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笑着四处点头,被众人簇拥之感,着实是好,却也来说:“城内之事,还当诸位快快办妥,安抚百姓,发放赈济,拜托诸位。”
“好说好说……”
“这就去办!”
“速去速去……”
却是府衙门口,苏武看到一人,正是程浩,苏武也就停了脚步,送众人出门去。
众人自也懂得,那是童相公在等着苏将军。
众人只管去办事。
苏武送众人出门之后,便与程浩往回廊另外一边去。
程浩在旁笑着也说:“妹夫,你可不知……”
“不知什么?”苏武问。
“嘿嘿……枢相都知道了,你在那堂前与谭稹之事,枢相都知道,那是笑得前仰后合……哈哈……”程浩也是哈哈大笑。
苏武闻言也有自得,心中也想,这老头……我还能摸不到你这点脉搏?
“枢相与我说,一边笑一边说,你家这女婿啊,不可教也!”程浩还故意模仿了一下童贯的语气,模仿得神采飞扬。
“岂敢拿枢相打趣。”苏武笑着说道。
程浩立马收敛,又道:“只是……”
“你说……”
“只是这事,枢相是高兴了,来日……唉……”程浩笑脸全收,便也起忧心忡忡。
“无妨,你也不必担忧,与你实说一事……”苏武严肃起来了。
“何事?”程浩便也严肃。
“这枢密院,得争,那谭稹想要枢密院,那是万万不可。”苏武如此来言。
“谁争?争与谁去?”程浩便也来问,如今一家人,那也当知道自己家上的是哪条船,该往哪里使劲。
苏武不答,只故作神秘看了看程浩。
“妹夫,你与我还藏着掖着?”程浩感觉自己被调戏一般。
“你想想,认真想想……”苏武也不故作神秘了,好似在提醒。
“想想?谁?”程浩脑海之中,瞬间把朝堂诸公想了个遍,乃至把皇城里有名号的太监也都想了想。
却就是没去想自家老父亲。
苏武再是一语:“我如此卖力气,如此得罪人……你却还想不明白?”
“谁?”程浩问着,却是忽然脑袋一炸,然后满脸惊骇,瞪大眼睛看着苏武,再问:“谁?”
苏武不言,只管往前去走。
程浩炸的那一下脑袋,岂能还没猜到?他是万万不敢置信,这哪里是敢想的事?
枢密院相公,姓了程了?
这……
“好妹夫,好妹婿,你等等我,我……哎呀……子卿子卿……”程浩刚才愣了一下神,起步连连去追。
苏武转头来:“如何?”
“惊煞我也!”程浩震惊不减,又道:“难怪,难怪枢相如此待我,从来不曾对我有苛责之语……”
“那倒也不是这些,是你自己差事办得好,办得枢相舒心……”苏武明白,这大舅哥,其实一直缺乏某种自信,自小的生活环境导致的……
程浩依旧震惊在说:“若真是这般,那我在汴京,那我……”
“镇定些,共同努力就是,这事,定然要成!”苏武还真怕大舅哥一时得意忘形。
程浩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也该镇定,不该如那土包子陡然乍富,咱是读书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努力努力,一起努力,勠力同心,办成此事!”
一边说着,程浩一边深呼吸,镇定!
但这事,一时间,着实镇定不下来,那就再深呼吸。
后衙就到,书房之内,程浩在外不入,苏武进去拜见。
进去就看到童贯一点也不笑,只管板着个脸,说道:“唉……你啊,着实不知收敛锋芒,如此锋芒毕露,来日在官场上,那是要吃亏当的……”
苏武能说什么呢?只管一语去:“我一个匹夫军汉,管不得那么多去。”
“唉……着实不可教也,坐吧,吃茶……”童贯抬手一比。
苏武拱手之后,大喇喇去坐,端茶就喝,刚才吐沫横飞,此时还真有点口渴了,茶水温度正好,正正好,既不太烫,又有几分暖口。
苏武也知道,这待遇,没得说,冲锋陷阵不白干,老板会疼人。
又听老板说:“你啊你啊……是我骄纵过甚,我之罪也!”
