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开局在阳谷县当都头 第444节

  再看眼前,已然是一边倒的局势,党项四处在飞,宋骑到处去追!

  三四年前,这些党项骑就是这么追老帅刘法,今日追去,岂能不是咬牙切齿?

  世仇血仇,一代一代,早已无以复加。

  慢慢的,天边黄昏色,战事也落下,百十党项,最远追出去二三十里,此番带得马多,便是苏相公说,全部杀光,定要做到。

  更还要那党项弃马往那山梁上爬,身后宋骑自也弃马去攀爬去追,一直追。

  苏武自就不追了,打马立在那黄昏之下,一轮红日剪影之中。

  有那骑士牵来一马,马背上正是惊魂未定的李彦,他看得视野远处还有军汉手脚并用往那山梁而上,已然开口:“苏学士,快把人召回来,咱们赶紧回去吧,一会儿党项援兵就要到了!”

  苏武却答:“要全杀光!”

  两千里的宋夏边境,漫长如斯,党项能有几个援军立马赶到?换句话说,党项能有多少人遍布边境之处?

  当然,这个道理,李彦自是不太明白,他只知道近来军报,时不时就是党项数千骑来去驰骋,便又急切来说:“苏学士,已然大胜,已然大胜了啊,当是速战速决,打完就走,如此才是明智之举!”

  苏武回头,斜眼看了看李彦,只看苏武此时,铁兜鍪已然取下,面容严肃硬朗,身上肃杀还在,威势在身,一语来说:“怕什么?还当去洪州城下看看!”

  “什么?”李彦瞪大眼睛,口中就道:“去洪州城下作甚啊?那洪州城不知几万兵将严阵以待,此去作甚?”

  苏武懒得理会,只管抬头远远去看那山梁追敌的场景,若是洪州城都有几万兵将严阵以待,这党项不得也是个披甲百万?那还打什么?回家去生孩子过日子算了。

  倒是一旁刚才牵着李彦来的那骑士说道:“监军勿惊,洪州城里,最多三四千人。”

  三四千人?听得这话,李彦心中稍稍一定,却是连忙又道:“三四千人也不少啊,咱们不过六七百号,不该去不该去!更何况周在还有成千上万的党项骑在驰骋……”

  李彦却是不知,刚才护着他的骑士,此时已然面露鄙夷,左右之人,皆是一脸鄙夷之色。

  监军他们见过的,怎么这个监军与上一个监军差别这么大?怎么这个监军是这样的?

  许也是李彦终于不再去想什么下马威了,下意识里不这么去想了,苏武这可不是给他什么下马威,这看起来真是要去洪州!

  这苏武,当真悍勇得紧,以往在京城里听得这些夸赞之语,只道是寻常,天子面前被夸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五千了,这个才华横溢,那个悍勇无当,但凡是要抬举要升迁的,哪个不是夸赞连连?

  天子前的夸赞,岂能不是寻常?再说头前伐辽之事,也没打什么仗……

  今日才知,许别人都是寻常,独独这个,真不寻常!

  只是,你苏武不怕死,敢拿命犯险,我李彦一个监军太监,一个好端端的内侍总管……

  唉……

  不该来的,这一趟着实不该来,此时真是被绑在此处了,不跟着大队人马,便是给他李彦一队护卫,他李彦也不敢带着护卫往后走了,党项在周遭还有数千骑驰骋来去,许此时是数千骑可能不在周近,但这谁说得准?

  李彦心中,一时之间,不知念头多少!

  果不其然,苏武只是一语:“若李总管有些担忧,那就先派一队人护送你回去!”

  只管这一语来,左右之骑,个个偏头去,生怕苏相公来点人的时候看到自己,跟着苏相公出来,岂能不是功勋?要钱给钱,要赏给赏,立功升迁更是不在话下。

  谁愿意护送一个监军回家去?

  倒是李彦,却也来说:“那倒是不必,我自跟着苏学士就是,跟在大家!”

  残阳在落,那山梁里追击的几人也提着一个头颅高高兴兴,这个头颅值得多少钱?

