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苦笑:“姚总管……”
姚平仲还起劲了:“那城墙,让他们来爬,婺州兵爬归义城,何等奋勇?死伤几何?几千里来,为国为家为社稷,几丈高的城墙摔落无数……”
王禀连连摆手:“不说这话,姚总管,本份之事也!”
还是种师道一语去:“好了,你这个臭嘴巴,吃了一辈子亏当,还吃不够呢?”
“哼!”姚平仲冷哼一声,把头一偏一扬,懒得多言。
苏武来言:“不可再论了,此事就到这里止住了,功大也好,功小也罢,我自心平气和,心中无碍,诸位也当如此,许来日,还有再会之时,只管能与诸位一同上阵,便是欣慰之事,只待过些时日,各自分些钱财去,便也不算白来,回家去了,钱财莫要乱花,只管置办军械马匹,只管养好士卒,多养儿郎!”
刘延庆立马就来问:“怎么?苏帅之意……”
苏武点点头:“战事还有!”
“那……”刘延庆又问。
苏武便真来说:“如今之局,且不论女真如何,就说天下之势,如今燕云归附,岂不上下同喜?天下之大,还有何处?想来官家与诸位相公,也会喜欢青史留名,也会想着立传传世,党项兵少人寡,如今大胜之威,朝堂之上,岂不也是意气风发,锐意进取?谭相公岂不也还想着进到枢密使去?”
众人闻言一愣,各自看了看,打党项?
自从神宗之后,与党项之事,早已偃旗息鼓,除了边境一些小小摩擦,也有好多年不动大干戈了。
以至于如今西军各部,那是越养越少,乃至……朝廷军费,也年年在减。
这都是其次,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就看满场之人吧……
刘延庆也好,姚平仲也罢,乃至辛兴宗,若非上次江南剿贼,真说起来比起来,一个个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官,包括刘延庆。
便把种师道也算上,官职也大不到哪里去。再看折家的新一代人,如今还在校尉品级中混……
那杨可世为何那般想要功勋?为何急成那样?
所有人其实都一样,无晋身之资,没有机会!
而今打得几番胜仗之后,众人自也信心十足,都觉得自己能打,不免更觉得是没有机会!
只听得苏武如此一言,西北诸多军将,哪个不是两眼放光芒?
这回最先开口的不是刘延庆了,而是刘光世,他激动来言:“哥哥,此话当真?”
苏武点点头:“我所料,定然不差,到时候……怎么说呢……”
“哥哥不必说,我等省得!”刘光世脑袋着实灵光,甚至,有时候刘光世的脑袋会过于灵光。
灵光之下,便也懂得,这事,也需要在座诸位推波助澜。
比如,回去之后,与党项的摩擦是不是可以主动一些?更多一些?更激烈一些?
报到京中的奏疏里,是不是可以把党项描述得更坏一些?
苏武笑来:“这天下,终究要平,寰宇要扫,宵小之辈,岂能多留?重复汉唐,吾辈之荣光!”
众人刚才还有些沉闷的目光里,只管苏武这一言来,哪个不是精光就起?
苏武为何要这般?
还是那一言以蔽之,如那李世民,天下之功大半是他,那他做什么,世人都能原谅。
苏武如今,名声名望还不够,江南有之,京东有之,河北河南许也有之,但如今之势,西北之地,必也要有之。
在军中有的,不够,还得在民间也有。
那党项自从仁宗时期叛乱立国以来,与西北不知打了多少仗,各地州府,不知被劫掠多少,家家户户上阵杀敌,胜也有胜,败,那更也是一败涂地,死伤惨重。
西夏党项与宋的边境之广,甚至超过辽国与宋,几十年来,血债是一笔一笔,罄竹难书,最激烈的时候,西北州府,那是家家户户备战备敌,甚至常常是家家户户缟素一片!
便是而今,摩擦冲突也是无数,自仁宗神宗几次惨败之后,如今那西北之地,反倒是党项猖獗,欺负人来,不知多少民怨沸腾。
为了日夜备战党项,那西北之处,能到什么地步?许多州府,一般百姓犯得小罪,只管上校场射箭,若能中靶,当场免罪,这事,种师道治下就是如此。
宋人与辽死战的记忆,那是久远的,一百多年前的事了,但与西夏党项死战的事情,那真就在眼前!