“枢相何出此言?自是我自己看不过眼,心中不忿!”既然老板要演,苏武那就陪着演。
“你这厮……”童贯板着的脸,忽然板不住了,笑出来了,便又说:“那谭稹,此时必然憋着一股劲要立功去了。”
这说的是正事,苏武点着头:“枢相放心,许他能打破几个城池去,大功他拿不走。”
“嗯,你防备着就好,莫要半道上,让别人摘了桃子去。”童贯主要就是嘱咐此语,便又说来:“之后战事,我就不去了,就在这杭州等着你的捷报,着实是年老,奔走不动了。”
“本是让枢相在江宁之地即可,枢相为国操劳至此,已然是就是那谭稹所言的人臣楷模。”
“我若不到湖州来,不到此处来,也怕你教那谭稹拿捏得处处难受……”童贯由衷之语,接着说:“而今,既然分兵了,那也就不必担忧这些了。”
苏武其实也懂得,只道:“枢相放心,此战,定教枢相风光回京去。”
却听门口有那急步奔来,门外开口禀报:“禀告枢相,那北路之军,正打马飞奔去,便是听得几语,说是要快马回去拔营什么的……”
苏武闻言,第一反应,就是觉得童贯果真老辣,竟还派人盯着谭稹等人……
这手段得学,往后也当如此做事!特别是在东京,便是只言片语听来,那也是大作用。
第二反应,不好,杭州城里一摊子事,那谭稹竟是立马就要拔营,这是干什么?
也不经商议,直接拔营就走,这还能干什么?这不就是为了抢功吗?这是去抢方腊去了。
苏武一看童贯,童贯也在皱眉,这也就是分兵的坏处,太多自主权给出去了。
童贯一言吩咐:“再去盯着,时时来报。”
“遵命。”门外之人急步又走。
此时,童贯便也来看苏武……
(兄弟们,八千五,年要过完了,也要没什么走动了,孩子也要再上学了,我爱你们!深爱!)
第184章 这般之数,如何好与朝廷交代?
童贯脸上已然有苦笑:“着实没想到谭稹那厮,已然心急至此……既是如此,不若就让他去争吧,沿着钱塘浙江水道而下,一路去,富阳城,新城,桐庐城,建德城,清溪城,皆是两浙之大城,听闻这些城池城防皆坚,那方腊之贼,困兽之斗也,那谭稹麾下,精锐不多,爬墙攻坚,哪有那么容易啊……”
童贯着实经验之谈。
苏武想得一想,却答:“枢相,虽然道理是这么道理,但……也不能放任谭稹屡战屡败,若真是官军屡战屡败,反倒让贼寇再起势头,再拢军心……”
这事,有点复杂了。
童贯闻言却也皱眉:“你心中如何作想?”
苏武慢慢再说:“他谭稹要如此去抢,那咱们也拦不住,有些事情,去得早不如去得巧,咱们麾下,有的是马匹船只,陆路也快,水道而去,正是枢相所言之钱塘浙江水道,行军也快,补给也快,那就当派一支精锐跟着谭稹去,若是谭稹屡战不克,那咱们就得为他擦屁股,如此,既让谭稹那厮不能得偿所愿,又不让贼寇再拢军心……”
“你这是分兵之意?”童贯便是来问。
苏武点点头:“枢相,无甚不可,咱们麾下,各部皆精锐也,人数也不算少,而今各地之贼皆是惊弓之鸟,分兵未尝不可……”
“细说!”童贯显然是听进去了。
苏武便来细说:“越州很近,水道通畅,杭州贼寇大败,越州二三日内必就得知,只管派一部精锐快去就是,那方腊真正主力,定然都在睦州老巢之处,越州兵力定然不强,一部精锐快下,定可肃清越州。”
“派谁去?”童贯又问,话语言简意赅,已然就是对苏武这个提议的认可。
苏武想得一想:“关中姚平仲为主,并河东关胜,另拨八千辅兵,大船十艘,中小船若干。”
童贯认真一想,点头:“可!那婺州呢?”
