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开局在阳谷县当都头 第251节

  苏武摇着头:“岂能只是抬举,今日一见诸位,便知枢相所言非虚,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甚闻名!”

  刘延庆虽然心中荣耀不已,也左右去看麾下众人,那也是与有荣焉,却是话语依然谦虚:“诶,苏将军之能,那才是如雷贯耳,今日再见,更是风采不凡,少壮之辈,无出右者!”

  苏武铺垫够了,只管来说:“诸位初来乍到,我比诸位早来了一些日子,打了两仗,颇有收获,更也知诸位远来之难,也知边关苦寒,诸位不易,既是同在枢相座下效命,自都是一家人,午后,我派人从营中着钱八十万贯来,先来与诸位赏军,便是尽我与诸位同僚之情谊!”

  嗯?

  刘延庆陡然一愣,什么事?是不是听错了?

  只看满场众人,个个呆愣当场。

  苏武哈哈一笑:“这世间英雄豪杰,今日我在此见了一半,平生最愿与世间真豪杰真英雄为伍,见得诸位,我心中欢喜难耐,八十万贯,午后就来!”

  刘延庆不敢置信,只问一语:“子卿……苏将军所言,可是当真?”

  众人目瞪口呆全去看苏武,几十人目光只聚一处。

  这些鄜延路来的汉子,这些从黄土高原里来的汉子,是真穷,大宋第一穷也不为过。

  他们,为国戍边,也保卫着自己的家乡,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种奇怪的特质,他们的脸上都有一种属于高原的红,黑红黑红,嘴唇上,个个都卷着皮……

  他们都并不十分高大,但是个个硬朗非常,每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种灰灰黄黄的感觉,是那黄土高原的风沙“浸透”在身躯之中,是水都洗不去的基因印记。

  你可以说他们真没见过世面,你甚至还可以说他们都是土包子。

  但他们又来自大宋最骁勇之处,是此时此刻之大宋最骁勇之军。

  他们甚至在历史上的某一刻,是大宋最后仅剩的一点脊梁。

  说什么汴京繁华,江南富庶,在那大厦倾覆的时刻,岂不汗颜?

  苏武环看一圈,再来一语:“要不,我再添二十万贯,只管凑个一百万贯来,再多调拨一些粮草来,如此,当也能让诸位暂时过得宽裕一些,如何?”

  刘延庆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此时闻言,更是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这这……这如何来说,这如何好说……这……”

  一百万贯,对此时此刻的刘延庆而言,那真是泼天的巨款!更别说还要加粮草。

  刘延庆支支吾吾之语,有西北人的礼节与客气,无功不受禄,随便受人这么贵重的礼物,下意识里应该是要拒绝的。

  但……他心中又拒绝不了,这又教人如何去拒绝?

  便是一时之间,唯有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个话了。

  满场再看,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苏武也在环看众人,再来开口:“诸位都是豪杰,我生平,就敬重豪杰,只当是枢相之赏,是枢相之恩,如何?”

  刘延庆已然站起:“这如何使得,苏将军也不过是领兵之将,必也不富裕,岂敢收苏将军如此厚礼?”

  苏武不答,只道:“如何使不得,只管是我与诸位之义也,战场之上,都是悍勇之辈,我自效死,诸位也自效死,诸位有难,我以命来救,我自有难,诸位必也如此,好汉豪杰,相交之义,岂是些许钱财可比?钱财与我而言,与诸位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我等初来乍到,寸功未立,着实是……”刘延庆知道,自己必须客气起来,不能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当真见钱就眼开,穷是穷,骨气也要有。

  苏武不由分说,只管打断来说:“英雄豪杰辈,只管是意气相投,今日来见,见的就是豪杰之义,若是如此见外,不把我当自己人,不把我当兄弟,我自出门就走,便只当诸位西北骄兵悍将,看不起我苏武就是!”

  苏武这招,用得不知多少次了,大招一出,从来百试不爽。

  刘延庆被打断了话语,立马也是左右去看,一时间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只看兄弟们,也看看儿子。

  湟州总管王渊来言,话语铿锵:“既是苏将军如此看重,我等岂能轻贱了此番义气?收就是了,只管来日总有人情相报,但……一百万贯实在太多,三十万贯吧,三十万贯就是……足矣足矣!”

  刘延庆立马也点头:“对对对,苏将军自也不易,如此奋战连连,尸山血海里来去,即便攒了一些家底,也是兄弟们用命换的,三十万足矣!”

  苏武还是那一招:“若非英雄豪杰辈,我一贯都不会给,今日来此,只说义气,诸位不要我苏武这份轻贱之义气,倒也无妨,无妨无妨……我自走就是!”

