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近两百年来,原本的儒家信念在各种各样的君君臣臣冲击下,已经快要接近崩塌。
儒士快要转变成清谈之士,人人开始醉生梦死。
直到汉王奋起,众人才发现,天底下不是没有这样的明君,只是太过稀缺了。
好不容易遇见符合儒家的圣王,儒家理念重新被拾起,大家都在鼓起劲,想要开创一个从未有过的盛世。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汉王兵败,哪怕全军覆没,前去投靠的士人也将络绎不绝。
至于那些心怀怨恨的豪族,在度田的时候就已经被剿灭了。
惨死的惨死,下狱的下狱。
田地都被旁亲与黔首百姓以及军士分完了,再也起不来了。
阎圃把他在雒阳的所见所闻,全分析给张鲁听,使得张鲁身子微微抖动,手脚顿时发软。
从来没想过刘玄德这么可怕,只是以为他是最能打的宗亲罢了,没想到其他方面也这么厉害。
而刚才还想待价而沽的张卫,此刻也是手心沁出了细细汗珠,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不觉声音有些发颤道:“阎功曹所言,未免太过甚了吧。”
阎圃苦笑了一下,转身打揖问张鲁道:“敢问府君可还记得,刘、袁何时交战?”
张鲁思索了半响,皱眉回答道:“似乎是在建安元年八月……”
“敢问府君,汉王平河北冀、幽两州是何时?”阎圃复问道。
“应该为建安二年十一月罢……嘶!”
张鲁心脏一阵狂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才一年又三个月,就先后灭了袁本初十四万大军,连袁绍都身亡命殒,接着又出兵讨伐河北,击破各地豪族部曲,以及负隅顽抗的官吏。
恐怕又击灭不下十余万人,一年之间击破河北二十五万。
这还不是汉军爆发的全力,因为与此同时,另一只手还在攻打淮南,取汝南、九江、庐江三郡,威慑刘表与曹操。
也难怪幽州闻风而降,不降的话,明年就轮到他们了。
张鲁惊恐的目光与阎圃不经意对上,而阎圃则苦涩地朝他点了点头,无疑是告诉他,府君你没有猜错。
阎圃接着又说道:“府君可还记得汉王是何时为徐州牧的吗?”
张鲁不由思索的更久,但他还是记得很清楚,毕竟这是天下首次有诸侯兼领三州牧,当时还让他羡慕了一番。
他想了想说道:“陶恭祖上表时间应当在兴平二年九月,后边刘玄德在徐州大范围度田,引得豪族群起反叛……”
说到这儿,张鲁不得不承认,汉王的确有魄力,大开大合的横扫天下。
光武刘秀也仅在称帝后度田,惟独汉王在兼州牧之时,就敢打击豪强。
阎圃却在此刻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索,只见阎圃叹息说道:“汉王自兴平二年九月进徐州,到建安元年四月便剿灭了豪族叛乱,仅用七个月就彻底安定了徐州。”
“在此期间,汉王还率军至沛县破黄巾数万,收降孙策,生擒袁公路麾下大将。”
而阎圃则不顾张鲁、张卫两人像木头般怔愣在原地,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汉王击破兖州刘岱,用了一年又五个月,难道说刘岱更强于袁绍乎?”
“并非如此,那时为汉王势弱而已,夫吞天下之英雄,益发勇猛精进,日甚一日也,如今汉王已占据河北,来年率军而至,汉中如何抵挡?”