  只待苏相公说就是,肯定不下二十贯,即便四个人来分,一人也有五贯,半亩好地,又挣到手了。

  当然,这个时代田地的价值,与后世不可比。

  这个时代人口不过万万,一亩地一年的出产不过二百来斤,上三百斤就是高产大丰收,还得给官府缴税,一亩地剩下的也养不活一口人,若真要养活一口人的口粮,需好几亩去。

  若是一家有几口人的较为富庶的自耕农,几十亩地最少。当然,更多还是佃农佃户,租种地主的土地!或者自己有那几亩地,还得大量租种地主的土地。

  更也不像后世,一亩地轻松上千斤,乃至一千多斤,甚至也有能亩产两千斤的事。

  篝火也起,游骑在外,明暗岗哨散出。

  煮腊肉羹汤,苏相公喜欢吃这个……

  随在苏相公身边坐着的自是监军李彦,看着端上来的热羹汤,看着旁边配着的小面饼,李监军多少有些皱眉,吃了好几天了,吃得是龇牙咧嘴。

  只看那苏相公,拿起腊肉就啃,腊羊肉,面饼也在往嘴巴里送,狼吞虎咽,这么好吃吗?

  李彦无奈,也吃吧,他吃来,显然是不好吃的……

  只看苏相公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一碗羹汤几口喝完,还砸吧一下嘴:“美得很!”

  左右立马哈哈大笑,自是苏相公学他们的口音说话,用的也是他们的词。

  “相公,此番党项人头值当多少钱?”有军汉来问。

  苏武倒是把这事给忘记了,哈哈一笑来:“二十五贯!”

  左右大喜,一个个站起身来,先是拜谢苏相公,然后往远处去传:“苏相公说了,党项头,一个二十五贯,可比契丹人头还值钱,此番奋勇,此番更要奋勇!”

  只待传得几番,就是满场欢呼雀跃,拜谢之声此起彼伏。

  一旁李彦皱眉不止,也是疑惑,这般赏军,如何赏赐得起?

  这般欺骗军汉,若是兑付不了,到时候岂能不是军心动荡?

  李彦连忙轻声来说:“苏学士,万万不能如此海口去夸?”

  苏武看了看李彦,就问:“那你说多少?”

  李彦认真来想,此番三十万军来打不到十万的党项,开拔行军要给钱,上阵要给钱,打完要来赏,还有后勤辎重靡费,算账他倒是会的,便是一通算下来,开口一语:“最多,最多三贯……”

  苏武抬手去:“要不监军开口与他们说说……”

  李彦点着头,起身来,正欲开口喊,只待看得左右热烈氛围之后,又坐下了,说道:“苏学士,你头前都说了,我再说,岂不……”

  苏武看他也笑,不免也想,倒也真是个人精,不愧是宫中混出来的。

  “那就二十五贯!”苏武一语说去,懒得多言,更也是懒得与李彦争辩什么。

  李彦闻言,也看苏武,心中只想,若是当时候兑付不了,军中闹饷,也不知这位苏学士要如何收场。

  许也……

  不是什么坏事?

  如此一想,李彦竟就真不多言了,只道:“苏学士乃领兵之帅,那就按照苏学士的来……”

  苏武岂能不知李彦此时心中那点弯弯绕,只是浅浅一笑,更也不言。

  却听李彦又道:“学士,明日当真要去洪州?”

  “自是要去,且看洪州地形如何,过几日,还当再去东边党项龙州,都要看看……”苏武认真来说,西北与中原江南燕云大不同,必须要亲眼都看看,此乃良帅良将之基本。

  古之良帅良将,莫不如此!

  “就不能不去?”李彦低声来问,他真有些怕,便是此时在这里篝火喝汤,他都感觉胆战心惊,毕竟是党项之地了,那党项骑兵从来凶悍,三十万军还没聚来,哪里能有安全感。

  “那李总管先回就是,领兵之帅,岂能不知地形之貌?”苏武如此一语。

  “我不是要先回,着实是……不必如此,苏学士,勘察地形地貌,自有军中游骑虞候来做,哪里需要你我亲自去看?”李彦真在劝苏武。

  苏武反问一语:“你可知将帅之人,何以百战百胜?”

  李彦只当苏武是要与说教,与他装逼,欺他不懂军事,便不接话。

  苏武自问自答:“万事了然于胸,知己知彼,天文地理皆在其中,才是百战百胜之道!”

