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开局在阳谷县当都头 第285节

  武松也开始学着自家哥哥,心疼起麾下军汉,自家哥哥这点军汉家底,每一个都来之不易。

  只管看着,看着朱仝往前去冲,双方皆无骑兵,贼人那七八十号骑兵,在一千五百号铁甲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事。

  便是两军列阵开始对垒,贼军自也是四五百号铁甲在前,灰布麻衣之辈在后。

  一接阵,只管是铁甲互相敲打。

  铁甲这种东西,很奇妙,它能让一个不那么悍勇之人,变得悍勇,便是知道自己在铁甲的保护之中,不会死在敌人一刀一枪一箭之下,便也敢迎着那刀枪而去。

  它能让悍勇之辈,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只把一身铁甲当做自己多出来的好几条命,拼了一条还有一条,只管去拼。

  至于过于懦弱之人,那便不谈,什么甲胄在身上也无用。

  朱仝显然不是那懦弱之人,他只管一马当前就去,手中的锤头,一个一个贼人去敲。

  这是他真正第一次为国上阵,心中莫名有一种热血上涌,激动不已。

  他似也知道自己机会不多,错过今日,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便是莫名悍勇得不可想象,满眼皆是贼寇,左手一柄锤头,右手一柄锤头,一下一下皆是全力去抡。

  铁甲互捶,着实没有捉单比斗来得精彩。

  叮当哐啷,每一下巨力,都带着一种力量反馈而回的震动,震得人手臂发麻。

  也见不到多少血肉横飞,也看不见多少残肢断臂,倒地之人,他也不会立马就死,却是那种死前的痛苦不堪,让人整个面容都狰狞在了一处。

  死前,动弹不得多少,痛苦会伴随许久,能看到,能感受,慢慢抽搐,面色紫黑,慢慢死去……

  有时候,一锤子砸在脸颊上,血肉一飞,那哀嚎之声,撕心裂肺……

  昔日是贼的时候,众多水泊汉子,都当自己的好汉,后来成了官军,吃了粮饷,面对旁处的军汉,莫名又觉得低人一等,总感觉人家会瞧不起自己。

  好在,日子算是又过舒坦了,父母妻儿,又过回了正常日子,不必去躲去逃。

  不免也想,哪一日再见人的时候,不再低人一等,便也是个昂首挺胸,正店脚店里吃酒碰上了其他军汉,也能大大方方攀谈笑语……

  朱统领头前就说,就在今日,打赢这一仗,那就能光明正大做人做事,谁也不敢再小瞧了……

  众汉子也知道其中道理,将军许是信不过他们,觉得他们不行,便是要证明自己。

  都是山东子弟,出门几千里而来,便也不能给山东子弟脸上抹了黑,更不能让将军丢了脸面。

  若是真教将军此番丢了脸面,那回去之后,营生还有没有是其次,便是一辈子在济州与东平府,便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传出去,山东父老,一辈子戳着脊梁骨。

  将军也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只管听头前朱统领喊:“随我杀!”

  众多汉子也并不大呼小叫,将军给配了这一身好甲胄,只管迈步跟着去,只要朱统领不退不怂,脚步跟着,便也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说起来,将军赏兵,还从没赏到自己身上。

  这一回,合该赏到了吧?如此,也不算空手而回,回去了,父母也好,妻儿也罢,不多念,买只羊,沽几壶酒,给老父置几双鞋子,给老母妻子扯几匹好布,孩儿喜欢冲吃饴糖……

  又砸倒一个,便是心中大喜,这个买一头牛,还能买一亩地。

  再砸倒一个,哈哈哈哈……

  妻子可以打几个银簪,再来一套手环,再来一个璎珞……

  再砸再砸,当真是越砸越是起劲了,这贼人当真不难砸,再来两三亩地,再修缮一下房子……

  不太远的地方,武松好整以暇,微微有笑:“可以可以,还算可以!”

  石秀一旁接话:“指挥使,咱们还上不上啊?”

  其实是石秀身后,众多军汉一个个急得不行,这能不上吗?捡钱的事,自家指挥使偏偏还不去捡?

  武松大手一挥:“不急,此时不上!”

  身后众人,那是失望一片,入陷阵营来,是为什么?除去那些情感义气之类的因素,那就是上阵第一个,将军给大钱。

  怎的还看人家打,自己不上呢?