  苏武说着就真往门外走,就得这么干。

  众人哪里能让他这么走,只管苏武走得几步去,正走到韩世忠身旁,韩世忠连忙来拦,最后的那吴玠就坐在门口之处,便是立马把门口堵住,那是万万不能让苏武以为我等西北汉子看不起他。

  “将军大义,且坐且坐!”这是韩世忠之语,拦是在拦,请也是在请。

  便是韩世忠这辈子活了三十年,何曾见过世间还有这般大义之人?

  也听得童枢密夸过苏武,说苏武在京东两路,有义薄云天之名,韩世忠听来,只当是这人讲义气,是好汉,却是万万没想到讲义气到了这般地步,世间可还有第二个?

  苏武那自是不坐,只管来说:“到时候,打破杭州城,我自第一个入城去,那城里贼寇劫掠多少,到时候与诸位来分,诸位莫不是又不要了?终究看不起人?”

  刘延庆已然下座来拉,刘光世也是一愣一愣的,见父亲下座,连忙跟去,也来拉苏武再坐。

  刘光世还帮着父亲来解释:“我等非是看不起将军,我父更不是那个意思,是着实被将军惊到了,惊骇到了……将军快坐!”

  刘光世,是真怕自己父亲把这件事给搅黄了,钱粮也没了,人还得罪了,这是何必呢?

  “唉……刚才还称子卿,便是又成了将军,我敬重诸位,诸位怕是不喜我……”苏武真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也是他年纪在这里,几乎算是最小。

  刘延庆左右一看,与众人都对了眼神,便是笃定点头一语:“子卿啊,那就不多言,再多言,显得我是那娘们秉性,只管送来,我都收下就是,情义如此,便不多言,都是军汉,这番情义,只看来日!”

  苏武闻言大喜,起身拱手:“一言为定!”

  刘光世在旁笑来:“好好好,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啊,哈哈……可惜了,今日不能痛饮,与苏将军这般世间豪杰,就当痛饮一番!”

  苏武那是雷厉风行,只管起身:“我这回真要去了,只管回营安排此事,一会儿,诸位派人在营门来接。”

  刘延庆又愣了愣,却是一语:“不急不急,再坐坐?”

  苏武只管拱手就去,不坐,飞快就走,这回倒也不好再拦了。

  只待苏武一去,帐内众人,一时沉默,各自对视,便是在场所有人,这辈子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听都不曾听说过。

  一百万贯在延州之地,那是多少钱?好几个州府一年的赋税加在一起,不过如此。

  这位苏将军,那是说给就给,不收还来气。

  这世间竟还有这般义气之辈?当真是大开眼界。

  终是刘延庆来说一语:“世间真豪杰也!”

  王渊也点头:“一道来,恩相只把他百般来夸,听多了不觉话语之意,见了面,才知恩相所言句句不假啊!世间真豪杰也!”

  刘光世也还是愣的:“父亲,这般情义,来日可如何去还啊?”

  韩世忠在后来接,话语铿锵:“我辈军汉,只管问心无愧!”

  韩世忠,粗犷豪爽之辈也!

  “对,是这个道理,只管问心无愧!”刘延庆抬手一指韩世忠,便是夸他说得好。

  门口走进来一人,正是熙河前军统领辛兴宗,眯着笑脸进门来,左右一看,便问:“都在?诸位这是议的什么事?怎的不等我回来?”

  众人皆看他一眼,竟是无一人来答?

  (祝兄弟们新的一年,新的气象,万事亨通,事事皆成,财源广进,阖家幸福安康!)

第172章 将军真乃是军中及时雨也!

  见众人皆不理会自己,辛兴宗也是心下一惊,不该啊,怎的都不理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

  辛兴宗也不是傻子,岂能不往谭稹之事去想?但这一路来不也都还好好的吗?

  怎的今天忽然就变了?

  还是刘延庆开了口:“辛将军,倒也未谈何事,就是问问各军入营之事,你适才不在,倒也无妨……”

  “哦,竟是这般,那末将也禀报一二,扎营之事,熙河之军,都已妥善。”辛兴宗点着头,又看众人。

  其实有些事,人心之中,都是可以理解的,比如辛兴宗第一个去拜会了一下谭稹。

  毕竟这大宋朝,军汉们地位本就尴尬,谁都活得不容易。

  就说刘延庆,其实也去拜会过谭稹,出于无奈,也是为了长袖善舞,谁都不愿真得罪了。

  但话也说回来,人终究还是讲感情的动物,辛兴宗如今,吃相过于难看,本来这种事,与军将们其实无关,只管做个表面功夫就是,但辛兴宗就真的去捧臭脚了。

  这就不是人情脸面了,这是主动去站队,还站在了童贯的对立面。

  众人心中,自是不喜。

  但如今之局,众人也说不得什么出来,真当面去怒斥辛兴宗的行为,那也是给自己找麻烦,只管不理会他就是。

  众人不说话,那便还是刘延庆说话:“散了吧……”

  众人自就起身散去,刘光世还要去干活,准备人手等候迎接苏将军的巨款与粮草。

  但刘光世心中还是有那几分不相信,哪里真有人一见面,就是这般巨大的手笔?

