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像那江湖人气质,公人。
“莫说到就到了?”武松来问。
苏武点点头:“怕是真到了,走,上马去迎一迎。”
说着,两人上马,带着七八骑飞奔往前去,那边三四十号人,便是立马停步,等在那里,许多汉子眼神左右,戒备警觉。
苏武近前来,只开口喊:“某乃东平府兵马都总管苏武,敢问来的是谁人?”
苏武只知道一个名字,但他不先说。
就看车架之内,下来一人,先打量了一下苏武,点了点头:“在下李良嗣!见过苏总管,你们要等的人,当是我的吧?”
“是你!”苏武点着头,是这么名,却也还问,请公文一见。
那李良嗣转身回车,取出公文,派人送到苏武手上。
苏武看了看,枢密院的印鉴他如今也是认识的,没错了。
“枢密院有令,只教某护送你们,请吧。”苏武点着头,也认真,郑重其事,不管不问就是。
“苏总管随着马队就是。”李良嗣拱手一礼,便往车架再上,也不多言。
倒是苏武刚刚有一打量,这人三十来岁模样,不显高大,也不显威武,但面色颇正,看起来行事也是缜密之人。
只是这人口音略有奇怪,虽然也是北方口音,但是几言几语来,又能听出奇怪之处,但又不能真正分辨是哪里口音。
那就不多想了,也不必安营扎寨了,三四百骑,打马随着吧,苏武也带了二三十辆车,也是准备了自己的补给,便是知道,这一路去,只怕很少会入城池采买。
武松便也是这般跟着说走就走了。
李良嗣,苏武嘟囔着这个名字,在想些什么,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来。
枯燥乏味的行路,走的倒是官道。
一走就是一天,虽然不奔,但脚步一直不停,饭都不吃。
直到落夜,也不去驿站,也不入城,只管在野外扎营,埋锅造饭。
苏武这边三四百人,便也用不着那三四十人埋锅造饭了。
篝火旁,苏武与那李良嗣终于坐在了一处。
苏武也不开口问,只管招呼李良嗣吃饭。
却是两人除了寒暄几句,并无多言。
便又是这么走了一天,又是安营扎寨,篝火之旁,又招呼李良嗣吃饭。
还是寒暄几句,各自吃去,并不多言。
许久之后,倒是李良嗣忽然开口与苏武说话:“苏总管当真是办差的人呐,童枢密门下,不错。”
童枢密门下?谁?我?
苏武还愣了愣,自己怎么就算是童贯门下了?
苏武笑着答:“事以密成嘛,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是。”
“是啊,此事当成,天下变矣。”李良嗣点着头。
这口音呐,越听越感觉李良嗣好似是河北人,却又不是河北人,不知怎么形容。
苏武只点头,也不多说。
李良嗣还说:“苏总管就不问问是什么事?”
“李兄弟莫要说笑……”苏武摆摆手。
“只听得童枢密说你麾下有强军,正好顺路,也知晓道路地势,也说你剿贼最悍勇,身中两矢还奋勇先登,本只以为是那捷报里吹嘘,当面一看,强军还真不差,那悍勇之事,我倒是信了几分,再看你办差恪守本分,话语不多……当是可用可信之人。”
李良嗣本一直是一本正经模样,此时也有了笑脸。
“那捷报里,倒也有许多地方不属实,比如,贼寇没有上万人那么多。”苏武故意这么来说。
“哈哈……”李良嗣笑着,便又说:“既是你带兵一路来送,终归最后也还是会知晓此事的……”
“那我是该问呢?还是不该问?”苏武问道。
“我去登州莱州之处,寻一地上船北去……”李良嗣忽然如此一语,便也是只有他与苏武两人坐在一处,旁人并不近前。
“嗯?”苏武愣了愣,干嘛?为何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不是天大的神秘事吗?连程万里都没资格知晓的事。
“你终究要知晓的,因为你要送我上船。”李良嗣如此一语,却立马有紧盯着苏武去看。
苏武心中一惊,上船?从渤海上船,去哪里?渡过渤海湾去辽国?
渡过渤海湾还能去哪?
去更北方?去找女真?去那金国?
苏武想起来了,历史上,大宋是与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有过盟约,南北夹击辽国。
海上之盟。
眼前这人就是海上之盟的使者?
怎么自己忽然参与到这件事里来了?
“怎么?苏总管是猜到了什么?”李良嗣问道。
苏武不作伪,点着头:“东京来的一队人,带着隐秘之事出海去,当真让人惊讶!出海往北,要么是辽国,要么是那白山黑水之地。”
“苏总管当真不凡呐!”李良嗣点着头,又说:“本也是要试探你一二,看看你这人能不能办得大差,而今看来,当真不差,童枢密门下之人,还真值得信任。”
“不知李兄此言何意?”苏武心中一紧。
“东京之人,东京之事,不可信,东京里,辽人许多,宋辽百年不战,不知多少朝堂官员与辽人也有交往来去,乃至东京城里,多的是辽国密探……”
李良嗣慢慢说着,又看苏武。
苏武摆着手:“这般事,我便不懂了……”
“嘿嘿,我就是个辽人!”李良嗣忽然如此一语。
苏武双眼一睁,好似下意识里就要起身拔刀。
“总管稍安,总管稍安……大机缘到你身上了,你要不要安坐听一听?”李良嗣满脸是笑。
第104章 你小子,当真不懂?
