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灵儿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鹿,拉着李奕的手在村落里漫步,向他介绍着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诉说着一件件童年趣事。
看得出来小丫头很想把自己从小到大的快乐全都分享给李奕。
随后左灵儿又拉着李奕去见了一位中年妇人,“郎哥儿,这个就是艿娘,阿母过世后,阿爹时常不在家,就是艿娘一直在照顾我。上次你带兵去救的牙达儿就是她的孩子。”
看在左灵儿的面子上,李奕自然表现得很客气,虽然听不懂妇人说的土话,但还是在左灵儿的翻译下闲聊了几句。
然后李奕又让李汉超拿了几锭银子送给中年妇人,用以感谢她对左灵儿这几年的照拂。
谈钱虽然很俗气,但再好听的话也比不上给钱来得实在。
“这就是你家?”李奕站在左灵儿家的吊脚楼前,看到架空的基座竹板下,还养着不少鸡鸭,扭头问道。
“嗯!”左灵儿点了点头,神色涌起几分伤感,“自从阿母过世,我就一个人住在这里,阿爹只有每个月回来一次。”
说着,她又强笑道:“但现在有郎哥儿你陪着我,到时阿爹跟我们一起去东京,我就不会再孤单了。”
李奕闻言心下一叹,突然有些歉意,自己只想着把左灵儿拐到东京,却忘了去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界,除了她爹之外,自己就是她的全部了。
但李奕却不可能把爱都给她一个人,毕竟家里还有郭氏和符二娘……或许未来还会有其他女人。
唉……人的欲望就是无止境,不知到什么地步才会满足。
“郎哥儿,我带你去看妖儿花,正是开花的季节,可漂亮了。”
左灵儿很快平复了情绪,脸上再次挂上俏皮的笑意,拉着李奕就往吊脚楼后面走。
绕到屋后的山坡上,顿时让人眼前一亮。只见一块几平方的田垄,种满了一簇簇聚在一起的绿植,翠绿蓬勃的杆茎上,铜钱大小的分瓣花朵,红的、黄的、紫的颜色各异,在微风中摇曳轻舞,赏心悦目。
李奕不懂植物学,也不知道这些花儿的学名叫什么,或许只是山林间的寻常野花。
但相比于那些名花名草,这所谓的妖儿花却有别样的美丽。
“很漂亮吧?”
左灵儿如一只飞舞的蝴蝶,欢快的在花田中遨游,嬉笑着蹲下用手抚过花朵。
“这些妖儿花都是我一点点收集种子,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种出来的。”
左灵儿抬头看向李奕,一脸的骄傲得意,扬起的笑意比花儿更美更娇艳。
此情此景,李奕感觉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眼前的少女何尝不像是这妖儿花一般,顽强生长于群山峻岭间,纵然盛开的美丽娇艳,却不引人注意,不被关注,最后只能默默的凋零。
红颜易老,芳华转瞬即逝……若不是自己遇到了这百灵鸟般的少女,大概她的命运就像是那些山民妇人一样,一辈子困守在这大山中,嫁人生子日日劳作,饱经岁月的摧残过后,一身的灵气消磨殆尽。
最终化为一抔黄土,世上再无人知晓曾有那么一个美如花艳的少女存在过。想想都让人觉得是多大的一件憾事。
李奕缓缓走到左灵儿面前,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接着捋平她鬓角的发丝,柔声道:“花儿漂亮,但你比花儿更美。”
少女低下脑袋羞怯不语,脸颊上的红晕迅速蔓延,直达耳根。
就在这时,李汉超转过吊脚楼的拐角,抬眼便瞅见两人的亲密举动,他顿时脚步一顿,接着扭头就准备离开。
“汉超,有什么事吗?”
谁知李奕已经看见了他,李汉超连忙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来问问大哥,咱们今晚是不是要在这里过夜?”
