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众多骑士,长枪在手,左右而去,铺满这杭州城之大道,一排二三十骑去。
“苏将军,你这是作甚,这般是作甚?”辛兴宗抬头连连来问,对面高头大马无数,岂能不教人心慌?
“辛将军,最后一语与你,你若存心真要哄抢,那可不怪我下手无情。”苏武一语之后,回头就喊:“诸位兄弟,准备随我缉拿乱兵……”
“苏将军,你可想定了?”辛兴宗有些不信,他岂能认不出此时苏武身后,皆是西北骑兵?
他苏武凭什么就认为自己能调得动这些骄兵悍将冲击同僚部曲?
苏武没有言语,他知道,辛兴宗也不是什么胆小如鼠之辈,话语无用。
那就干。
苏武马腹一夹,一声呼喊:“随我来!”
就听得马蹄轰鸣而起,倒是不快,却在加速,当街就冲!
辛兴宗立马大惊失色,脚步连连后退,口中下意识就去喊:“慢慢慢!”
苏武更不理会,这个时候,就得下狠手,不然没完没了,此时抢不下来,到时候童贯与谭稹之间,麻烦得紧。
只见那马蹄却丝毫不见慢,几十步外,当真就要冲起来了。
辛兴宗此时,岂能不虚?这与胆气大小无关,是他知道,这如何打得过?这点熙河的家底,又如何舍得打?
哪辈子,何曾遇到过苏武这般的浑人?
辛兴宗转头就走,还有呼喊:“快让到两边巷子里去……”
辛兴宗身后的军汉,自也是个个转头去躲。
却见那马蹄一阵冲来,也就冲了百十步,慢慢在勒,苏武在马背上却又来说:“辛将军,误会啊,当真误会,你这麾下,岂能是乱兵?”
韩世忠勒马在苏武身旁,也是哈哈大笑:“看来真是误会,不是乱兵,是友军!”
苏武还有话语:“辛将军,误会解开了,得罪得罪!”
再看那大宅门口,鲁达如同门神一般站定,卷了无数刃口的大朴刀横在身侧,虎目左右在扫,也有话语来说:“谁上前来?洒家今日杀得数十人去,多杀几个也无妨!”
自是有那贴着墙躲马蹄的军汉,哪里还去看他?
辛兴宗从小巷口走出来,他刚才倒是奔得极快,此时已在三四十步之外,身形斜着站定,抬头看了一眼苏武,开口来问:“苏武,人这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运道有尽头,你今日如此,来日也不怕自食恶果?”
这话,自是威胁。
威胁什么呢?风水轮流转,终究是说童贯与谭稹那点事,童贯行将就木,谭稹正是壮年……
“有劳辛将军操心,我辈军汉,以自身本事立足于世,一心为国罢了,只愿为朝廷建功立业剿灭贼寇,城池是我等兄弟用命打破,哪像辛将军,夺个空城头,也当是功勋……”
苏武这话,倒也不全是为了去贬低辛兴宗,更是为了说给韩世忠等人西军汉子来听。
韩世忠听来,他是什么性子?便是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呸,无卵之辈,也充好汉!你若与我同在一军,我一日打你三回也不解气!”
辛兴宗闻言不语,恨恨看得一眼苏武韩世忠等人,转头,去也!
只听得身后,阵阵哄笑传来,辛兴宗也不回头去看,心中之念,不必多言。
苏武抬手一挥:“韩世忠,带人进去点一点钱粮之数……”
韩世忠连连摆手:“末将如何好去点得,苏将军派麾下进去点数才是……”
“叫你点你就去点,你我兄弟,岂是外人。”苏武如此一语。
韩世忠面色有笑,却还是摆手:“我不去……哥哥自带人进去点就是……”
“嘿,本将还使唤不动你了?”苏武笑着来说,又道:“兄弟自带人去点就是了,还有好多处,我如何点得过来……”
韩世忠却还想了想,翻身下马来,一拱手:“那……我就进去了?”