  苏武自然不会说假,他于人心之道,如今也长进不少,如何打动人心?

  便是人家缺什么,你就给什么,如此最是打动人心。

  西军汉子,就一个字,穷,就缺钱,那就用钱来砸,一砸一个准。

  只管把钱与粮往西军营帐处来运,还特意派鲁达去运,鲁达本就出身西军,昔日里又是在小种相公身边走动,对于西北各般军将,许多都有过照面。

  便是让鲁达也来打打关系,乃至也让鲁达见见家乡人,问一问家乡事,解一解思想之苦。

  往后,鲁达还得经常去串门,今日送个二三百套好甲,明日又送许多南方的果蔬,后日再送大批肉食……

  这就是人情往来,其中最关键的是,苏武只管送,值钱也好,不值钱也罢。

  西北众人,却没得礼来回,越是没礼来回,苏武就越送。

  头前还是笼统来送,只待过几天去,苏武还特定来送,比如韩世忠,又送一百套甲,又给他送好几车肉……

  私下里,那苏武是各个都送到。

  反正就是照顾,大哥照顾小弟一样,往死里照顾。

  杜兴只管往城内去采买,乃至,让湖州府衙帮着采买,苏武只管“乱送”,连柴火木炭都送,更别说什么衣服被褥了。

  只待五六天去,苏武自己的大帐,那也是门庭若市,你给人家这么送,人家没有礼来回,岂不脸红?

  人家岂不也当上门来拜,感谢万分?

  这不就走动起来吗?

  苏武再把自己麾下诸多军将也一一介绍给西北军将认识,这不就像两个大家庭一样,乃通家之好吗?

  就看今日,韩世忠一脸憨厚坐在苏武下手,喝着茶水,一脸的不好意思。

  只道:“苏将军,我来得急,也没带什么东西来,着实也是行军数千里,带不了什么东西,只待来日,战事鼎定了,我回去了,我也差人……”

  苏武只管抬手打断:“诶,这是哪里话?自家兄弟,说这些作甚?”

  韩世忠堂堂一条凶猛大汉,从来不服就是干,此时竟也点头如捣蒜:“那是那是,我这话着实见外,但也是我心中感激之情,自家兄弟,矫情了。”

  苏武大手一挥,那是豪气干云:“这些,都不算什么,你我乃是意气相投,只管上阵去,你看我如何,我便也看你如何,如此,便更是英雄惜英雄!”

  韩世忠只管点头,便是此时此刻韩世忠,浑身上下加在一起,也没有一样在苏武面前拿得出手的,但苏武话语有理,韩世忠最拿得出手的,那只管是上阵去!

  苏武继续来说:“我知道韩兄乃是万夫莫当之勇,在这军中,那必也是心中骄傲之人,若不是怕韩兄看不起我,我已然要与韩兄纳头便拜了,只管是让韩兄见我上阵一番,心中自就看得起了,到时候,只管再来拜过就是!”

  只看苏武一番话语说完,铁血男儿韩世忠,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面色一变:“将军这是哪里话?我韩某虽然不曾见过将军上阵,岂能不知将军乃真正万夫莫当之勇乎?这湖州城外京观岂能有假?”

  苏武便也起身,伸手去拍韩世忠臂膀:“诶,许是我话语失当,韩兄不必如此,再坐再坐!”

  韩世忠双手一拱:“怎的将军不曾见过我上阵,就笃定我有那万夫莫当之勇?我没见过将军上阵,怎就笃定不得将军定有万夫莫当之勇,今日,将军看轻我也!”

  “那……”苏武一脸为难啊,左右看了看,又道:“这不……我年岁小嘛,韩兄长我几岁,自是怕韩兄看我不起罢了……”

  “将军又说这话,又说这话!”韩世忠其实是急,脸上变的色,那也是急出来的,便是急得团团转,又道:“军中凭本事,年岁大小又何妨?咱也不是那读书人,要说什么先进后进,论资排辈……”

  苏武点头,一脸开心模样:“韩兄竟是看得起我,那我心中也就放心了,只道是我年岁小,还侥幸得了一些虚名,怕韩兄这般汉子,看我不起,都是我多虑了,失礼失礼,韩兄海涵则个,只待上阵几番,定与韩兄纳头便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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