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国开始掌控山川 第120节

  也随着对外战争的胜利,而迅速转变——

  在此之前,

  因为多年外战不利,秦国上下都弥漫起了保守的风气,认为“秦弱而他国强”,能够保全社稷,已经很不容易了,不应该再妄想挺进中原。

  东出?

  东出也要有实力啊!

  秦国的贵人们又不是真的疯,在驱使军队,牺牲无数小民也没有得到回报后,他们当然不会傻乎乎的把自己脑袋送过去,给其他诸侯砍。

  毕竟要维护自己高贵的地位,

  小民是要有的,

  秦国也是要存在的。

  所以,“东出”的口号虽然喊的仍旧响亮,但“东出”的动作却畏畏缩缩的。

  甚至去年,

  秦君派人去西域寻求利益,也没有多少人支持,认为“西域偏鄙”,即便可以做生意,也赚不了太多钱,路上还要担心义渠和羌人的劫掠,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但是现在,

  以一敌二,并且得胜!

  狠狠提振了秦国对外行动的信心!

  秦人由此恢复了往昔的自信与拓土扩疆的热情,秦国内部各阶层的注意力也转向了外战。

  就连出使西域,也有臣子表示愿意支持了!

  秦君于是对太子渠梁感慨,“不容易啊!”

  “终于让秦国重拾信心了!”

  这么多年屡战屡败,

  人要丧命,

  国要丧胆!

  即便内里重整得再好,要想提高国家地位,重回强国境界,取得一场大战的胜利,是必然的要求!

  只知道赚取钱财,而不思考向外扩展,在其他诸侯眼中,不过是“商贾”罢了。

  太子渠梁便说,“等我继位后,一定想办法让秦国的名望更加强大!”

  秦君抚须而笑,“你有这样的志向,为父很高兴!”

  “趁着还有些精力,为父要寻找机会,再去打一打魏国,替你做一点事情!”

  秦国的敌人太多了,

  一代人是很难实现秦国称霸天下的梦想的。

  嬴师隰只能一点点的去做,

  让后人面对的麻烦越来越少,这样获得的成果,才能越来越多。

  ……

  而在东边,

  魏韩经此一败后,觉得秦国实力恢复,单凭一国,实在难以压制。

  于是魏侯瑩和韩侯若山便在宅阳会盟,并且在武都修筑城邑,以为防御。

  然后,

  意识到魏韩企图修墙阻拦自己东出之路的秦国便再次提兵,将之击败,把刚刚奠基的武都城给摧毁了。

  魏国震怒,但又对秦国无可奈何,只能向东攻打宋国,夺取了仪台,粉饰自己摇摇欲坠的霸业。

  这样的消息传到天下,

  还在楚国游历的卫鞅便感慨道,“魏国的霸业要在魏侯瑩手里失去了!”

  “河西即将回到秦国手中,九鼎可能要被秦人夺走!”

  然后,

  卫鞅便结束了自己在楚国的旅程,坐车乘船,开始北上返回。

  他渡过大河,

  没有回到家乡卫国,而是目标明确的要前往魏国的国都安邑。

  他先是在韩国的河阳下了船,打算转乘车马。

  正闲着没事的何博注意到了他。

  于是当年抽过卫鞅的鬼神再次现身,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卫国的公孙!”

  卫鞅也向他回礼,“多年不见了,漳水的土伯。”

  天子扁四年,

  卫鞅已经二十五岁了,

  因为常年在外游历,他看上去有三十岁的样子,并且留起了胡子,身形精瘦的站在那里,看上去更加刻薄。

  何博邀请他去大河的岸边散步,

  卫鞅没有拒绝。

  然后,

  何博就问他,“这次回到三晋,打算去哪里呢?”

  “去魏国的安邑,学习卜子的道理。”

  “我记得以前,你可是看不起卜子遗留下的学说的。”何博笑话他,“难道在外面挨了打,认清了自己和先贤的差距?”

  卫鞅面无表情,“不,我现在仍然看不起!”

  “卜子是过去的贤人,我为何不能做现在的贤人?”

  “我只是需要用他的道,来补全我的道罢了。”

  何博对着卫鞅“哦”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么说,你很猛啊?”

  “在外面游历了这么久,你的学问有多少长进?你的志向有偏移吗?”

  “我的学问自然长进,我的志向没有偏移!”

  卫鞅和鬼神,在滔滔大河的岸边慢慢行走着。

  前者垂着手,让河面吹来的风摇晃他的衣摆,神色看上去傲慢且冷硬。

  他对鬼神说,“我看了很多东西,最后我仍旧觉得我的道理是对的!”

  何博停下脚步,和卫鞅面对面站立着,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还要用自己的道理,去鞭打天下的人?”

  “不是我要去鞭打他人,而是这个乱世要我去鞭打他人!”

  

  大河的浪花拍岸,然后在地上逝去,无影无踪。

  何博听见卫鞅说,“从幽王被犬戎杀死、平王东迁洛邑开始,天下纷乱了多少年?”

  “从郑庄公射伤天子、晋国曲沃代翼开始,宗法礼乐崩坏了多少年?”

  “从卫宣修筑新台,晋文纳娶侄媳开始,道德混乱了多少年?”

  “现在周天子只剩下洛邑,郑国社稷倾覆,晋国宗庙不存,称霸的魏国也要衰败了。”

  “矛盾每时每刻都在摩擦,战争无时无刻不在准备,以后死的人还要更多,天下还要更加崩坏。”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为什么要去依赖道德?”

  “讲究道德礼乐的孔丘是丧家之犬,除了在《春秋》上用他的笔法骂人,他对这样的天下又有什么助力?”

  卫鞅说到这里,背着手,侧过身体,面向浑浊奔流的大河之水,仰起头,一副傲慢到无人可比的样子。

  他说,“但是我不同。”

  “我要鞭打这个天下,我要约束这个天下!”

  “礼乐崩溃了,我会缔造新的秩序,一个可以终结这个乱世的秩序!”

  “我会给天下的人带去暂时的痛苦,但在这样的痛苦过后,他们就不会再去品尝诸侯混战的残忍。”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诸侯不会存在,天底下只会有一个国家!”

  即使在这样的过程中,

  必然会牺牲很多人,痛苦很多人。

  但卫鞅必须把一国之人都抓起来,要求他们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做事。

  力出一孔,

  然后,成前人所不能成之事!

  卫鞅知道,被鞭打的滋味会很疼。

  但是如果诸侯间的混乱不得到终止,那收获的粮食还要被拿走供给军队,难得的闲适还要被突如其来的战争摧毁。

  国野之间,人人都要为诸侯的霸业,奉献出自己的血肉。

  他行走了很多地方,见证了太多事情。

  许多民众是愚昧的,

  许多君主是愚蠢的,

  和他们讲道理,是很难说通的。

  但教化他们,花费的时间又太漫长了。

  卫鞅不能忍受这样的漫长!

  世道丧乱成这样,凭什么还要缓缓图之?凭什么要忍受这个世界给予的痛苦?

  于是,

  他幼时的记忆浮现,决定在孩子不懂事还爱乱想乱动的时候,用棍棒长鞭去抽打他,用奖励赏赐去引诱他,强迫孩子读书,学会那些应该懂得的道理。

  对待民众要如此,

  对待君主也要如此!

  他会在之后选择一个愿意支持自己改革变法的君主,然后将那个国家,从上到下,全都革新一遍!

  在天下统一之前,

  他制定的法度不需要变,也不能变!

  所有人都应该被鞭打着,只有在到达既定目标后,才能获得休息的机会。

  “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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