“赶紧的……”苏武大手一挥,已然勒马转向,自是还真有好多处要去。
“哥哥,你放心,我自点得清清楚楚就是……”韩世忠远远喊来话语,心中只觉得暖洋洋,这哥哥拜得不差,敞亮非常,真真不是那蝇营狗苟之辈!
(兄弟们,认真汇报,八万收藏,七千均订,先拜谢大家的支持,我也写得极其认真,努力再努力!)
第182章 两浙路制置使谭相公到!
苏武慢慢打马走在这杭州城的大街之上……
这杭州城,二十万户,只看这街道之宽敞,鳞次栉比之店铺楼宇,那白墙黛瓦飞檐翘角……
可见其昔日繁华之景象,更也可见昔日里这里的人生活的场景……
却是眼前,一片萧瑟,街面冷清到了极致,商业活动全部停止,街上除了贼人的尸首,不见旁人……
这百万之贼,给这座二十万户人丁的繁华大城带来的打击,已然不可想象!
但苏武也知道,这里毕竟是两浙之中心,乃至江南中心之一,只待贼祸一过,要不得几年,这里就会恢复往日繁华之景象……
杭州城为何如此繁华,只因为这里,水路也通,陆路更通,更还通海路。
北宋一朝,海贸极其发达,这不仅是说东亚的海贸,更也说南亚、西亚,乃至地中海,欧洲……
北宋海贸之发达,能到得什么地步?
福建泉州之地,能有好几万的外国人常住,那里各种教派的教堂林立,什么祆教、婆罗门教、景教、清真……
那里更还有久居的外国人在当地成为大族,其中蒲姓为最,甚至有泉州蒲半城之名。
也是这蒲姓大族,在南宋灭亡之际,在当地倒戈不说,还割据城池,成为蒙古人的帮凶,帮着追杀南宋皇族……
这个蒲姓人家,也在后来朱元璋复国的年代,被屠戮全族……
苏武想起这些,不免也是知道这杭州城里,其实也有不少高鼻深目的外国人。
不免还想,此时大宋之天下,六个市舶司,也就是六个“海关”衙门,分别是广州、杭州、明州、泉州、温州,最后一个便是京东密州,密州算是其中凑数的,也是唯一一个北方市舶司。
六个市舶司,其中三个,就在两浙,杭州是中心之地,杭州海湾里,若是无有这场乱事,那也是海船林立,远比山东之地多得多。
至于明州,其实就是宁波,温州就不必多言了,这两个地方,还都在杭州附近不远,明州更与杭州在一个海湾之中。
这两浙之地之富庶,不仅因为江南鱼米之乡也,也还因为海贸之发达。
这个时代海贸能带来多大的财富呢?
往前推几十年,庆历年间的数据,六个市舶司,一年海关税收就有一千九百七十五万贯,这仅仅是海关税收,还有给商人带来的贸易利润,乃至城池里的商税,那更是天文数字……
别的不说,就这份海关收入,哪怕一个女真人头价值四百贯,也够买下所有女真的人头了。
苏武打马在杭州的大街上,想着这些,他在想什么?
想的自然是钱,当然,也不是想着海贸之事,海贸自有人去做,苏武一时半刻还真插手不到这些生意上来。
但就看眼前这萧条的杭州城……
苏武想的是……买买买!
这城中,越是大户,此时越是人丁不多,死伤惨重,所有商业上的关系网,上下游,其实都被破坏……
买什么?