“婺州更是简单……”苏武如此笑言,便道:“王禀王荀,在婺州名望甚大,只待他带兵入婺州,大旗一举,定然从者如云,此番在杭州,缴获之战利甚多,只管给王禀甲胄兵刃之物,要多少给多少,粮草由浦阳江水路接济不停,不得多日,婺州就下。”
苏武此念,不仅是为了王禀快下婺州,更还为了给王禀一定的自主权,就是要让王禀在婺州真正拉起一支堪用之军,五千八千不嫌少,一万两万不嫌多。
王禀父子,将来必然有大用,婺州兵,不怕多,只怕少。
哪怕进度慢一点,苏武也能接受,但苏武也知道,一旦王禀去婺州,进度必然慢不了。
童贯只管点头:“如此甚好,那你呢?”
苏武答道:“我自与刘总管,带大军沿着钱塘浙江水道,随着谭稹进睦州,他不是要抢功吗?便让他在头前抢,我在旁边看着就是,他抢到算他的,他若没这个能耐……那也怪不得谁了……”
“哈哈……螳螂捕蝉,不过如此,甚好甚好,子卿啊,有你在,我真是可以放心下来了,这番谋划,已然成大器也!”
童贯脸上的欣慰不必多言,却是欣慰之外,童贯还有一种放松的情绪在其中,好似有一种山一样大的压力,陡然一轻……
苏武只管继续来说:“到时候,王禀下了婺州,再可往衢州、处州之地,那里贼人,更不必谈,皆乌合之众也,王禀之主力,兴许还可赶到睦州来汇合共剿贼寇主力。至于歙州,下官有两念,一念就是直接从杭州往东,入歙州去打,如此,也可直接切断睦州之退路。二念,便是先打睦州,最后来肃清歙州之贼,此,还请枢相拿个主意……”
苏武,也不知是情商在线,还是真自己拿不定主意,最后还要留一个决定让童贯来做……
所谓睦州,就是方腊起势之地,也是方腊大本营所在。
睦州东北就是杭州,西北就是歙州,西边也是歙州,西南是衢州,东南是婺州。也就是说,杭州、歙州、婺州、衢州,四州之地,就把睦州围在了中间。
战略上,如此就是合围之势。
童贯当真想得一想,只问一语:“还当再分兵?”
“可分,也可不分……”苏武如此答,就是让童贯做最后一个决定。
童贯便说:“那就不分兵了,再分兵,有许多事,便也不好说……”
苏武也想,有什么事不好说?
却是也想明白了,功勋之事,便也是竞争对手之事,童贯之意,方腊之功,定要在苏武手上,换句话说,往南往东可以分兵,那里没有方腊。
但往西之地,就不宜分兵了,只在一事,那就是避免有人比苏武先得到方腊,到时候论功行赏,苏武必然要居首。
哪怕是刘延庆分去了也不行。
这不是战略战术,这是政治!
其实这一点,刚才苏武并未想到,童贯是真想到了。
要问这种政治好不好?有时候,自是挺好,但很多时候,这种战争之上,先考虑政治再考虑战略战术,那就是舍本逐末,那就是自寻死路。
所以苏武便问:“枢相,那若是睦州而下,那方腊往西逃窜如何是好?”
童贯摆摆手:“若是连睦州都下了,那方腊即便去歙州,或者从歙州再往西去,也不过是丧家之犬,追就是了,丧家之犬,自是绝路,总归是要山穷水尽的……”
苏武倒也明白过来了,如今之局,官军比方腊,那真是强得太多,已然就是手拿把攥。
这般先考虑政治,再考虑战略战术的方法,倒也算不得什么冒险,其主要原因,还是方腊已然到了末路,但若是把这种方法,用在强敌身上,隐患不言自明……
但也兴许可能,要多苦一苦百姓了,若是方腊真的四处逃窜而去,丧家之犬仓惶而逃,岂能不是四处劫掠而去?他路过之地,自是要苦一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