  便是有人问:“指挥使,我爹说要一口上好的柏木棺材备着……”

  武松回头来笑:“怎的?柏木棺材你都没赚到?”

  “指挥使,这不还得建大屋吗?”

  武松便答:“贼寇还多着,不急这一回,这才几个。总得让别人也挣一点,不然人家还说咱将军偏心,都让咱们挣光了,那以后将军还如何领兵打仗?”

  石秀点头一语:“是这个道理。”

  “指挥使,咱们打披甲贼,他们打布衣贼,这不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人家一口肉都没吃上,第一次吃肉,你还要去抢,等着!”武指挥使,脾气也不太好,语气已然不耐烦。

  便是这一语,左右倒是不言了,罢了罢了……也想着,贼人还多,还多还多。

  就看那朱仝所部,当真推进得极快,便也是贼军脚步进不得,不进,那就是在退,局势已然明朗。

  武松等人,如今都是见过大场面的,眼前这一战,比起来,那自就是小场面了,众多陷阵军汉,也不紧张,也不着急,都有一种好整以暇的心态,甚至多少也不严肃。

  只看得贼人当真要溃了,武松便来大喊:“追上去,抓贼,别都杀了,留点,将军要做工的……”

  石秀连连点头:“知晓知晓!”

  “休息得差不多了,随我冲!”武松手臂一举,迈步就奔。

  千余陷阵,那是跑得飞快。

  只看得这一千铁甲再往前去,那贼军,立马成溃散之势,转头快跑。

  便是领兵之人景德,也是大呼:“退回乌龙岭,快,退回乌龙岭去!”

  官军在追,追来极快,后面那千余铁甲奔得更快,三四百步之距离,瞬间就撵了上来。

  掩杀起来,那当真是手段凶残非常!

  乌龙岭,不远,睦州交通之要道,官道是要冲,马鞍形状,岭上有堡寨,昔日里,这里驻扎了官军,后来被邓元觉率兵打走,便让白钦在此驻防。

  只待一路去追,追着追着,武松已然就到了乌龙岭下,倒是有那么点险峻。

  倒也不知打杀了多少人,只看得那呼呼啦啦的贼军,只管往那乌龙岭去上,其中,还有三万左右的贼军,当然,这数目也说不准。

  白钦早早望见自家溃兵在逃,也看到铁甲官军在追,正在犹豫要不要率兵下去接应。

  只待他刚刚犹豫之下决定,率兵下去迎敌,刚走到堡寨之门,,堡寨门口景德已到,只管大喊:“白指挥使,快快拢兵守好堡寨,此官军不可力敌也,当让圣公派精锐来援!”

  白钦顿时一愣,就看景德入寨而来,只管又说:“快关门快关门!”

  白钦便问:“怎的败得如此境地?”

  景德已然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答道:“指挥使有所不知,皆是铁甲,数千之多,定是那苏武麾下之最精锐,就是击败吕枢密与皇叔,又击败司元帅与厉元帅,还打破了杭州城的那个苏武,是他麾下最精锐!”

  白钦闻言,面色大骇,连忙左右呼喊:“快关门快关门!”

  也是如今之局势,实在凶险麻烦,四大元帅,石宝在杭州兵败,退到了富阳,邓国师在富阳把手。厉元帅杭州城外兵败不知所踪,司元帅领着厉元帅之溃兵与胞弟厉天祐,驻在了新城。

  而这乌龙岭之处,本不算前线,精锐其实不多,如今精锐分了两部,一部在前线富阳与新城,一部跟着圣公在建德与清溪。

  怎的官军之主力,忽然就出现在了乌龙岭这里?还是那苏武之嫡系精锐?

  这哪里能是对手?

  就看那官军铁甲,不得多久就到岭下,只管是赶紧关了堡寨之门,也管不得许多还没进来的人了,只管让他们先往山林里去逃去躲,只待官军退了,再回不迟。

  倒是官军也在岭下止步,武松正在打量岭上堡寨,便也来说:“此处倒是要冲所在,若从陆路来打,此处还真不好打。”

  石秀便问:“那打是不打?”

  武松摇着头:“不打,咱也没得攻打乌龙岭的军令,再说,要打此处,当要匠作队帮衬,此番咱是肃清水道之职责,回吧……”

  武松已然转头在回,左右军汉,都是却有不舍,也多少有些失望,虽然不敢多言,但心中不免也想:贼人那么多,又不打……

  自是往水边再回,却是水寨那边,正在灭火,刚才烧起来,此时有要灭,倒是水边灭火,并不很难……

  武松寻到吴用身边,倒也颇为疲惫,却是来问:“怎的又灭火呢?”