自是买房屋,买地皮,此时来买,价格必然低到不可想象,几乎就是白菜价。
不是苏武有意要发这战争财,而是苏武需要大量的经济来源,江南两浙去京东两路,水路也行,海路更便,虽然看似相隔千里,其实就是沿海“毗邻而居”。
发展之道,便也不必局限一地,这杭州也好,越州(绍兴)也罢,都在贼寇肆虐之下,正是抄底的时机,与其让别人来抄底,不如让苏武来抄底。
再加上如今苏武在江南之名望,乃至苏湖之地豪富人家的人情。
这事,越发可做。
但苏武自己,没有那个时间空间来做,自就要寻人来做,留大批人手在此,杜兴先干起来。
至于这件事到底交给谁?
善于经营的扑天雕李应,再合适不过。
这种事,还是得父老子弟来行,父老子弟有根,有家族亲眷,更好掌控。
再想这杭州之地,将来也要来个知府相公,这位知府相公也很重要,如今是童贯打下了杭州城……
自不用说,童贯当操弄其中,此人必也是蔡京王黼朱勔等人的对立面。
苏武想来想去,只要这些事都妥当了,这杭州越州等地的抄底大计,必会给苏武带来不可想象的利益……
什么造肥皂烧玻璃,与这种事比起来,那真是不可相提并论……
马上就得干,明日开始就得让杜兴带人着实来干,先去杭州府衙,府衙里有存档资料,也要控制在手,土地与宅邸地契之类,在官府里都有存档,只需要“按图索骥”,事半功倍。
只要愿卖,那就愿买,价格只看怎么谈,眼前之杭州,至少已是十死其五,人心早无,怎么都好谈……
哪里来的钱?苏武此时手中还有不少,后续的……
苏武也不急,先把童相公迎到杭州府衙里来,府衙已然改成了皇宫,先让军汉们把那些僭越之物都收拾一下。
大事之前,先开小会。
苏武与童贯两个人的临时小会议。
童贯之喜,就在脸上,便是进了府衙,还当真好好把这“皇宫”参观了一番,边走边说:“沐猴而冠也……”
苏武也笑:“小贼之辈,野心甚大,不免贻笑大方……”
童贯双手背后,笑着来看苏武:“你说……此番报捷,该如何与官家去说?”
苏武只道:“实事求是去说即可……”
童贯点着头:“实事求是也是应该,其中门道,你也当学,晚间啊,我亲自执笔来拟,你呢,在旁看着……好好学一学其中门道……”
“多谢枢相……”苏武点头答着,兴许也真要学,说话是门学问,实事求是也是门学问。
童贯已然就来问:“子卿啊,这城内约莫有多少钱粮之物?”
苏武还真“约莫”了一下,也就是各处存放钱粮的地方,都去看了看,便也来答:“钱财之物,那些金银布帛之类,全加在一起,约莫有一千万贯上下,粮食一时算不清楚,但三五十万人吃一年,当是不在话下……”
童贯眉头一皱:“怎的只有一千万贯左右?”
苏武其实也颇有些失望,就这么全城去抢,这杭州城,也不可能只抢得出一千万贯之数,翻上几倍才是正常……
苏武想了想,答道:“许是那方腊临走之前,带去许多,只管再追到方腊之所在,兴许还有一笔巨款……”
二人之间的小会,便是话语直白得紧。
童贯点着头:“粮食带不走太多,毕竟这满城之人也要养活,还有周遭州府也要赈济,不能真把百姓都饿死了……但这钱财……”
童贯说到这里,脚步微微一停,便也来看苏武。
这是考验吗?显然不是,这是商议。
苏武只管来说:“各部出了力气的,抚恤赏功之类,自当先给,当是大手笔。至于如何分一分,倒也不必太多……”
苏武此时,已然是谋大事的层面了,大手大脚的念想不适合此时与童贯之间的商议。
童贯只问一语:“你拢得住他们吗?”
这个问题,显然很有深意。
拢不拢得住,就是各部之人,服不服他苏武,能不能按照他苏武的想法来办事。
财帛动人心,按理来说,这般打破杭州城,那城内之兵,应该到处在抢,此时此刻,却是被苏武提前之军令,只把这些钱粮之处都一一控制。
这已然就算是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