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方天定,正在说话:“不足万人,也敢冲两位元帅之精锐中军,不自量力,不知死活!”
娄敏中点着头:“二位元帅必胜!”
话语如此在说,却看方天定的面色,却并不那么自信,担忧就写在脸上。
娄敏中更是眉头紧皱,远远眺望官军之骑入阵去。
那中间三千骑,已然在阵内搅动不止。
那两边之骑,虽然慢了不少,却是在那铁甲丛中,也是前进不止。
那两翼,那两翼只如潮水涨退,官军之骑,到得哪里,哪里便是退朝一般,旁处自就是涨潮……
其实远远看去,好似二十万军,并无多少还手之力,只是人多。
娄敏中忽然一言:“当不与这些贼骑纠缠,当直冲那阉人童贯之中军,如此,必然大不同也!”
娄敏中,当真是有几分谋事之能。
方天定闻言大急:“对对对,二位元帅当速速冲击那阉人之中军才是……那中军之处,不过四五千人罢了,一冲就胜!”
只可惜方天定再如何着急,也无法去下达什么军令,只能等着看着。
却是忽然方天定大喜而起:“二位元帅果然善战!”
何也?
那官军之骑,已然凿阵而入,便是两边重甲,也已深入而去。
那两杆大纛并未倒,大纛也真不回头纠缠,只管一力向前在奔,这岂能不就是奔着官军中军而去?
娄敏中自是大松一口气去,只道:“如此可胜,如此可胜也!”
方天定更是两手一击:“好好好!”
却是身后有人来报:“禀告太子殿下,北城之官军,正在攻城!”
方天定转头来问:“情况如何?”
“正在厮杀,官军攻势不强!”
方天定冷眼一笑:“哼,雕虫小技,也敢前来献丑,却不知早早被本太子看穿,只管回去告诉吴值等诸位将军,打退官军,定有重赏!”
“得令!”那令兵飞奔就走,下城打马狂奔。
只看北城,一片混乱之中,有一支精锐之军正在爬墙。
还真就有不少铁甲军汉爬上去了,正在城头厮杀不止,城头之上,也有数个军将带铁甲来围这缺口,便是万万不能让官军在城墙之上站定脚跟。
辛兴宗就在此处城头之下,不断催促麾下军汉奋力攀爬。
却也去看左右远方,越看越是心急,为何心急?
长长的城墙一线,竟是就他自己这里有人爬上去了,其他地方……
看得辛兴宗当场就要吐血,他只看到了犹豫与徘徊,那些人都在做什么?
长梯挂上去,被城头之上的人推倒,又捡起来挂上去,又推倒……
那城头之上檑木滚石无数在砸,城下之人拥挤不堪,抱头四处在躲……
这哪里是攻城?
这是打的什么仗?
若是如此下去,辛兴宗知道,自己这边即便攀登无数,上面贼寇,也只当是源源不断来堵,这般拉锯下去,且不说能不能攻上去,这得死多少人去?
应该怎么攻城,当是四处开花,处处登高,让贼人招架不住,四处难堵,军心一散,如此才破。
辛兴宗更也知道,城头之上,不是什么乌合之众,精锐之贼并不在少数。
刹那间,辛兴宗心中有一个念想,退!
却是回头远远去望那中军谭稹……
那谭稹正在将台边缘,手舞足蹈,大呼小叫。
虽然辛兴宗听不到那呼喊之语,但辛兴宗也能猜到……不外乎冲啊杀啊,快向前不准退,要破城……诸如此类……
能退吗?
辛兴宗唯有大喊几语:“上,快上快上!”
话语虽然连连在喊,辛兴宗却越来越没有信心,这城池,怕是破不得了……
与这些虫豸猪狗之物同阵,如何破得了这般高墙?
再一想,南边童贯若是兵败,这边久久上不得城墙……只待贼人大胜之后,该是什么后果?
“上……快……快上……”辛兴宗犹豫来去,只是这呼喊之声,早已少了那声嘶力竭。
左右军汉,在这呼喊声的情绪中,下意识里,已然开始懈怠……
一口气没顶上去,泄了一下,一切自是大不同。
辛兴宗还左右去看,他在看什么?他在看自己麾下之军,损失情况,死伤之人,已然是二三百不止。
城头之上登去三四十,怕也是……
辛兴宗再是一想……
想什么?
想那谭稹谭相公看不看得懂局势?
他知不知道此时攻城已然受挫,攻下城墙的可能性已然微乎其微?
他知不知道什么时候该鸣金收兵?
兴许,他真不知道……
怎么办?
也不知南边到底打成个什么样了……
南边苏武,已然凿出铁甲之阵,也入灰布麻衣之中,他领重骑,是没有余力来去驰骋的,只管一阵往前不止。
却也回头去看,七八百骑,马匹皆在,但许多马背上的骑士已然不在,至少一百二三十骑没在刚才那一阵之中。
一时间,苏武心如刀绞,滴血不止!
慈,可以领兵?