  李彦点着头,你说的都对,此番不论是不是下马威,算是都受了,你苏武自有你的强处,只待回去了,回去自也有我的强处……

  罢了,不说了……只盼党项人察觉不得,只盼党项人跟不上来,寻不到。

  只盼安安稳稳回得去。

  夜深,四周鼾声四起,唯有李彦,着实不敢多眠,撑不住睡着了,却是噩梦惊醒来……

  便是心中大骂,他懂,他知,许此番苏武不是故意要给什么下马威,真是来侦查地形地貌之事,但苏武一定有想过,要借着此事,给这么个下马威。

  不该来!

  此番算是记着了,头前牟驼岭马匹之事还未与苏武算一算,此番又来……

  这厮定是怕监军抢了功劳,昔日里,李宪童贯为监军,那功劳都大了去了,此番里,定是这厮想夺了监军之功,所以如此来行!

  若是苏武知道李彦所想,不免也觉得其实他这么来想,却也不假。

  但唯一不对的是,监军与监军也不一样,他与李宪童贯,又岂能相提并论?他还想要李宪童贯之功?

  那真是痴人说梦,那苏武该干啥去?

  野心倒是不小,想得也是挺美。

  终于熬到天亮,收拾了营帐马匹,也收拾了不少战利品,自当还往北去。

  真去洪州。

  洪州不是什么大城池,在这个地方,也容不下什么大城池,出产少,自就人口少,人口少,城池就不会大。

  城内军民,加在一起,许也就是个两万人上下,说是堡寨,这城池又比堡寨要大。

  远远看着那黄黄的土墙,早已是四门紧闭,城头上的人也看到了宋骑,鼓声大作,正是备战,反应极快,也是这里,历年来战事也多,军民的战争素养极高。

  苏武绕城打马,自不是来攻城的,也知道城内之兵,在摸不清楚情况之下,也不会出城来迎战。

  苏武只管绕城走马,时不时也看看那党项城池,他自不紧不慢,城头上越来越多的甲士,似乎也并不害怕,如此远远对视对峙。

  城东是河流,是永定河的上游,水流不大,就是从白于山留下来的溪流汇聚。

  这地方干燥得紧,离海洋很远,降水也少。

  城内用水,显然都是从那河水沟渠引流……西北城池,多也没什么护城河,本就缺水……

  但护城的壕沟是有的……

  这城池要攻,先断水源,但这件事短期的效果不大,城内自当有水备用,长期围困才能见到效果,但断水源的事一定要做,即便短期不见效,也是敌人的心理压力,也是己方的心理优势。

  要多备长板去架壕沟,再四周去看,此处难以伐大木,那军械之物,都要直接带来。

  这又是一项巨大的运输工程。

  诸多州府,征调民夫之事,与以往也不同了,还要成倍数增加,也是压力,乃至关中之地,也要征调民夫往北来,粮食耗费更又巨大。

  一时不免也想,昔日汉武帝大军出塞,那当是何等耗费?

  苏武越发皱眉,举国之力虽然是真,但这国家朝廷,似乎力量也并不大,换句话说,成倍的民夫征调,成倍的粮草供应,只怕朝廷难以调拨妥当……

  头疼……

  继续往东,去龙州看看。

  路上,也不断有游骑来报,身后跟来了党项游骑,苏武也不管,只管一路往东去,党项真要出大军来,还真不是这几日的事。

  这洪州龙州之地,就不是驻扎大军的地方,大军得就粮,那就得驻扎在黄河沿岸出产丰富之处,也就是在那贺兰山下兴庆府周遭。

  包括马匹,这洪州龙州,也不是养马之地,马匹在更北的河套,所以说党项真正的骑兵主力,也不可能长久驻扎在此。

  这些事,岂能是东京城那蔡相公王相公能清楚明白的事?

  甚至苏武不是到此之后真正深入想看去想,便也不会明白。

  但真要说这是什么了不得的见解,其实又不是,这就是简单的信息差,世间人之区别,就是这些简单信息差的区别。

  不免也还想,何以每次宋军伐夏,头前看似都打得不错,最终还是要一败涂地?

  道理也在这里了,党项反应时间会比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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