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离速真的就那么好笑么...似乎他做的也没什么不对,在他手下,比在银术可手下要好!
作为银术可麾下,肯定没有大宗或者皇室血亲,都是小部族出身的居多,甚而还有纳海这般的杂种。
大家以前是靠着银术可在宗翰面前的地位,才勉强能与那些出身高贵的完颜子弟相当。
要是银术可经历了这几次,被打的破胆,从此之后都不得宗翰重用,大家以后又该如何是好?
真到了那一步,下场大家都能想到,无非是只有打的仗苦,分的战利品少,还只能干瞪眼。
多说一句话,就有可能被打,甚至被打杀。
谁说女真人粗蛮,自家人之间就不会耍心眼的……
从那气味刺鼻的大帐走出屋外,银术可肯定不知道麾下军将居然已经有了点小心思,他很多时候也会思考问题,不过都是向上思考的。
揣摩宗翰他们的意思,银术可还有点兴趣,对下他完全不会在意。
这几年的路,对银术可来说,是有些忐忑了。
好像女真人的气运,到了他这里,就算是耗尽了。
一件接一件的倒霉事,源源不断砸到自己头上。
手下对他这位将主原来无条件的信任已经微微有些动摇,宗翰对自己的信任,好像也不在了。
他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
抬头看去,天色已经就要黑了下来,铅灰色的乌云低垂。低低的似乎要压着了地面。乌云之后就是西坠的日头,晦暗无光,有气无力。
一如他的心情,十分的沉郁,他觉得自己运气足够好,也足够坏。
能获得皇帝的信任,能击溃最后的辽军,也会在阴沟里翻船。
这贼老天,就没想让自己好过。
银术可刚要回去,突然眼珠瞪得溜圆,猛地拔出兵刃,牙齿咬出瘆人的声响。
“敌袭!”
“有敌袭!”
亲卫们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突然大地都震颤起来。
轻骑狂奔而来的贺兰山兵团,微微一顿,然后那些辅军一个个忙碌起来。
从驮马背上,给自家伺候的主力兵披挂上重甲,给他们的马匹的重要部位,也都裹上皮甲!
轻骑顿时变成重骑,然后挥舞着马槊,纵马扑营。
韩世忠一马当先,他身后,辅军和主力分层次地断开。
两千八百精锐重骑,开始扑营,辅军只是在后面缓缓展开。
两者之间,距离越来越大,出现一大片空白区域。
主力重骑似箭头,辅军却摆了雁翎阵,十分别扭。
这是极端自信的打法,自信主力能撞烂敌人,辅军从后面收拾残局即可。
临近之后,韩世忠直接俯下身子,几乎趴到了马背上,双手握着马槊,从一群亲兵的护卫中,突然跃马,猛地朝下刺穿了面前的女真鞑子。
亲自巡营的银术可,已经足够谨慎,穿着甲胄。
但是他打死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支重骑来扑营。
人就是再强壮,又怎么能够以血肉之躯,对抗重骑冲击呢。
第一次照面的冲刺,女真西路军中,排名第二的悍将银术可,就被韩世忠刺穿。
战场,就是这么无情,不会因为你过往的战绩而对你网开一面。
第175章 兵贵神速
入夜时候,女真鞑子们睡得很早,外面天寒地冻的,也实在不适合晚睡。
早早躲入帐篷里,保存体力才妥当。
纳海倒头就能睡着,他很能睡,也很能不睡。
有时候行军时候,他在马背上都能睡着,让战马随着大队继续行军,自己却悄悄恢复精力。
有时候却能连续急行军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突然,纳海从睡梦中悚然而惊,眼睛瞪得溜圆。
他睡觉时候,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醒来之后,只听见帐中那几名亲卫的磨牙声呼噜声放屁声此起彼伏,帐中的骚臭气味,就算是纳海也有些受不了。
不禁让他想起那些辽国贵妇少女来,抱着睡觉,空气都是香甜的。
他侧耳听听帐外风雪声,似乎已经比上半夜小了不少。
银术可去外围巡视去了,纳海还是很放心的,但是想到刚才的动静,他看了一眼冰冷的地面,还是趴了下去。
耳朵贴在地面上,好像是没有了刚开始那种震颤。
是自己睡觉时候迷糊了?