只管是苏武去西北领兵,覆灭党项,西北一地,军心民心,自就无以复加了,苏武甚至当场封神!家家户户,苏武的长生牌位都得给供起来!
苏武在谋,谋得一事,若是来日真有个什么事来……
西北军民,即便来到当面,对着苏武,也挥舞不起刀兵!
苏武如今,不是以往,内在里,是在京东经营,外在里,不是朝堂,而是天下各地之民心军心!
至于眼前燕云,其实还不急,女真还要与辽人死磕许久,一直从西京磕到草原上去!
第255章 哥哥,当如何谎报军情?
燕云之地的户籍、军籍、贱籍,乃至昔日辽国诸般朝廷的图书资料,甚至舆图之物,都在归拢整理。
苏武也派了许贯忠带许多吏员来处理,特别是关外辽东等地的舆图,乃至草原上的地图与部落分布,这些资料全部打包带走,乃至来日还要备份。
然后那些军汉,自也要重新开始整编,朝廷要派许多官员来,一时半刻也到不了,许多官员吏员,自都沿用辽国之人,体系暂时保持,便也有利于许多事。
至于之后的事,自也不必苏武来操心了,自有枢密院、中书门下、吏部来操心。
钱!
弄钱,吴虞候的手段不必想,他甚至也有主观能动性,为了提高效率,他在燕京城里的办法很粗暴,只管下帖去把一个一个的人请来,然后软硬兼施就是……
具体如何办,便也简单,不免就是抗敌捐、城防税、劳军、摊派。
为了效率更高,只管先寻个有那对抗态度的人来杀鸡儆猴,一个罪名,通敌!只待杀鸡儆猴一做,便也就事半功倍了。
便也是予取予求,先要一些,再要一些,再再要一些,又又要一些……
这边燕京城里还在要,吴用便带一部分人往涿州去,只管又是这么一通操作,他先自己出面软硬兼施杀鸡儆猴一番,便也可以直接把任务交给当地府衙,只管一次一次去要,每次都不会特别多,但每次间隔那是越来越短。
若又起对抗之事,只管派一个吏员带着一彪军汉再跑一趟。
吴用就这般一个城池一个城池去跑……
钱财一箱一箱往城外军营去运,苏武也就开始分钱了。
只管把诸多军将都招来,当面来分。
先按人头来分,一人分个十贯二十贯去,再按部曲来分,大抵都是差不多的。
先分的是给军汉的,后分的是给军将经营部曲来用,不免出手就是二三百万贯去。
苏武是舍得给的,因为来日还要用他们效死,便也还说,只管看后续来的多少钱,还要在走之前再分一次。
算起来,至少要分去四五百万贯。但这个数,与苏武此番燕云所得比起来,其实不算多,也是吴用近来频频行事,让苏武慢慢对此番燕云所得有了一个预估,许在一千七八百万贯之数。
这个数,比起整个燕云州县的规模,其实也不算多,只因为苏武的打击面着实不大,乃至下手也不算真正狠厉,也并不真把人往死里逼。
众人分钱自也开心不已。
苏武却也来说:“诸位兄弟自取一些无妨,但一定要多用在军中去,来日要与党项开战,万万不可懈怠,若到时候我去得西北领兵,看得哪一部军备有差,士气不高,那自也要拿兄弟们来惩治,兄弟们到时候也不要怪我才是……”
刘光世便来开口:“哥哥放心,麾下汉子出生入死,岂敢亏待!”
苏武扫视左右,便是个个都认真点头答应。
苏武也点头:“当扩充一些人手,回得家乡,要多招良家子,能扩多少便算多少,不要心疼钱财,只待再起战事,那党项兴庆府,也不是贫瘠之地,那时可不一样,只管把党项八部之贵族,一一抄家了去!”