苏武看着一脸笑意的李良嗣,终究还是没有暴起拔刀。
辽人,倒也明白过来了,这般口音的辽人,当也不是契丹人,而是燕云十六州的辽国汉人。
契丹人,出自东北,本是昔日鼎盛大唐座下驱策之犬马,为大唐卖过命,也为大唐立过功,也受过大唐的封赏,如此势力也慢慢壮大。
后来,大唐没了,军阀混战,五代十国,契丹人就在关外混起来了,越混越好,也出了强人,耶律阿保机,立国大辽。
中原乱战,有那后唐将军石敬瑭,叛了后唐,拥兵自立,建立后晋,为了抵抗后唐平叛大军,便想引北方辽人为助力。
石敬瑭便是上表辽人,自称儿子,割让燕云十六州给辽人,换来辽人帮助,这便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儿皇帝。
燕云十六州,大概就是从山西大同附近往东,过河北北部,乃至包括后世北京,一直到天津这一条线的狭长土地。
从此燕云十六州就一直属于辽国了,即便后来赵匡胤篡位建宋,统一四方,也不曾把这块土地再拿回来,宋人后来倒是也努力过,与辽人激战几十年来去。
终究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后澶渊城下一盟,百十年不战,就这么回事了。
燕云十六州,历史上要再归中原王朝,那得四百年之久,一直等到朱元璋立明。
而今的燕云十六州里,大概有七百万到九百万的汉人居住,便是辽国汉人。
眼前这个李良嗣,显然就是辽国汉人不假。
苏武看着他,想着宋金海上之盟,只说:“李兄弟,我一个小小州府兵马都总管,何以会有什么大机缘?”
李良嗣笑着来说:“你如今也是入品的游击将军了,岂能只是小小总管?”
苏武眼神微微一眯,猜去一语:“莫不是李兄想让我随你一起上船吧?”
李良嗣闻言一愣,随后来说:“苏总管当真不比一般人呐,在下李良嗣,这个名字呢,是童枢密赐的,在下本名叫做马植,为了隐秘行事,而今倒也不用马植之名了,在下乃是汉人,带着大义随童枢密投宋而来,此去乘船北上,便是要去寻那女真人为盟,京中酝酿了大谋划,便是天大的功勋!”
“与女真南北夹击,夺回汉唐故土燕云十六州?”苏武直接说。
“好,当真是好!苏总管智谋不凡,你想想,这般事若成了,你也参与其中,这是多大的功勋?”李良嗣问道。
苏武知道,这件事,最终是会成,虽然里面有许多难以言说之处,但还是会成。
李良嗣这一趟渡海结盟之旅,也是有惊无险。
而且李良嗣后来也得大功,重赏,官职之类自不用说。只是他最后,死得可笑,死因是“破坏宋辽百年之好,导致金兵入侵中原”。
苏武只问:“李兄弟是当真想要让我一起上船?”
李良嗣终于点了头:“如此机密之事,能信任的人本就不多,东京城里更是如此,是童枢密看那捷报的时候,点的你,也是你也顺路。此去那白山黑水之地,渡海而去,一路还要翻山越岭,从山林之间寻到女真人之处,何其艰难,只怕也是危险重重,当有悍勇之辈跟随,以保一路顺畅……”
李良嗣说得认真……
苏武只看那眼前篝火摇曳,问了一语:“此去,多久?”
“一两个月而已,若快,兴许还用不了这么久……”李良嗣只看苏武。
时间倒是不算长,也是距离其实并不遥远,真要说起来,莱州到黄龙府两千多里罢了,若是直接从山东半岛渡海,不绕着渤海湾走,不到两千里路,渤海湾也不算宽。
只是此时,辽国与女真,正在战争,双方也没有什么明确而又稳定的边界,若是遇到女真人倒也还好,若是遇到辽人,麻烦就大了。
即便知道这件事会成,但这一路上,也说不清楚。
倒是时间不算长,误不了苏武什么大事去。
苏武在思索其中,李良嗣立马又说:“也不必这么多人,总管带一百骑随我上船足矣,人多反而累赘,快去快回就是。”
苏武还在思索什么?
走这一趟,他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当然,立功是好处之一,但这对苏武此时此刻的需求而已,并不主要,还要有点什么好处才是……
苏武想到什么?
马!
宋辽之间走私来去,辽人其实管制得严格,但若是这回真去通了海路,走过一回……
如今女真正在崛起,本就是宋金之盟,找金人买马,那是不是简单许多?
那是不是只要谈好价格给得起钱,只要女真人有,买多少都不算事?
女真人的日子,其实很苦,苦不堪言,女真人本是在辽国势力范围之内的山林渔猎民族,是受辽人政权统治的山林部落。
以往辽人欺压女真人,那也是与对待畜生没有什么区别,契丹人还有一个专属名字,叫做“打女真”。
女真也分生女真与熟女真,熟女真就类似于顺民部落,乃至也帮着契丹人欺压其他的女真人。
生女真,便是真正在山林里刨食的部落,他们有各种毛皮,各种人参山货,乃至也出一些珍珠之类的东西。
契丹人“打女真”,大概就类似用一个破铁锅,换走人家一车的貂皮虎皮熊皮,与抢劫无异,乃至也直接动手去抢。
也把许多女真人抓去贩卖之类。
许多女真部落,也就着实活不下去了,十几个部落联合在一起,也不过三千壮丁左右,便是木棒子一举,与辽人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