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觉得,一切还是该按朝廷律法来办。”
“请太子爷恕罪!”
说完这话,左银都紧绷的神经一松。
他虽然也做好了罢官的准备,但没想到太子的处罚会这么重。
再加上有商荣骏的前车之鉴,心底里那点微弱的大义小火花,也彻底熄灭了。
什么大义,能有比保住自己更重要?
这种代价太大了!他豁不出去。
更何况,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凭什么让他为了旁人,把自个儿的大好前程给豁出去啊?
权衡利弊一番,他干脆把面子扔一边了。
这回可能会被人背后说闲话,但至少保住了身份、功名和官位。
而商荣骏虽然会被一些人称赞,可是以后,他就是一介平民了。
还被太子厌恶,前途可想而知。
当年的杨慎多牛啊,成了白丁之后,也只能在乡下窝一辈子。
他可不想那样。
他还是想好好过日子的!
沈叶看着如释重负的左银都,微微一笑。
目光又转向成有道——不知道这位成大人,识不识时务呢?
第375章 太子不公,我们去找陛下
成有道被沈叶目光扫到的那一刹那,心里就咯噔一下,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
他现在难受得要命,五脏六腑都揪成了一团。
要说他不佩服商荣骏,那是假的——这人宁折不弯,是条汉子。
但是,一想到商荣骏的下场,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寒窗苦读二十年,好不容易挣来个二甲进士。
能有今天这位置,全是他一点一点拼出来的。
就这么丢了?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可是,要是被太子一吓唬,就放弃自己坚持的东西,他又觉得窝囊。
左银都刚才那怂样,他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可这会儿,左银都偏偏又成了他的“榜样”。
有这个人挡在前面,自己总不至于受到太大的责难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烫。
成有道心里正乱成一团麻,沈叶已经开口了:“成大人,你呢?”
就这五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难受得紧。
可这会儿,已经没时间再让他犹豫了。
他必须作个选择。
“回太子爷,微臣……和左大人一样。”
这话一出口,成有道心头一沉,可奇怪的是,他竟也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再纠结了!
左银都却在心里骂开了:你低头就低头,扯上我干嘛?
搞得像是我把你带坏了似的!
可这话也只能憋着,半个字不敢往外蹦。
他偷偷看了一眼成有道,只见他脸色灰白,眼神躲闪,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另一头,商荣骏脸色惨白,跪在那儿摇摇晃晃,几乎撑不住。
他本来以为能轰轰烈烈走到底,即便是慷慨赴义,他也不怕。
哪想到最后只剩他一个人。
另外两个同伴,说低头就低头了。
更气人的是,他们不仅保住了官位,连功名也还在。
而自己呢?什么都没了,一介庶民。
这叫什么事儿啊!脸皮厚,能吃肉!
“你们……你们背信弃义!”商荣骏冲着两人怒吼,声音嘶哑。
左银都和成有道都闷不吭声,一个扭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地。
沈叶也不拦,由着他们内讧——这戏,他乐得看。
“商荣骏,你给我闭嘴!”张英走出来,沉声喝止。
对这位大学士、同乡长辈,商荣骏还是有几分敬畏的。
更何况,在这个当口,厉声训斥他,八成是想出面护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商荣骏立马咬紧了牙关,不再说话。
张英训完他,转身向沈叶行礼:
“太子爷,商荣骏已经知道错了,臣觉得……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经过这事,他一定能更明白是非。”
沈叶瞥了商荣骏一眼,淡淡地说:
“张大学士,你觉得我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这话听着不接茬,却是最硬的回应。
张英一下子被噎住了。
天子一言九鼎,监国太子也一样,虽说只是实***。
给过机会了,你不把握住,那就坚决不会再给第二次。
这就是沈叶的态度。
张英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拱手道:
“老臣只是觉得商荣骏终究还是年轻气盛,该多给一次机会,请太子恕罪。”
沈叶一摆手:“张大人一片好心,我怎么会怪你?”
接着转头对周宝说:
“把我和左银都他们对答的记录抄出去,贴到午门外,让所有人都看看。”
“左银都,你去告诉那些叩阙的官员——他们反映的问题,朝廷已经回应了。”
“谁再胡搅蛮缠,想用威逼的手段让朝廷不守律法、破坏朝廷威信者,和商荣骏同罪,下场一样。”
沈叶目光扫向商荣骏:
“这位商大人,该回乡就回乡吧。”
商荣骏像是赌输了的赌徒,突然激动起来:
“太子!你.你就算罢了我的官,你也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天下人说什么,不是你说了算!”
沈叶并不动怒,只是冷冷地回道:“公道也不是你定的。”
“连律法都不放在眼里,你心里还有什么可敬畏的?”
“来人,带他出去!”
额愣泰早就瞅这年轻官员不顺眼了,一听太子下令,立马朝身后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三人二话不说,架起商荣骏就往外拖。
商荣骏被架得双脚离地,却还在扯着嗓子喊:
“太子!你这样一意孤行,如何能够继承大统!”
“我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你这是要得罪全天下的官绅,你知道有多少人……”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嘴就被堵住,只剩下一串含糊不清的呜咽。
站在一旁的李光地和张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这年轻人,太不成熟了。
骂太子固然痛快,可这时候说这些意气之言,岂不是正好给太子递了把柄吗?
两人悄悄地瞥向沈叶,却见他一脸平静,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
就在他们以为这事儿翻篇了,沈叶忽然开口道:
“张大学士、李师父,你们都是学问深厚的前辈。”
“你们说说,有法不遵却还振振有词,这是什么道理?”
张英和李光地飞快地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张英硬着头皮率先开口道:
“太子爷,朝廷律法不能不遵,商荣骏那是一时气急败坏,口不择言,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已经受到惩罚,臣相信,他以后会牢记这个教训。”
沈叶闻言轻轻一笑,目光转向李光地。
我既然开口问了,你们就得给我个明确的态度。
哪怕此刻,你们另有想法,我也得听你们亲口说出来。
李光地见太子看他,立马会意,郑重其事地说道:
“商荣骏这种人,一路仕途走得太顺,反倒缺了敬畏之心。”
“对朝廷庶务又一知半解,再让他继续当官,恐怕也难有什么建树,就是个庸人。”
“太子爷处理了他,也没什么可惜的。”
说话间,左银都两人已跟着周宝往午门外走。
门外,太学生们正伏在冰冷的小桌子上奋笔疾书,一个个冻得手脚发僵,却还得硬着头皮写下去。
虽说他们是来向太子叩阕的,但是他们毕竟是学生身份,太子突然说要考学问,谁敢说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