军之事不迟!”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正在点头的鄜延军重将刘安世,说道:“等全军养精蓄锐之后,而女真被阻于京畿,进退两难时候。

  “我们鄜延大军再骤然而出,一举底定河北战局。到时候,收拾大宋河山,恢复燕山府路,去汴梁朝二圣天阙,那时候你才知晓,谁才是真正力挽狂澜的大宋中流砥柱!”

  “汝等追随本将,立下如此功劳之后,说不得将来也皆能出将入相,满床皆笏!有人劝我们畏首畏尾,岂不是自误!”

  刘光世这番话水平很高,起调首先就不俗,收尾更是有力。

  再加上他像貌威严,昂然负手站立上首,望之就像是天上地下第一名帅。

  鄜延路的这一班心腹军将,都是他的亲信,此刻更是尽皆拍案而起,朝着刘光世深深行礼下去:“吾辈敢不为将主效死!”

  岳飞此时站在大帐之内,看着慷慨激昂,一副名将风采的刘光世,突然有些堵得慌。

  他在河北,屡次与女真鞑子交手,要是对方真这么好打,那倒好了。

  你的兵马就在这里,来时岳飞就发现了,士气低迷,而将帅们却在在中军大帐里吃酒听乐,哪像他自己吹嘘的一般。

  他说的再好听,在岳飞这种人眼里,纯属是放空炮。

  眼见为实,所以岳飞反而更加担心,这种金玉其外的统帅,该不会葬送大宋最后这点强兵吧...

  女真鞑子如今势如破竹,别说完颜宗望的本部兵马,就是郭药师来到大宋,那也是一路横扫。

  直到碰上宗泽,才算是有了一点来自抵抗军的压力。

  再往南,可就是自己的家乡相州了!

  从大帐内出来,岳飞满心担忧,现下他算是明白了,西军在伐辽时候的战败,不能只怪朝廷。

  他们自己问题也很大,刘光世不是不通道理,见识也并不算荒唐,这一番筹谋,至少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但关键你不是那块料啊,你要是真有自己说的那种才能,这番大话也有落实的可能。

  如今看你这兵营、看你这军心士气,看你在中军大帐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缺少统御大军的能力。

  识见对了,能力却远远跟不上!志大才疏的主帅,配上这样一支士气甚低,疲惫涣散的大军。

  纵然人马再多,又能吓住谁人?

  而且这刘光世,刚刚执掌鄜延军,以前也没有什么大的胜绩。

  他怎么就如此自信呢,完全把自家想象当成了现实。

  甚至连女真鞑子也必须按照他的筹划老实行事,全然不接受其他的可能性。

  岳飞是个很务实的人,他觉得这名年纪轻轻,就执掌鄜延军的小刘相公,要是不经过惨痛挫折,好像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个道理:敌人也自有他们的盘算!

  没有人会完全按你的想法来打仗。

  这世上,能指挥敌人的可能也会有,但那得是千年不遇的真英雄。

  就以刘光世如今这个状态,别说自己拙于口舌了,就算自己是苏张复生,将口说出血来,也改变不了刘光世的念头!

  走出鄜延军的兵营,岳飞看着那些精壮的鄜延军士卒,还有他们身上,百战养出的气势。

  这无疑是一支强兵,可是将帅呢?

  看向那酒气熏天的中军大帐,岳飞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回到鼓山,岳飞独自进入宗泽的大帐,宗泽正在俯身观看一份军报。

  他抬了抬头,然后又低了下去,“鹏举回来了。”

  岳飞抱了抱拳,叉手把自己所见所闻,全部说了一遍。

  宗泽一下抬起头来,倒吸一口气,懊恼道:“祸事了,祸事了!我该亲自去的!”

  鄜延军的支援,是宗泽期盼已久的,他在磁州打的太艰难了。

  虽然有李纲在京畿前线为他筹备物资,主战派占了上风之后,江南的漕粮也供给得上。

  但是女真兵马太多,在燕山府打的太顺利。

  河北义军虽然复仇的决心是有的,但毕竟是刚刚成军,前不久还是农民。

  对面不管是郭药师的常胜军,还是女真鞑子,都是打了十几年仗的兵。

  岳飞看着宗泽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便劝道:“宗帅就是亲自去,那刘安世也未必听得进去宗帅的金玉良言。”

  宗泽说道:“本朝重文轻武,我这进士出身的文官,在西北监军时候,多有胡乱指挥者。所以他们西军,不信任文官,我早该料到这一点。”

  “如今我又没有亲自去劝说,他定然以为我轻视于他,说不定还存着一些怨气。”

  岳飞想起刘安世的话,心中暗道他确实有怨气,尤其是对朝廷处置了他爹刘延庆这件事上。

  说起来,刘延庆虽然有罪,但是罪过更大的童贯却没有事。

  这本身就不对劲。

  但是无论如何,如今的战局是最重要的。

  宗泽犹豫了片刻,说道:“就让我再去一趟吧。”

  他这几日身体不好,帐内众人都有些担忧:“如今磁州沿途多有女真哨骑,若是派出的人少了,难以护卫宗帅周全,可派出人多了,反倒容易引来女真大军。”

  “女真骑兵比我们快。”

  “宗帅不可亲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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