  吴用便又是拱手一礼,慢慢来说:“武指挥使,在下有一计,正要与指挥使禀告商量!”

  “你说来听听……”武松却也微微拱手一礼,态度着实有变。

  吴用认真来言:“在下是这么想的,此处水寨,倒也保全住了,若是放一支人马守在此处,便可断得贼军前后之联系与接应,将军来了,更也可从此处登陆,此处还可用来存放粮草,便于水路运送……”

  武松便也点头在想,却问一语:“不远乌龙岭还有不少贼人……”

  “所以,便是想留一支强军在此把手,武指挥使……最多守六七日去,在下带船队顺流而下,飞快就能接上将军,再回,要得几日。”

  吴用打的是这个主意,谁留在这里最稳妥?不言而喻。

  武松便也明白了:“那自是我留在这里就是!”

  吴用立马就笑:“那自也不当是指挥使一千人在此,朱仝统领也留在此处,他听指挥使差遣就是……”

  “好,六七日算不得什么,便是这几天,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那乌龙岭打下来,若是真把乌龙岭打下来,那就真彻底把贼军前后断成两截了。”武松认真在想。

  却是吴用听来心中一惊,只道一语:“武指挥使守住本寨就是,不必去想那乌龙岭,只待将军到了,一切自是水道渠成!”

  武松只管点头:“我知我知,我自不会犯险,也不会逞强做那做不到的事情,你自带人快回就是,莫要让将军久等。”

  吴用闻言放心不少,也点头来说:“水军也分两路,我带大部先回,去接将军。也留小七继续带百十船只往前头去,水战倒也无甚了,只管是沿途焚烧抢夺船只,只管教贼人一艘船都用不上。”

  吴用本也不必这般与武松细致禀报,但他还是这么认真来说。

  也是武松身份着实不同,他是苏将军最信任的兄弟,其实就是那监军的角色,吴用倒是在这些人心之事上,拎得清。

  武松也懂得,也受用,知道吴用是在做人做事,只管点头:“好!”

  吴用如此,才心下一松,拱手再礼,便是去忙,准备率船东返。

  武松此时,倒也认真拱手回礼,便是心中,已然也有认可。

  只管是那朱仝也来,武松嘿嘿就笑:“朱统领,你这水军打得不错。”

  朱仝还在拱手,只听得这一语,便是喜笑颜开,还回头左右先看了看,身后众人皆是面色大喜。

  当前何人也?苏将军座下第一猛将也,苏将军最亲信的兄弟也!

  得如此一夸,一切都在这一语了。

  朱仝行了礼,答道:“多谢武指挥使!”

  武松摆摆手:“诸位,从今往后,都是自家兄弟!兄弟们如此用命,只待将军一到,赏钱一个不少。”

  “武指挥使,再拜!”朱仝又是一礼,便是身后众人也跟着行礼。

  “罢了,走,随我入水寨,我也有事与朱统领商量一二。”武松面色又沉。

  水寨着实不大,倒是也住得下两千多人,里面粮食也多,军汉们只管四处收拾一下,便是安定下来。

  议事堂里,武松朱仝石秀等人落座。

  “不知武指挥使有何事要商议?”朱仝拱手来问。

  武松左右去看一圈,便来说:“咱虽然只有两千五百余人,职责也是守卫这水寨之处,接应将军大军来登岸,但某想了想,咱要是在将军来之前,把那乌龙岭打下来,如何?”

  石秀便是一愣:“指挥使不是说那堡寨不好打吗?要匠作队的人来帮忙?”

  武松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没有匠作队,着实不好打。只是呢……若是打下来了,岂不给将军省事,咱就把这贼军前后切成两截,只管让那谭稹打富阳打新城,将军一来,咱就直接去打睦州治所建德城,便是桐庐来了援军,也可堵在乌龙岭以东,如此……诸位想想?”

  朱仝立马就想到了:“那方腊之贼,岂不尽在我军之手?”

  “嘿嘿……是这个道理,哈哈……咱得擒住那方腊贼,不可让贼首教旁人抢了去!”武松想定了此事,便已然也是有了谋划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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