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的经历,和他们一般无二。
或生或死,
或行或留。
“辛苦了,辛苦了!”
没有斥责他们的不尽心,秦君只是微笑着拍手,赞扬他们的忠诚。
在派人出去的时候,
秦国的大臣中有人担心,他们会被义渠或者羌人俘虏,然后方便周边的蛮夷,来进攻秦国。
或者,
他们有人有武器,跑到秦国不知道的地方,占据一方,繁衍生息,将秦君的命令遗忘,也是很有可能的。
总的来说,
大臣认为派人西去之事,弊大于利。
但秦君就是要这么做,
谁也没办法改变这件事。
“现在,还请你们替寡人说一说,那西方的事情吧!”
秦君一挥手,让各人就坐。
小太子嬴渠梁坐在父亲身边,听着那几个看上去很苍老疲惫的人,说着遥远西方的事情。
不是周边经常骚扰秦国的义渠和羌人,
而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人和地方,以及那里发生的事情。
他听着听着,就慢慢的靠向父亲,然后倒在秦君怀里。
秦君顺手搂住他,
父子两个都安静的听着远行的故事。
等到最后,小太子替这份精彩的故事鼓掌。
他仰着头对父亲说,“我以后也要这么做!”
秦君笑着拍了下他的头,“你要是可以按照为父的路子一直走下去,为父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不过,
他心中对使者话语中提到的,诸夏的丝绸器具,在西方极为受欢迎的事,十分上心。
甚至使者还指出,
在他们去到西方之前,就已经有人去过了。
因为他们在西方的小国中,看到贵人们偶尔会拿出自己珍藏的诸夏之物,向自己的友人显摆。
双方还会因为手里的东西是不是“正品”而吵架,最后听说有诸夏来的使者后,就直接拉人过来,要求其辨别。
也许是商人图利,私下开辟了这样的商路。
也许是义渠这样的蛮夷,在劫掠了诸夏的财宝后,转手将之售卖了过去。
但诸夏之物在西方受到追捧的事,却是可以肯定的。
秦君想着,
若当真如此,那秦国就可以想办法,去和西方的那些蛮夷小国,做一做生意。
等到秦国强大起来,人手充足了,可以跨越荒凉的地段,打到那边去了,这生意还能做的更大,更强!
至于现在?
只能忍痛和蛮夷往来一下,赚一下他们的钱了。
反正诸夏的君子们一直都这么务实。
能打就打,
不能打就先谈一谈,把日子过下去。
反正山东六国连带周天子,已经为秦国做好了例子。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
秦君在之后几个月中,又组建了一支较之前更加庞大的队伍,让他们带着武器和货物,试探性的朝着西方而去。
这一次,
并不是要去寻求公子朝等人的踪迹。
而是为了秦国的未来。
……
“离谱,真是太离谱了!”
“我以前只听说,以王畿的位置,可以分成西边的宗周和东边的成周,怎么现在,还有东周西周呢?”
前年的时候,在位六年天子喜去世了。
这让何博少了一个打趣老鬼喜的机会。
毕竟两人都叫做喜,身份却是天差地别,实在让鬼神可乐。
之后,便是天子喜的弟弟姬扁继位。
因为天子喜没有儿子,只能含泪让小宗继承他的大宗了。
而新天子扁也同自己的众多前任一样,没有什么能力,只能待在洛邑王城中,继续享受着礼崩乐坏的憋屈。
好在,
他继位的第一年,整个诸夏都没什么大乱,大国之间的摩擦虽仍旧存在,但总体平和。
但就在天子扁放松警惕,觉得自己“天命所归”,可以龟缩在宫室中自娱自乐的时候,他旁边的西周却是结结实实的给了天子扁当头一棒。
西周公死后,他的小儿子姬根和继位的兄长不合,然后就在赵、韩的鼓动下,闹起了分家,占据巩城,自立为君,号称“东周公”。
而巩城,距离黄河并不遥远。
于是这个消息跨过大河,被正在沇水摸鱼的何博知晓。
且说何博在太行山里看猴子打架看了几年,
跟老鬼医仲打着“辨认草药”的旗号,强迫许多野猪野狗野猴试药,吃的它们其中不少荣归阴间,为医学发展做出杰出贡献后,终于良心发现,不再折腾了。
他又激发了对河流的喜爱,从太行山里滚出来,在三晋众多的河流之中润来润去,最后来到沇水边上,隔着这条紧贴着黄河的支流,眺望大河对面周王畿。
虽然母亲河仍旧不愿意让何博从她身上用各种姿势跨过去,但总拦不住何博眺望大河对岸的。
周王畿那边,
可是藏了许多珍贵典籍的呢!
而这样的深情眺望进行了没多久,周王畿的乱子就流传到了大河对面。
何博因此召来西门豹,询问他为什么周王畿明明已经很小了,还能继续细分?
难道这是要在国土上证明,“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的道理吗?
而对于做事做到一半,就被鬼神滴溜过来询问的情况,西门豹已经习惯了。
他先是对着鬼神行礼,然后就说,“成周宗周,是天子所在之处。”
“而西周公国之设,则是在于七十多年前,周考王封其幼弟。”
七十四年前,周贞定王崩。
其有四子,长子姬去疾继位,是为周哀王。
三个月后,二子姬叔弑兄篡位,又为周思王。
五个月后,三子姬嵬又弑兄篡位,即周考王。
姬嵬弑兄篡位之后,担心前事重现,便有意先下手为强。
但是其弟姬揭在见证了前面三个兄长的厮杀后,已经有了准备,让考王对其的刺杀,毫无作用。
于是考王元年,姬嵬只能划王畿河南之地,封姬揭于王城,建周国,疆域为瀍水以西、洛河以南,是为西周桓公。
表明兄弟之间,两不相犯。
至此,天下二周并立,犹如当初武王的兄弟旦,受封“周公”之事。
只是几百年前的周公,
和当今之世的周公,已然不同了。
而今年的事,和七十年前也十分类似。
何博想到这两次“二周并立”,也忍不住拍手感慨道,“史书上的事,多看还是很有意思的。”
“在生活中遇到一些离谱的人事,初时会感到惊讶,但一翻史书,才发现古人已经做过了!”
历史啊,
总是转来转去,
只是看上去相同,实际又各有特色。
西门豹说,“《诗经》上讲:‘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
“先贤记录历史的本意,就是希望后代可以通过过去的事迹,吸取到经验教训。”
只是可惜,
先贤的好意,
后人中能理解接受的,并没有多少。
周王室乱了又乱,
到现在还要继续乱。
周考王的兄弟相残,还可以说是“天子家事,不容外人置喙”。
但自打承认中山君也姓“姬”之后,越发是不要脸了。
鬼神都为之感慨,“礼崩乐坏,岂是诸侯先挑起的呢?”
“周天子自己都不遵从周礼了,又怎么可以去责怪诸侯卿大夫不从周礼?”
不过没有关系,
“周礼”已经升格了,
从原本维护周朝统治的礼制,变成了凝聚诸夏,征服四夷的理由和煌煌天命。
在“周礼”的加持下,
诸夏就是天地间唯一有文化的高贵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