李奕点头道:“嗯……也好,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上山的路又难走,摸黑赶路不太安全。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就在这歇一夜,明日一早再上山。”
“等会儿你去跟山民们商量一下,能不能腾出来几间房子给兄弟们晚上住,到时补偿一些银钱给他们……算了,咱们都听不懂山民们的话,还是让灵儿去吧。”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左灵儿,“这事你帮我去问问大伙儿。”
左灵儿轻“嗯”一声。
等到李汉超离开,两人又抱着腻歪了一会儿,随后左灵儿便去找山民们商量借宿的事。
山民们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甚至连钱也不肯收,愿意免费腾出几间房子给亲兵们。
不过在李奕的强硬态度下,山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收了钱。
夜色降临,天上繁星如画。
吊脚楼延伸出来的平台上,李奕温柔的搂着左灵儿,少女乖顺的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强健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少女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幸福。
不远处,李汉超和几名亲兵围坐在火堆旁,都识趣的背对着这边,刻意压低了交谈闲聊的声音。
今晚亲兵们会轮换着守卫这座吊脚楼,除了前面的李汉超亲自带着几人,房屋后面也安排有七八个亲兵。
至于剩下的那些亲兵,则是睡在附近的几栋吊脚楼,以便随时策应。
“真美啊!”
望着繁星闪烁的星空,李奕忍不住感叹一声。
难得有如此轻松惬意的时光,怀里搂着乖顺如猫的左灵儿,他恍惚间回到了前世,第一次谈恋爱时的那种青涩……只可惜美好的初恋却以遗憾收场。
“嗯,好美。”左灵儿呓语了一句。
李奕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正好迎上了她的目光,少女双眸中水波流转,亮晶晶的如同天上的星空。
此情此景,李奕的心弦似乎被拨动,脑中浮现起一首后世的歌曲,那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情歌,特意为了表白而练习了许久。
他不由得哼唱起来——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这样的月色太美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悠扬的旋律从李奕口中吐出,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挺有唱歌的天赋,这副嗓音配上自己的英俊相貌,放在后世说不定能有当爱豆的潜质。
但奈何世上的事往往具有很大的戏剧性。
明明自己有可以靠脸吃饭的资本,可惜在这残酷的五代乱世中,却只能做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武夫。
一曲哼罢,李奕轻叹一声,再次低头看向左灵儿,却发现小丫头眼中似有水雾,满满的情意都快要溢出来。
“郎哥儿,要是我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呜呜……”
第146章 陈抟的师弟
山路崎岖难行,有的地方是在石头上凿出来的台阶,又没有护栏围着,必须要小心翼翼的行走。
不然一个不慎失足滚落悬崖,那必定会尸骨无存。
李奕抬头望去,只见云雾弥漫,如同身处仙境,在浩瀚渺渺的云雾之中,崖柏长在高山峭壁间,顽强的迎风而立。
左灵儿她爹不知道怎么想的,跑到这么个破地方修道。
听说自己这位未来的“老丈人”是个奇人,精通炼丹制药还会拳脚功夫,早年间从中原地区进入这片大山里,然后定居下来直到现在。
期间他娶了本地的山民女子,诞下了左灵儿……只不过这位“老丈人”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天天沉迷于修仙问道,一出门就是几个月不回来。
在左灵儿七岁那年,她的母亲不幸亡故,那时她爹不知又跑到哪去了,多亏有村寨里的人帮忙,才能让她母亲入土为安。
自那以后,左灵儿她爹总算收了些心思,不再动不动就玩失踪了。而是在村寨附近找了一处山洞修道,每隔月余就会下山回家一趟。
“你累不累?”李奕回头看向被自己牵着手的左灵儿,轻声询问,“要不要歇一会儿?”
左灵儿甜甜一笑,摇头道:“我不累。这里我已经爬过很多次哩,前面这段难走些,走到后面就好多了。”
果然如她所说,过了一会儿,转过一道山梁,眼前的路顿时宽阔平坦了许多。
李汉超领着亲兵在前面,李奕拉着左灵儿跟在后面。
中午时分,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地方,这是一处半山腰的平台,如同被人用刀削去了一块,裸露出经年累月风化的岩石。
平台周围都是葱葱郁郁的松柏,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花草绿植,而在天然风景的掩映下,一个幽深的山洞出现在众人面前。
山洞口摆放着石桌和石凳,像是用天然的石材稍作雕琢而成,明显能看出本来的轮廓造型。
李奕扫了一眼,没看到有人,疑惑道:“你阿爹不是说在这里等我们的吗?怎么没看到……”
然而话音还未落下,岩洞深处却突然传来闷雷般的炸响。
轰——
霎那间似乎连山峰都颤动了一下。
青苔覆盖的岩壁簌簌震落碎石,一大团浓烟从那山洞里窜出,有无数的碎石在扩散的烟尘中飞溅四射,噼里啪啦击中周围的岩壁、树木。
就在众人惊愕愣神的间隙,一道身影从浓烟中踉踉跄跄的冲出。
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大喊:“成了,成了,我成了!”