纳海摇摇昏沉沉渴睡的脑袋,走到大帐外。
银术可已经下令,让他们今夜好生休息,说不定明天会去追杀从西边过来的那支敌军。
只要是银术可下了这样的命令,那么第二天一早,他一定会亲自来巡营。
到时候不管是谁迎接不到,即使是自己这种银术可心腹爱将,也会劈头盖脸地挨一马鞭。
在女真军中为将,就是这么辛苦,时时刻刻都要口到、眼到、脚到,不是到时候拼命上前厮杀就够了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前期才能以弱胜强,以少击多。
刚开始,大家都从冰天雪地里挣扎出来,没觉得有多苦。
但是自从掳获的战利品多了,时不时还能抱着辽人女奴睡大觉,就越来越不愿意吃苦了。
纳海走到帐外,就见寨墙上火光摇曳,映得雪地有些泛黄。
那些巡守的苍头、辅军,缩在避风处躲懒,纳海就有些生气。
这些狗奴越来越不像话,其实他们也知道最近他们这些奴隶辅兵死得太多,女真主子已经消耗不起,不能随便斩杀了。
所以才大胆起来,以前他们可不敢这样糊弄,而且在这样天气里小小偷懒不是什么大罪过,最多不过是挨两鞭子。
不远处营中马棚那些战马咀嚼夜草的声音沙沙响成一片。天色还是暗沉沉的,不过风已经渐渐小了下来,雪花也不似上半夜那般紧密了。
这风雪太大了,纳海突然有这种想法,随即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当年在老家的密林里,风不比现在大多了,雪就更不用说。
这才享了几年福,已经吃不得苦了。
纳海狠了狠心,单手抄起地上雪,在脸上狠狠擦了几把。
冰冷的雪沫顿时让他残存的睡意跑到了九霄云外,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他这个人一向很信任自己的感觉,刚才明明就是感受到了马蹄的震颤,虽然清醒后再听,已经没有了。
他还是不放心,所以也顾不上明日银术可还要集结,就要带人去远处看看。
女真人打了十几年仗,从来没有被突袭过,一直是他们突袭别人。
辽人只敢躲在城中,野外见了女真甲士,全都吓得望风而逃。
即使是完颜阿骨打,到了后期也很少让手下安营时候设置工事了。
纳海转回头去,一把掀开帐幕,黑暗中胡乱朝地上的亲卫踢了几脚:“都给我爬起来!”
“纳海,这是做什么?”
纳海道:“随我去巡视巡视。”
“不是刚回来么。”一个亲卫抱怨道。
他是纳海的小舅子,其他人不太敢抱怨,都在默默地穿戴。
纳海骂道:“让你们起来,叫唤什么,当年咱们在老林子里面,整夜整夜睁着眼睛追熊瞎子的兽路!大冬天里,凿开冰去水下捞东珠,这才过去几年,夜里就不能出巡了?”
“我看你们是在契丹女奴身上,养懒了骨头!”
纳海骂人很简单,把自己这段时间的堕落,骂在他们头上准没错。
几名亲卫不敢顶嘴,弹身而起,一边揉着眼睛打哈欠一边就去抄兵刃。
起来之后,来到外面,这些亲卫纷纷去抄雪揉脸。
纳海甚至都没说为什么要去巡视,这些人就能跟上,出来之后就毫无怨言了。从这点小小的细节,也能看出女真初期强军姿态。
亲卫们出来之前,纳海骂完人就自顾自的去马厂寻马。
因为大军集结在大同府,西路军人马一下子都回来了,他们的后勤辎重就跟不上。
以前没有这么快的转进过,女真人也不是完全的战争机器,他们的后勤比定难军还是差不少的。
这些日子女真军中人吃得既少又坏,,尤其是银术可的营中,更是时常抱怨主帅无能,连累他们吃不饱。
人虽然吃不饱,但马还是尽其可能的照应得极好,这也是女真人的一大特点。
把马看的特别重,军中营寨修得很敷衍,毕竟女真鞑子的营建水平也就那样,辅军辽兵也是一样。
不过唯独营中的马棚却修得结实牢固。
就算是临时驻扎的营寨,马鹏也用大木为柱,上盖毛毡,毛毡上再覆泥压草。
把他们从辽地各处搜罗来皮子布料席棚张挂四下遮风。
在马棚内隔出一个个档子,空间很宽裕,可以实现马匹的坐卧,下面铺的都是新草。
一排排的料槽,连成一片,里面都是铡得就寸许长的料草,还有豆子等精料。
这些战马马头都高高拴着,越是天气冷越是要吊马的精神起来。每匹马身上都盖着毛毡子。那些值夜照料的苍头们却是裹着草睡在雪地上,一个个都冻得瑟瑟发抖。
前不久还有偷吃马料的辽人苍头,被扒光了衣服吊起来,割开肚子塞进草去。
从那之后,分到马棚的苍头、辅军,就再不敢怠慢。
在这里,十几个苍头整夜不敢合眼睛的照看着马匹,看见纳海走进来,忙不迭的就跪下来迎接。
纳海那匹铁青色战马,打着响鼻晃着马鬃和主人打招呼,一副吃饱喝足很精神的样子。
纳海也满意的点点头,看也没看那跪在地上的苍头一眼就去梳理爱马的马鬃,等待亲兵们到来。
他心里有时候也会想,这仗打到什么时候才算完,要是不南征大宋的话,是不是就已经不用再打了。
大家在辽狗的城池里,各自封官,享受抢夺来的那些奴隶和财货不好么?
这种想法,他平日里可不敢说出来,大家伙儿小宗出身,跟着银术可才有今日。
要知道,宗翰最是看重南下,要是因为消极让银术可在宗翰面前失了宠,大家还有好日子过么?
希尹、娄室麾下那些谋克,一个个还不都爬到俺们头上来?
正在他乱七八糟的想着的时候,在外间低沉下来的寒风呼啸声中,纳海突然听见了一点远远的破裂声响。
这声响极轻微,转眼就被风声掩盖,一般人绝对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