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拿起一张牌随手打了出去。
佟国维这话,实际上就等于是一种表态。
佟国维一开口,张英就有点难受了。
他知道乾熙帝和太子一唱一和,所图必然不小。
可眼下这情形,即便他反对,也是没用。
斟酌了片刻之后,他也跟着道:“这些年来,朝廷边事不断。”
“幸亏有陛下圣明,才一次次化险为夷,安稳度过。”
“臣也觉得,户部的空虚必须得解决了。”
“不过,天下的安稳,也是非常必要的。”
张英这话说得很含蓄,但是此刻在座的都是聪明人。
他们都听懂了张英的意思:那就是想要多收税,这个可以,但是别动的太狠。
要不然,可能这天下会动荡不稳。
乾熙帝眉毛挑了挑,却没说话。
而沈叶则笑着接话道:“张大学士这话,倒是老成持重。”
“不过,这任何改变,总会有一些头铁的人想要碰一碰。”
“我觉得对这种人,就应该杀鸡儆猴。”
一听“杀鸡儆猴”,佟国维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前阵子,他刚被太子“杀”了一回。
不对,那是“杀猴骇鸡”,而他非常可惜,就是那只被杀的“猴”!
张英朝着太子和乾熙帝看了一眼,没有再说话。该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了,再继续说下去,那就是明着反对了。
乾熙帝这才开口道:“太子这话有理。”
“有些人呢,如今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呵呵,朝廷定鼎几十年,不敢说是太平盛世,却也是平安顺遂。”
“可是,如今这登记在册的土地越来越少,甚至比太祖定鼎的时候,少了四分之一。”
“这些地,总不能是自己长腿儿跑了吧?”
乾熙帝这话,说得是杀气腾腾,而佟国维和张英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张英随手打出了一张五万!
“胡了!”
乾熙帝一把拿过五万,笑着道:“还是张爱卿知道朕想要什么啊!”
这句话,听着好像是在说牌。
但暗里指的是什么,在座的人都是心知肚明。
张英看到此时的场景,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知道得罪乾熙帝的下场,也明白此时当面硬抗毫无意义。
于是,顺着乾熙帝的话,轻笑一声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听到这话,乾熙帝哈哈大笑。
四个人非常默契的继续打麻将,刚才谈论的话题,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不是不想谈,而是都清楚,税收改制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儿。
这需要他们做一个严密的计划,从长计议,然后再一步步地往前推进。
现在这桌牌上,能够统一意见已经不错了。
四圈牌打下来,乾熙帝是大赢家,沈叶自己略有小赢,而佟国维和张英两个人都输了,只不过佟国维输得最多。
沈叶回想着牌局,对两位大学士佩服不已。
虽然他没怎么看两个人的牌,但是他隐约有一种感觉,这俩人基本上能做到乾熙帝需要什么,他们就能精准无误地打什么。
而且,打得还是自然流畅,不露丝毫痕迹。
单从这一点来说,他和这两个人可是差得太远了。
他能看得出来,乾熙帝必然也能看得出来。
只不过,面对这种特殊优待,乾熙帝是欣然接受,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今儿过节,都在乾清宫用膳吧。”乾熙帝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不等沈叶等人拒绝,就朝着梁九功道:“梁九功,去御膳房传话,准备好火锅。”
“天冷,咱就吃一点热乎的。”
面对乾熙帝的吩咐,梁九功答应一声就迅速去准备了。
而佟国维和张英两个人面对乾熙帝的留膳,同样没有多说什么推辞的话。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陛下请客,那就是圣旨,他们根本就没有推脱的余地。
火锅很快就被梁九功等人摆上了,乾熙帝在火锅的肉开始变熟的时候,就端起酒杯朝着佟国维以及张英道:“两位大学士,冬至的日子还要让你们两个当值,实在是辛苦了。”
“先干了这一杯,算是朕的一片心意。”
皇帝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张英和佟国维两个人都在谢恩之后,一饮而尽,全都喝光了杯子中的酒。
沈叶作为陪客的人,虽然乾熙帝在举杯的时候,并没有提到他,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喝了一杯。
虽然大多数的时候,乾熙帝都是别人给他敬酒,但是在劝人喝酒方面,他却也是一个高手。
也就是几句话,就让张英和佟国维喝了三四杯。
随着几杯酒下肚,四个人之间的氛围就显得越加的柔和。
几杯酒下肚的沈叶,就觉得今天这顿酒,应该只是吃顿饭的时候,就听乾熙帝突然开口道:“这人啊,总是都要为自己打算。”
“对于这等的情况,朕能够理解。”
“说实话,就算是朕,很多时候也要为自己考虑。”
听到乾熙帝突然说到这个,佟国维和张英的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他们知道,作为帝皇的乾熙帝,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和他们说这个。
这里面,一定有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果然不出所料,就听乾熙帝道:“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点,给儿孙多留一些东西,这很正常。”
“甚至可以说是人之常情!”