阎圃忍不住抬头悲叹问道。
汉中张氏即将大祸临头,却浑然不知,还在自以为是。
不仅是张鲁,还有张卫也无法抑制地发抖,后背溢出一身冷汗。
他立马伸手狠狠抡打了自己的嘴巴,就是这张嘴,差点误了张氏大事。
而张鲁更是连忙回礼赔罪,泛起苦笑道:“阎君,别说了,别说了,我降,我降了。”
难怪汉王惊得天下诸侯失声,不缕析条不知道,一缕析皆吓一跳。
汉王十战十胜,百战百胜,当真天下莫敌也。
第351章 徐庶:我真是火大
荆州襄阳城二十余里的酒肆,外边寒风侵肌,雨雪纷纷,里面却如同一座暖炉,柴草在炉中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许多士人坐在一起相互倾谈,彼此有说有笑,说话间交互斟酒,好不热闹。
听见外头寒风呼啸而来,不停吹打着屋顶。
有头扎帻巾的士人扼腕抵掌的笑道:“季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以我所料,河北必不能抵挡汉军。”
“恐怕用不了多久,汉军就要南下荆州,看来我等又将避乱离开,回归故里了。”
听见同伴说到刘备,便有士子忍不住称赞道:“广元说得极是,若非汉王亲冒矢石,提三尺剑平天下,不知中原与河北,还要战到几时,依我看天下英雄,唯有汉王也,其余诸侯不足以并称。”
“可惜,我已不能返回乡里,不然必和你一同归乡,据闻明年南阳郡将要稽考郡吏、县吏、乡吏,太守张益德已上书汉王,增设各官署的掾史吏六百人,我打算与南阳各豪族、士族子弟一争高低,倘若铩羽而归,诸位莫要笑话。”
头戴一顶儒冠,全然不复当年好勇斗狠之举,反而看似温润而泽的徐庶提前打好招呼,避免日后友人笑话。
脸庞微红的徐庶瞥头望着坐在一起痛饮的好友,颍川石广元、博陵崔州平、汝南孟公威,可惜缺了一人。
琅琊诸葛孔明因年幼,被自家叔父提前叫走,让徐庶好不郁闷。
孔明都快要成婚的人了,他叔父为何还要管的这么紧,他们四人亦为良友,又不是酒肉之徒,何必不让孔明与他们来往。
想起真是令人火大。
徐庶心有气闷又端起酒樽,满满地饮上一口,瞬间畅快淋漓,果然想解忧,还是得饮美酒才行。
“元直为何如此饮酒?莫非是在担心来年稽考不过吗?”
孟建见徐庶喝闷酒,忍不住笑问道。
接着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汉王继左公之后,进一步改了官吏制度,无论豪族、士族、还是寒门,甚至乡间小吏,皆可稽考升迁任职,不用每年再与郡里争夺一二个孝廉名额,可谓天下之福也。”
“不然就凭我等寻常出身,哪里比得过南阳郡诸多豪族,连那阴氏子弟、邓氏子弟,同样也要稽考,没有丝毫徇私舞弊,也就只有张太守能用身份,强行压住南阳宗族,给了他乡士人机会。”
石韬、崔钧,还有徐庶都不由得点头。
此话说的不错,换做其别人任太守,还真不好处理阴氏子弟,而张益德却能够不给任何宗族面子,即便吵到阴夫人那里,张飞也不怕,顶多被说一通。
徐庶又笑着举起酒樽,有点摇头晃脑,遂喝道:“公威言必有中,语之成理,为此言再贺一樽酒!”
“哈哈哈,如此甚好。”
“元直此言,正合我意!”
“元直,我看是你想喝酒罢,自从诸葛公将你数落后,便一直怏怏不乐,莫非是想借酒消愁乎?你这叫孔明如何是好,不怕他内疚吗?”
一群人正在酒肆把畅谈之际,突然听见有人在外面策马,高声呼喊:“大王击破河北大军,尽收冀州、幽州二地,天下平定,指日可待。”
之所以会有骑士来传报消息,那是刘备在各郡县的传舍、亭、邮,皆配备了马匹,只要有重大消息,必定派遣人传报各处,人流汇集之地,将讯息广而告之。
由于当初取南阳郡时,汉军有意放文聘一马,文聘也对此心知肚明。
他在率军撤退途中,并没有派人烧毁南阳的传舍、邮、亭。
除了有的地方需要增设外,多处则不需要重建,因此省下了大量的钱财与人力,除了接收州部文书,消息沿途也能传播的更快。
布告一出,也可让荆州百姓不被刘表蒙在鼓里。
随着骑士策马越喊越近,使得酒肆里边不少人,立马拍掌叫好:“好,好,好!”
