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多尔衮商量之后,代善最终决定将自己这位没脑子的孙子推出去。
因此长孙被斩,勒克德浑也被波及,贬为庶人。
至此以后,代善格外疼爱自己这个有智慧的小孙子。
伸手接过茶盏,代善叹息一声,忍不住说道。
“你说老十四他到底想干嘛!?”
“不是说好的去截南人援军吗??”
“你屠城干什么!?还是屠的南人大城,那可是整整二十万啊!”
“若是一旦北地进展不顺,很有可能让南人化悲为壮,引的南人反扑!”
“到时候别说是吃下北直隶了,老十四和老十五能带着两黄两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不错了!”
勒克德浑闻言,也不禁张大嘴巴,惊叹道,“睿亲王足智多谋,怎么会做这种事?”
“就是说啊,老十五平日里最是稳妥,这次为何如此急躁?”代善皱着眉不解的自言自语道。
多尔衮最大的一个优点便是稳重,别管他的计策看上去再怎么大胆,但他都有充足的备案,不至于让自己陷入险境。
就比如这次南朝大破百万闯军,一下让多尔衮的南下计划落空。
但他仍旧能够拿出兵分四路,关内关外同步作战的方案。
可这次屠城之后,给他的命令却只有一条。
“大张旗鼓出战南朝皇帝,不要战果,必须时可以将南朝皇帝围困在宣府,但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败,若败,两黄两白旗危矣!”
能让多尔衮下出这种死命令,就代表局势已经危险到了极点,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可在代善看来,局势很明朗啊?
他和济尔哈朗将北地大军牵扯的死死的。
只要多尔衮和多铎搜刮完河南山东两道,压住南人援军,而后回师北上将北直隶各城占据,北地尽入麾下。
然而多尔衮却发出这样的急信,只能说明要么还有他代善看不出来的地方。
要么……
多尔衮的目的就不是北境!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八旗的主干都已深入明朝腹地,就算代善不为了多尔衮,也要为八旗的未来考虑。
将茶水一饮而尽,代善重重拍了下桌子。
眼神变得格外犀利起来。
“来人啊,传令蒙古各部台吉,各旗固山章京入帐议事!”
“勒克德浑,你带本王的三个甲喇,打起本王大纛,去南军大营前挑阵,若是其余士卒,则许胜不许败,若是前些日子的那支戚字军,则战上半个时辰,只许败不许胜,而后带败军直奔……飞狐岭!”
勒克德浑赶忙俯身行礼,“嗻!”
而后起身离去。
他虽然是个庶人,但他也是代善的亲孙子,领其他甲喇牛录,可能会有意见,但领代善的直属甲喇,谁都说不出话来。
随着大帐内空出来,代善也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舆图前。
手指在张家口、洋河、飞狐岭三个地方来回挪动。
明军有那四千精锐,一般的士卒都啃不动。
而他手下除了两红旗有接近两万精锐之外,其他的都不是那打着戚字大旗的士卒对手。
想要出战迎击南朝皇帝,第一件事就是要将这四千士卒引开,最不济也要让南朝皇帝和戚字军脱节。
只有这样,他才敢把蒙古十万骑军扔到战场上,将南朝皇帝逼回宣府。
……
另一边。
朱由检比代善早四个时辰收到南方战报。
而且还是三份,分别是高杰、刘良佐和周王的。
三份战报各不相同,但描述的事实都是一件。
多尔衮屠开封,军民死伤逾二十万!
说实话,无论是多尔衮、代善、周王还是朱由检,二十万字都只是个数字而已。
哪怕后世朱由检没少在网上看到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以及之后的那段昏暗历史记载,但他都无法直观感受,那副场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惨状。
尤其是现在朱由检还身为一国之君,麾下子民千万,该想的事实在太多了。
得知这件事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恼怒,而是考虑如何利用这件事。
有那么一瞬间,朱由检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
之后才是对多尔衮的恼怒和刘良佐的无耻。
刘良佐的战报中表示,他是拼死守城,要和开封共存亡的。
奈何麾下士卒战力不如建奴,最后也是因为高杰救援,才得以存活,请求朱由检治他失守之罪。
守城之惨烈,守军之勇猛,刘良佐之忠心,写的那叫一个感人肺腑。
跟明朝官员打过那么多次交道,朱由检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封看似请罪,实则请功的折子。
要不是有高杰和周王的折子在,朱由检还真有可能相信刘良佐的折子。
刘良佐把人想的太好了。
他以为高杰会替他瞒报,毕竟平白得来的战功谁不想要。
然而高杰是谁?
