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经常跟着长辈来河边濯足、浣衣、取水,这山水自然是看的多了。
“都好看,哪里都好看!”
何博想着自己一旦将铜鞮山水尽数入手,能够开启何等伟业,便真心实意觉得,这地方人杰地灵。
“那……”
少女还想说什么,
后面的老前辈们却是笑话她起来了,“花这是动春心了呢!”
说着,
还唱起了歌谣。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这是《诗经》中《唐风》的一首,表达的是男女之间的爱意,甚至还多用于婚礼上,新郎新娘的对唱示爱。
而此时说早不早,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去山里打柴的人也正在回家的路上,免得入夜后遭到野兽袭击。
一群捆着木柴的汉子路过这边,听到河边的歌声,便立马跟着唱起来,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少女被她们唱的满脸通红,但没有转身离去,而是眼睛亮晶晶的对着何博道,“你结婚了吗?”
“你多大了?”
“你家里还有哪些人?”
她问的急切,也问的期待。
可惜何博已经没了多余的心思,只回道,“我们不合适。”
“我只是路过这里,不是过来结婚的。”
先秦民风狂野热烈,看上了某人就大胆示爱,更野一点还真有可能仗着人多,强迫对方就地结婚的。
何博从未想过,
自己还能遇到这样的担忧。
好在对方是个正常的姑娘,示爱没有得到回应,哪怕心痛于美男子和自己无缘,也直接转回到了自己的亲人同伴身边。
一个妇人问她,“怎么不高兴了?”
“哼,他没有接受我咧。”
“哎呀,那可太可惜了!”妇人十分惋惜,“那男的长的多好啊,要是我有机会,抢也要把人抢回来咧!”
妇人偷瞄着何博的外貌,不由幻想起来。
“他看上去细皮嫩肉的,要是真成了,就让他天天待在屋里,我出去干活!”
“你想的美!”其他人也开始调笑这妇人,“细皮嫩肉的多半是贵人君子,也不怕哪天人跑了!”
这年头,流亡在外的贵人可不少,有些在某地娶妻生子了,没几年又跑去了其他地方,妻儿都不要了。
“唉,能睡一段时间就够了,我哪敢图他一辈子?”妇人代入了美梦之中,还叹息上了,“我要真有这人的孩子,估计也是个好看的,到时候天天吃果子也好啊!”
此时风俗,看到心怡的美男子时,不论男女,大多会向其抛些鲜花水果,以示心意。
有些人出门一趟,掷果盈车,一天的口粮就出来了,比要饭效率还高。
“……不想结婚的话,问他今晚行不行?”
“一夜也好嘛!”
睡到美男就是赚到啊!
妇人们开始给少女出主意,尽量给自己争取幸福。
而旁边的何博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清楚听到一堆人正在商量着“要不要趁着荒郊野外把人办了,他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帮忙”……
心里情绪复杂。
半晌之后,他转身就往河里走去,仿佛下了某种决心。
此地民风淳朴,
他有些招架不住,还是速速润了为好!
念头一动,人便化风而去。
等附近的人调笑完毕,再去看美男过眼瘾时,便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于是她们又感慨起“可惜”,一边说着一边提着装满的水桶,向着铜鞮城邑中走去。
何博虽没有控制铜鞮水,但也能用术法调整自己的视角,不用再像最开始那样,每天仰望星空。
当看到人陆陆续续回家时,他心中也不由生出一股欢喜来。
这个时代,
乱是非常的乱,
好也是非常的好,
处处都透着一股朝气蓬勃的活力。
哪怕不图掌控山川的野望威能,只说“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何博也愿意忍受刷刷进度的孤独,还有初入一地时,受到山川排斥的难受。
同样是漳水流域,
下游的邺县因为常年贫苦而显得风俗有些迷信、蛮荒,上游的铜鞮这边,却是开放张扬。
何博都无法想象,在其他山川的覆盖影响下,当地人又会有着怎样的生活面貌。
“无论如何,还是很期待更广阔的天地啊!”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
星子完全露了出来,一闪一闪。
何博再次选了个没人的地方现了身,躺在夜风吹拂的草地上,欣赏着对自己而言,两千多年前的清澈夜色。
而在他另一套视野中,代表铜鞮水的进度条,再次增长了一点。
第11章 庙成
也许是曾经晋国东部中心的缘故,
铜鞮的民风比起邺县要开放自信很多,何博也挺喜欢在这边游荡的。
起码他现在有自由行动的能力,还有对铜鞮山的觊觎之心。
而待的久了,何博才知道,韩国铜鞮以东,赵国襄垣以西,中间还夹了个属于魏国的虒亭。
那是个非常小的地方,被夹在两国之间,成为魏国飞地。
看着那地形地势,何博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虒亭还能存在。
而这,
其实也算是,三家分晋之初,一切还没个妥善安排的表现。
赵魏韩还在忙着瓜分战利品,等政治上,新得的诸侯宝座稳固了,虒亭的存在归属,应该也能确定下来了。
“……不过,一直摸鱼也不行啊。”
“还是要回邺县看看的。”
何博放开了自己随机摸来调戏的一条无辜大头鱼,感觉到邺县那边,正有什么在吸引自己。
于是在铜鞮游山玩水一段时间的河伯终于放下身段,再次俯瞰起了那目前来说,对祂算得上最恭敬、最信奉的邺地。
算算时间,
那座祭祀自己的庙宇也该修好了。
……
邺县,
巫覡们正穿着简朴的祭服,戴着狰狞的面具,在新落成的庙宇前载歌载舞。
笙箫钟罄等乐器,也都被摆放了出来,由专门人士演奏。
笙箫各自有十几个乐师合奏,
几个妙龄女子正穿梭于成排的钟、罄之间,轻轻敲击,发出沉重庄严的声响。
何博对这些古老的乐器,有些好奇。
于是他在将视角飞速转向邺县上空后,又迅速用幻术,捏出皮套,上岸来到西门豹身边。
鬼神来的悄无声息,
没有任何人发现。
就连西门豹这个就在旁边的,也只是神色端庄的注视着巫覡祈祷祭祀的场景,未曾挪目。
而这种“毫无声息”的能力,
则是何博最近给自己弄出来的新法术“敛息”。
在经历了铜鞮打水的姑娘们后,何博深感在这个时代,也需要保护好自己。
毕竟以何博的相貌,在当今之世,的确会引起很多人的追求。
邺地之民经历的苦难太多,而且女子等,大多在巫婆替“河伯”选妻的压迫下,早早的跑了,使得当地大部分是老少爷们。
是故当初何博初上岸见人,倒没有引起太大喧哗。
……
“我听说编钟是为诸侯演奏的乐器,可以用来祭祀鬼神吗?”
就在西门豹全身心投入巫覡仪式中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浸。
西门豹转过头,就发现河伯再次显灵,就在自己面前!
他神色一变,忍不住就要出声,只是嘴巴才张开大些,就有一股仿佛在水中睁眼张口,然后被河流塞满难以发声的感觉涌现。
西门豹便知道,这是鬼神不愿惊动他人。
于是他也显露出一副从容自得的模样,仿佛何博只是一般路过的青年才俊,二人投缘,聊上两句。
“钟者,本就是贵者所用之物,献给鬼神,并没什么问题。”
何博点了点头,于是又问,“邺地哪来的编钟?”
西门豹只能无奈道,“礼崩乐坏,又能如何?”
周天子制定的规则崩毁,并非一朝一夕之时。
甚至也不是从平王东迁洛邑后才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