“看来离汉王平定天下,已然不远了,很快就不用受战乱之苦,大家也不用流离失所了。”
酒肆其他案台坐席,也有身着裘袍的士人在笑着讨论道。
结果立刻便有人打断他的话,苦笑劝道:“幸好不是在南郡江陵,否则汝必被役夫抓住下狱,看你是不是南阳派去的细作。”
“刘景升虽气度不错,但听见有人言敢公然荆州事衰,亦会心有不悦,还是要多加注意,莫要祸从口出。”
而身着裘袍的士人则毫不畏惧,肃然道:“如今汉王势压山河,平定天下就在眼前,河北已收,二袁并除,强势诸侯寥寥无几,若汉王来年进兵荆州,刘景升必将抵挡不住,用不了多久就会投降。”
“荆州一失,江东难守,汉军再顺长江而攻取江东,最后收交州,关东战乱算是彻底平定了。”
“自孝灵皇帝崩于雒阳以来,天下滔滔,战乱不止,总算看到了尽头。”
“眼下万民思安,人心归附,大势难逆,非刘景升之辈能撼动。”
三言两语便把同伴说的哑口无言,最后只得苦笑,说道:“正平啊,论气节,我远不如你。”
“但还是要切记,游历天下,千万莫要侮慢待人,不然必取祸上身。”
裘袍的士人仅笑了笑,便再不语。
他乃平原郡般县人士,当年因黄巾攻青州,各郡太守惊慌不已,纷纷逃难远离,他祢衡亦在其中,虽说家中耕田已被汉王收缴,他却不甚在意。
依旧靠两条腿与一匹老马,游历天下,即便后来中原平定,宗族有人书信让他去稽考,他却不愿意,哪怕认为玄德公乃天下仁主,却仍然不肯屈身折腰。
如今一路向南,游历到了荆州,岂会畏惧刘表这种虚名之徒,大丈夫行于天地间,应当心性刚直,岂能因他人喜好,而不能直言直语。
就算当着刘景升的面,他也敢这么说,对方要杀便杀,何惧之有。
祢衡对同伴吐胆倾心,让酒肆中的徐庶不由回头打量几眼,心底暗想道:“此人倒有几分快人快语,颇有胆力。”
第352章 天下士人都想做汉臣
不同士人得知汉王讨平河北的讯息,是从南阳传舍布告出来。
而荆州官吏则通过别的渠道获得了消息。
从襄阳迁至南郡江陵后,刘表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好像心里有一股精气神,忽地被抽空了。
原本打算趁汉军主力北上之时,尽快出兵讨平荆南,结果军令一拖再拖。
文聘、蔡瑁等人先后请战,都被刘表摇头拒绝。
他常与蔡氏女凭栏观看长江,见江水浩浩东去,奔流不复返,暗自叹息人生苦短,去日苦长。
光阴有限,何必匆忙,人生碌碌,得失难量。
特别在得知刘玄德已击破河北,下一步或许就要攻打荆州,这无疑让刘表感到十分无力。
论兵将荆州不如汉军,论土地民力也不如,论河流之险,汉军若是攻破襄阳,则可从平原旷野率骑兵直奔江陵城,而旁边的江夏郡也是三面环敌,易攻难守。
况且荆州兵卒即便有心抵抗,但他治下的士族、豪族,不会冒着被灭族的风险,来帮他对抗刘备。
没有这些人的帮助,如何能敌得过汉王,要知道当年他险些连孙文台都没有打赢,何况横扫天下的刘玄德。
面对眼下的现实,先前想要占据荆州的想法,已经渐渐平息,理智回归。
而刘表的神态变化,自然也让荆州各豪族看在眼里,蒯良更是出城找来直言相问:“景升公究竟是欲战,还是欲降?!”
刘表听见此问,摆手让夫人蔡氏与刘琦、刘琮、刘修三人退去,然后踱步走向江边,望着奔腾的长江,叹气说道:“高祖在我同岁之时,已夺取天下,而我却年老力衰,耸肩缩背,向北不敢夺南阳郡,向西不敢占益州,向东不敢霸江东……”
“如今亦不敢,率军收权荆南,那是因为刘玄德之弟,张益德正屯兵南阳,心怀觊觎之志,对南郡虎视眈眈。”
“现在还有张文远任庐江太守,将自郡县治所迁移到皖县,除了遏制住曹孟德,那便是欲取江夏。”
“子柔,面对眼前的困境,你说我应该如何是好啊?”
刘表轻抚胡须,唏嘘不已道。
他是被荆州豪族扶起来的,以前还能依靠朝廷的威望,压住这些人。
眼下朝廷政令早已出不了关东,不少人都把占据雒阳的刘玄德奉为正统了。
倘若明年汉军迅速南下,即便有心抵抗,江夏与南郡各县也会损失过半,剩下的只能依靠荆州水军,才能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