那可是带着李自成老婆私奔的主,只有明朝在,他才能有活路。
开封离洛阳就区区四百里,周王怎么可能会替他俩瞒报。
他的家底都在河南一带,要是惹恼了朱由检,那他可就真没地方去了。
于是在战报中当即表示是因为建奴攻城太快,趁夜里攻城,还没等他收拢起军队呢,刘良佐就带着亲兵逃到郑州了。
而刘良佐害怕陛下责罚,便写了假的战报,希望陛下能明察秋毫。
对于这俩军头,朱由检没有任何好感。
要不是现在情势危急,腾不出手来干掉他俩,朱由检早就过去收拢大军了。
至于周王的折子则让朱由检心里宽慰不少。
别管周王的能力怎么样,但好歹也是一心为国。
在多尔衮到河南的时候,周王就上过一次折子,表示他的援军虽然过不去,但他的家底可以过去。
上百万两银子加两万石粮食,亲自和史可法对接,由他的亲军看管,配合漕运北上京师,希望能帮到朱由检。
而现在更是将开封城破的过程,一五一十的写明,包括他自己救援不力,没敢出兵的罪责都写了出来。
还提出因为开封城破,整个河南道湖广道南直隶人心惶惶,举家南逃者愈甚。
且南京行在的行政班子也多有流言传出。
希望朱由检重视。
这番话才算是说到点子上。
朱由检心里最担心的就是多尔衮将南方浮财扫空。
哪怕只是南直隶和河南道,也是一笔极大的损失。
那可都是他的词条啊!
而且按照周王所说,南方人心惶惶,若是多尔衮将洛阳拿下,顺长江而下,后面就没有什么大城了。
到时候多尔衮领着大军都不用攻城,旗帜往哪一插,那就得开城投降。
白送的银子多尔衮会不拿吗?
坐在中军大帐的主位,一身金甲的朱由检看向王家彦。
“此事该如何?”
因为他将朝廷班组一分为二,他现在也只能和王家彦商议。
后者早就打好了腹稿,就等着朱由检询问了。
“禀陛下,臣以为应当传旨左良玉,千里驰援周王,同时让沿江卫所烧断渡桥舟船,不给建奴南下的机会。”
“另封赏高杰如实禀报之功,刘良佐戴罪立功,好让二人能用心守城。”
此言一出,朱由检格外诧异。
要知道在朝廷里面,除了范景文,就属王家彦最死板,攻就是功过就是过,不能混为一谈。
而如此大的罪过,却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放过了,朱由检属实没想到。
带着些许不善的语气,冷眼看向王家彦,“那开封府二十万军民就白死了?”
暴君词条的效果乍现。
一时间竟让王家彦心跳漏了几拍。
但还是梗着脖子,咬牙硬顶,“军民之仇在建奴,刘良佐纵使有罪,也不该现在惩戒!”
“那可是四万建奴大军,若是此刻陛下严惩刘良佐,那沿江卫所各地城守就不是弃城而走了!”
王家彦的话很明白,你现在下罪刘良佐,那等多尔衮带着大军去小城时,当地将领守城也是死,逃跑也是死,恐怕就会有人开城投降了。
但朱由检却不这么觉得,后世的经验告诉他,有些口子不能开,有些气不能泄。
“要按王卿这么说,那城就照样是丢,百姓照样死,换来一群草包的活路,难道王爱卿要指望这群草包替开封府二十万百姓复仇吗!?”
“臣……”王家彦还想反驳,却被朱由检压下。
“莫要再说了,朕之前说过,汉贼不两立!”
“弃城而逃者,等同通敌,乃我大明天下亿万百姓之敌!”
“王伴伴?”朱由检冲着身后喊了一声。
王承恩立马趋步上前。
朱由检也不管王承恩准备好没有,直接开口。
“传朕旨意,刘良佐身为总兵,却将开封二十万军民拱手相让于建奴屠戮,实乃国之奸贼,天下百姓之仇寇,人人得以斩之!”
“此罪昭昭,无需刑部审理。”
“凡我汉家儿郎,见刘贼者皆可将其斩首,斩刘贼者等同阵斩敌酋之功!赏锦衣卫千户,世袭罔替,可至各地都指挥使司或南北直隶兵部领赏!”
“着令刘贼户籍所在之提刑使司,夷敌寇之三族!”
“此旨明发天下!”
王家彦怎么也没想到,朱由检会这么解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