苏武目光一凛:“向前向前,凿出阵去!”
出阵之后,至少要歇一刻时间,乃至还要马匹饮一口水去。
却是马步飞驰往前,忽然苏武感觉眼前一空,还远远不到出阵之时,这是怎么回事?
苏武陡然回神来,好好好,好一个韩泼五,好一个韩世忠!
竟是二十万之贼众之中,搅出了真空地带。
苏武往前在看,贼众竟是在一二百步之外奔跑来去,苏武左右去看,远远看得那韩世忠又往这般搅来。
苏武立马有了决断,大喊:“减速勒马,不凿出阵,就在此处歇息片刻,准备回头!”
是韩世忠给了苏武这么一个喘息之机,苏武岂能不用?
那苏武就得回头了。
回头去,是那精锐贼军,正往姚平仲去。
再一看刚才路过之处,满地皆是死伤之人,还有哀鸿遍野,贼军精锐之辈,怕是两千不止,皆在地上……
可见,哪怕是精锐之军,在人马俱甲的重骑之下,依然不过草芥一般。
第180章 将军救我命也!
此时,城头之上,那太子方天定一身龙蟒,正也看得激动不已,在他的视角里,视野极远处的战场之上,正是战事焦灼。
有那官军骑兵冲进了阵中,似横冲直撞,似也是绞杀正酣。
此时,更看到有那精锐铁甲在二位元帅的大纛指引之下,直奔那官军中军之后阵而去。
便是只看到这一幕,方天定就已激动在呼:“快快快,快冲上去,斩杀那阉宦童贯,大战胜也!”
娄敏中也是看得心中澎湃,也在回应:“只要冲上去,宋军就败,宋军必败!”
便是视野极远之处,那铁甲当真就要冲到童贯身后。
此时姚平仲,正把手中大朴刀举起来,一语在说:“来了!”
左右之人一听,便是那大盾往地上一砸,震耳欲聋同有一声:“喝!”
严阵以待,此时已然具象化,一排一排的军汉,里三层外三层,铁甲在身,甚至有些人套了两层的铁甲,许多父子兄弟齐上阵之人,还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之中,皆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坚毅。
大朴刀,骨朵与锤,长枪,大盾……
姚平仲显然经验十足的,便是西夏铁鹞子在他阵前呼呼来去,他也从来能把阵型稳在当场。
昔日里,他的军功就是这么立的,即便童贯再不愿封赏于他,同僚之间,却是没有一个很人对他不服,甚至都为他在童贯面前说好话。
那些同僚心中,不为其他,就为了上阵之时,能有姚平仲这么一个可靠的队友在身旁在身后。
靠谱之人,天生有一种气场,即便苏武从来不知道二十年前的姚平仲的那些事,却是几番交流之后,就能感受到姚平仲身上这种靠谱的气场气质。
当真来了,呼呼啦啦的贼军铁甲,与那铁甲健马错过之后,脚步从未停止,说来就来!
两杆大纛急速在奔,两处加在一起,便也是五六千人之数。
这些兵,虽然也排不整齐那队列,却是呼喊而来,一边举着兵刃在奔跑,一边也是吱哇乱叫,也不知喊些什么话语。
姚平仲看着这些吱哇乱叫的贼军精锐奔来,丝毫不显慌乱,慢慢计算着距离与脚步,便是忽然大呼:“射!”
箭矢就起,弓步多,皆是弩,在后阵,往前去射!
那贼军甲胄着实不少,掠得六十几个州县,乃至三四十万人口的杭州大城也打破了去,才凑出这些精锐铁甲之士!
只念这些铁甲上阵,能够百战不殆,苏湖江宁,过河之后,打向汴京!
却是此时此刻,这些铁架,在西北汉子的硬弩之下,却又并不显得如何坚硬。
箭矢一支一支钉去,连连插在那贼军铁甲身上,透甲当真不难,瞬间不知多少人栽倒在地。
却也有不少人,即便中箭,即便箭矢钉在了身上,却依旧能够奔跑不止,便是透甲不深,只在皮肉,甲胄从来都是保命利器!
片刻之后,已然就是短兵相接,关中大汉,大盾立在头前,承受一波猛烈撞击之后,那连枷锤已然向前砸去,身后还来长枪往前捅刺。
便是这冲击的瞬间,姚平仲左右去看,阵型亦如以往,丝毫不退,便是心中大定!
更也是那冲击而来的贼军,看似勇猛非常势不可挡,到得这大盾头前,势头就是戛然而止。
那就刀是刀,锤是锤,你一下来我一下!
满场皆是叮叮当当,好似千万个打铁铺子聚在一起开工,千万个铁匠同时在劳作。
更也还是你栽倒一个,我也栽倒一个,毫无花里胡哨,就是铁与血的交织。
个人,在此刻,毫无什么思维思想可言,仿佛都变成了机器一般,肾上腺素在全身运转,脑袋里容不得丝毫理智可言。
最原始的人,最原始的杀戮欲望,最原始的战斗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