“但凡事,都要有一个度!”
“要不然的话,那就是过犹不及了。”
说到这儿,乾熙帝的目光朝着张英的身上看了一眼道:“张爱卿,我听说熊赐履在老家新建了一个园子。”
“人称江南第一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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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父皇,你这饼画的真圆
熊赐履可是当朝大学士啊!
和索额图、明珠他们同朝为官,算得上是张英之前江南一脉的头面人物。
平日里在京城,他一直以清廉自守而出名。
可是,这一回到江南,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别的不说,光是一个园子就砸了十多万两银子,还号称“天下第一园”!
这个名头,自然是惹得不少人眼红。
不过这事儿,乾熙帝一直装作不知道。
现在突然提起来,这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你们这些大学士,官越当越有钱,而朝廷反倒是越来越穷!
都成这样了,你们要是再反对朝廷加税,那就不要怪朕不讲君臣之情了。
张英是个聪明人,哪能不明白乾熙帝的弦外之音?
他一边在心里吐槽那位老前辈办事不讲究,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一边飞快地琢磨该怎么接话。
“陛下,熊大学士回乡之后,之所以能过得如此惬意,说到底,还是托了陛下您的宽仁。”
说到这里,张英接着又道:“臣相信,不论是熊大学士还是朝中其他官员,都会对陛下的恩情感激不尽。”
“大家一定会竭尽所能,报效朝廷,报效陛下!”
乾熙帝哈哈一笑道:“就是随便聊聊,说这些干嘛。”
说话间,他指了指桌上的一盘羊肉:“这是内务府专门让人从漠北运来的羊。”
“说是从小吃药材长大,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吹牛,张大学士,你尝一下看看。”
张英内心里吐槽不已,表面上还是要对乾熙帝这种赏赐恭恭敬敬地谢恩。
一旁的佟国维见张英被敲打,心里丝毫没有幸灾乐祸。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外甥的做事套路了,张英挨完批,那么接下来,被敲打的,应该就是自己了。
他一边涮着火锅,一边琢磨自家这边的烂事,越想越头疼。
不是想不起来,是实在太多了!
最近那帮勋贵子弟,惹出来的麻烦一桩接一桩……
好在,乾熙帝没让他纠结太久,直接点了名:“舅舅,我听说前阵子,舜安颜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了一匹马?有这回事儿吗?
佟国维嘴角抽搐了一下,赶紧起身道:“这个败家玩意儿,不孝的狗东西,花钱大手大脚,没半点分寸,实在可气!”
说到这里,他咬牙切齿道:“等回去之后,老臣一定狠狠收拾他一顿。”
“叫他知道知道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
乾熙帝并没有给替舜安颜开脱,只是淡淡地道:“舅舅,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舜安颜又是嫡孙,更得严加管教!”
“再不好好教训,指不定将来会惹出什么样的祸端来!”
“要是这回还不改,就送他去塞北的军中,好好磨炼一番。”
佟国维虽然舍不得让孙子去塞北吃苦,但他心里也清楚,乾熙帝可不是吓唬他。
要是舜安颜再这么胡来,乾熙帝绝对不会给他客气。
当下只好表态:“陛下放心,臣绝不会再让他干出这等蠢事。”
沈叶在一旁看着乾熙帝轻描淡写之间,接连敲打了两位大学士,心里佩服不已。
这老爹平时一副和蔼的模样,敲打起人来,可真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