苏武是在画饼,但众人自也真信,党项与辽可不同,辽是兄弟,党项就是敌人,就是异族,苏武话语不假,若是能打进兴庆府去,那自真要劫掠一通。
到时候,兄弟们都发大财,但前提是,这回一定把要钱用到实处中去。
还是刘光世来答:“哥哥,我早就想与父亲分作两军了,此番回去,便也操持此事,虽然还分不得,但招揽人手扩充军备,自是要做!”
苏武点头,便又去看姚平仲,苏武喜欢姚平仲,虽然两人交流并不多,姚平仲也不是那阿谀奉承之辈,甚至很多时候,姚平仲看起来着实是那犟种的模样,倔头倔脑,但苏武就是喜欢他。
便也来言:“关中汉子自古善战,姚总管麾下,人手着实有些少了!”
姚平仲只管点头来答:“回去就招,招个……”
苏武直接伸手:“三千!”
“三千……三千怕是太多……”姚平仲也为难。
苏武哪管那些,严肃一语:“我若真到西北来,姚总管麾下关中汉子,我要看到八千人!”
“得令!”姚平仲站起拱手。
苏武又去看辛兴宗,苏武多少有些不喜欢辛兴宗,但也开口:“熙河乃民风剽悍之地也,虽然人丁不多,但这三四千人,着实太少,六千要有!”
辛兴宗其实感动不已,他本以为此番到得苏武麾下,一定会倒霉,会被穿小鞋,但没想到,苏武分钱赏军之事,看他也是一视同仁。
只管苏武话语来,他也起身一礼:“得令!”
苏武再看杨惟忠:“杨总管,也是八千之数!”
“得令!”
苏武便也去看王渊:“老王总管……”
“我自七千吧……”
苏武点头,又看种师道:“老相公……”
“我老了,我孙儿彦崇,或可一用……”种师道如此说着,其意不言自明。
按理说,种家这一家子,很快就会没落,种师道在伐辽当背锅侠,种师中在靖康之后救援太原,会战死。
这种家军,这世代戍边的种家相公,也就这么短短几年没落了去,往后再也不会起来了,也如那杨家将,说没也就没了。
但而今,变了,种师道此番也没当上背锅侠,还依旧坚挺,如此,推个后人出来,那也是顺理成章。
苏武点头来:“好,老种相公麾下,就看个八千之数,到时候着令孙来军中听用!”
这是给机会了,便也是人情,种师道拱手就来:“多谢苏帅!”
苏武便想起一事来,抬头左右去寻,寻的是折家校尉折可存,便是抬手一招:“折校尉!”
折可存从人后出来,上前拱手一礼:“拜见苏帅。”
苏武先叹口气去,然后再说:“交代你一事!”
“定当办妥!”折可存话音朗朗。
苏武再说:“到得西北去,那杨可世灵柩的事,就交给你,另外,杨可世麾下兵马,你去暂代暂领,堪用愿留的,你就留着,不堪用不愿留的,你自发了钱散了去,然后,再招人手,要西北好汉,补个五千之数!”
这些事,苏武如今,自都可以一言而决,谭稹不会不配合,枢相更是不在话下。
折可存闻言大喜,躬身就拜:“拜谢苏帅抬举之恩!”
苏武摆摆手去,也是想了许多,唯有这么做比较合适,骄兵悍将其实不好管,若是吴玠吴璘兄弟去,其实是镇不住场子的。
但折家人去,就简单许多,折家在西北,脸面大。
换句话说,不免也是把杨可世的家底,给了折可存来经营。
苏武还要一语严厉:“我要此军堪用,若到时候上阵不堪用,你可知其中后果?”
折可存岂能不知自己何等幸运?岂能不知这一步迈去有多重要?只管笃定来言:“若伐党项,愿为先锋!”
“好!”苏武点头,要的就是这个状态。
兜兜转转,说得也差不多了,若真要开党项之战,苏武自也要带兵去,步卒他不带,只带骑兵去西北,然后各部之军调拨来用。
其实西北还有不少人,种师中,刘法之子刘正彦,折彦质,折可求,刘仲武,刘仲武之子刘锜,姚古……
若苏武真去西北,这些人不免都要在麾下节制,其实也算兵多将广,只是留在西北没出来的人,与苏武面前这些西北军将比起来,那可就穷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