定睛望去,那人身披一袭破烂的道袍,左袖仅剩半截布条耷拉着,袍服下沿缺失了半截,如同被火烧过一般。
道冠歪斜在头顶上,发髻散乱被火燎了不少,眉毛胡须同样没有幸免,整张脸上黢黑一片,沾满了朱砂和草木灰,随着他的跑动簌簌飘落。
左灵儿率先反应过来,急忙迎了上去:“阿爹,你没事吧……”
呃……李奕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第一次跟未来的“老丈人”见面。
刚才的那动静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炼丹的炉子爆炸了,毕竟火药就是道士们捣鼓出来的,属于炼丹时的意外产物。
“灵儿,阿爹我终于把金方外丹炼出来了,哈哈,花了二十余年,金方外丹终于被阿爹炼出来了!”
李奕看着左灵儿她爹那副癫狂大笑的模样,严重怀疑对方精神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难不成修道炼丹把脑子给炼坏了?
“阿爹,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呀,阿爹你怎么流血了……”
左灵儿没去管那丹药的事,一脸紧张的扶着她阿爹,看到阿爹胳膊有血渍渗出,声音里不免带上了哭腔。
“没什么大碍,只是出了些小小的意外罢了。”左灵儿她爹满不在乎道。
说着他将攥紧的手掌摊开,几枚泛着晶莹光泽的椭圆丹药躺在他的掌心,每个都有鹌鹑蛋大小。
“灵儿你看看,这就是阿爹炼的金方外丹。”
李奕这时走到近前,下意识望向那几枚丹药,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淡紫色的荧光,一看就是重金属超标,这玩意绝对能吃死人。
不过左灵儿她爹还真是命硬,那么大的爆炸威力,竟然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若是运气不好的人,说不定就被炸的东一块西一块。
“左……左道长。”李奕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左灵儿她爹,只知道对方的名字叫左从覃,但见到对方是道士的打扮,索性直接以“道长”相称。
左灵儿她爹这时才注意到李奕,以及他身后的李汉超几人。
左从覃的目光在李奕脸上定格,神色有些怪异道,“你就是那位周国的李将军?真是怪哉,水木相生,水火相克……你这面相本该是短命夭折,怎么现在活的好好的,甚至生气之磅礴,世所罕见。”
李汉超上前几步怒道:“你这道士安敢咒我大哥短命?”
“无妨。”李奕摆了摆手,并没有放在心上。
关于自己短命的论调,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见,年初大婚去算八字择婚期,那开封的老道士也说过这话。
若是在后世他肯定当笑话听,但魂穿这事他都亲身经历了,还有事能比这还要更离谱吗?
左从覃又摇头道:“我看相观气的本事远不如我那师兄,造诣还远远不够,或许只是看走了眼。若日后有机会的话,李将军可以去找我那师兄帮你再细细观瞧一番。”
李奕好奇道:“不知道长的师兄是何人?”
左从覃低垂眼眸,把玩着手中的丹药,淡淡道:“我那师兄的姓名说出来,李将军未必知晓……倒是在文德年间,大唐昭宗皇帝曾赐号“清虚处士”于我师兄,不知李将军可听过?”
清虚处士?
李奕顿时皱眉沉吟着,脑中迅速回忆后世的史书上,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突然间,他灵光一闪,愕然道:“莫非是扶摇子陈抟?”
“哦?”左从覃比李奕还要惊讶,“扶摇子乃我师兄早年间的道号,这些年应当不怎么用了,多以清虚处士之名行走世间,李将军竟有耳闻?”
李奕心道,睡仙陈抟老祖可太有名了,载入史册的道学者、养生家,活了一百多岁的神仙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