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一定能!那苏将军……他……他其实不错,他其实挺好的,是个好人,他这般待你,便也是这般待我,他兴许早就想过了……”
花荣边思索边来说,说得不清不楚。
小妹自是来问:“他想过什么?”
“他……那苏将军,兴许早就想过有一日,我会再投军来,所以他如此待你,等着我来呢……”花荣当真想明白过来。
兴许也不一定真是如此,兴许就是苏武一时不知把这么一个姑娘如何是好。
这姑娘是无辜的,若是不带回来,在那清风寨也好,在青州也好,肯定悲惨无比。
带回来了,这姑娘也无罪,苏武从来也做不出真把人官卖了的事去。
关在牢里,那更不可,牢狱不是人待的地方,杀了,那也不可能。
无可奈何之下,苏武随手就这么安置起来了,倒也没想太多,只是忙来忙去,也就这样了。
小妹听得言语,似也明白过来,问:“兄长,你是说那苏将军一直惦念你再投军?”
花荣点着头:“定是如此了,不然他怎会如此待你?”
“那是苏将军救了你吗?”小妹再问。
花荣一时语塞,想得一想,点头来说:“算是吧……”
“那这般大恩,如何去报啊……”小妹如此一语,又说:“兄长,你往后可一定要报答他才是……”
“唉……”花荣长长一口气叹去,说道:“小妹,你先在此稍待,我去寻那苏将军……”
“嗯,好,我今日,可高兴!”说着,小妹便又是落泪。
花荣回头出门去,左右一看,一个人都没有,那武松早已去了。
花荣便在军中乱走,寻得人就问:“将军在何处?”
回答之人也是个军汉,只管一指:“寻将军,自是寻那议事堂去,若是不在啊,就在衙门里,轻易出不得营,你就到议事堂等着去吧……”
“多谢兄弟!”花荣起身往那议事堂去。
等了许久,就看将军带着一彪亲卫,打马入营来,直奔议事堂。
花荣连忙起身,躬身在旁。
苏武来了,只管下马,放了马鞭,走到门口停住脚步:“在此何事?”
“拜谢将军宽待我家小妹……拜谢将军为我家小妹遮掩……”花荣一礼,就要落跪。
苏武迈步进门,只管说道:“别跪了,更别跪在门口,进来说话。”
花荣连忙起身跟进去。
只看将军头前落座条案,低头去看公文,口中有语:“这一路回来,你倒是也没逃。”
“万万不敢走,万万不会走……”花荣连连躬身。
“怕你家公明哥哥的招安大计不成了?”苏武随口问道。
花荣一时凝噎,想得一想,说道:“将军恩情,我自会报答!”
“便是转头让你上阵去杀贼,算不算报答?”苏武头也不抬,眼前有件事就在案前,苏武也感兴趣。
那凌振在军中多时了,报了事来,说是采买火药之物,想为将军剿贼立功,也是为自己报仇。
苏武大笔一挥,买!
倒是也不多,花不得多少钱,先买点火药原料回来看看,看看凌振能弄些什么东西出来,反正那花里胡哨的玩意,着实不堪用。
到时候,免不得苏武也要指教一二,至于效果如何,慢慢来就是。
大笔挥完,苏武抬头,去看花荣,花荣自是在沉默,苏武再说:“官是官,贼是贼,招安之事未成,官军剿贼,岂不天经地义?”
“愿为将军效死!”花荣终于说了这么一语。
“嗯,你放心,不会要你去杀那宋江!”苏武低头,继续看公文,下一份,看得来气。
又要东平府备粮草,显然是府衙转过来的,要给高俅备粮草。
备吧,也行,转运司衙门处,户部里,府衙就可以抵扣,也就是少一些上交。
就是备得苏武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得大手一挥,备,从军营里往外搬。
高俅就是不一样,大军出征,可以沿路沿河征用船只,可以各个州府去要粮草。
权柄这东西,其实真的好用。
再抬头看一眼花荣,花荣拱手来说:“将军如此待我,我自万死来报。”
“倒也不知你上阵真遇到你那公明哥哥,又当如何……”苏武问着。
“只要公明哥哥来日招安了,自是同僚。”花荣如此来答。
“倒是他有大难临头来,殿前司高太尉,亲自领兵而来,水陆并进,也不知宋江撑不撑得住。”
苏武随口说着,也用余光去看花荣面色,花荣果然面色一变,苏武心中倒也没什么不爽,只是觉得这花荣,大概要当许久的士卒了。
花荣加官进爵这事,得看宋江到底招个什么安,怎么来招安。
“你去吧……你那小妹啊,带出营去安顿,一个女子,总是在军中,着实麻烦。若是无处安顿,就先带她去孟娘正店处,寻那孟娘子,让她帮着安顿一二。”
苏武挥手赶人。
“拜谢将军!”花荣双膝在地,曾经,曾几何时,花荣也是一个心中有骄傲的人,世间之事磨人心。
“别跪,速去,我自还不信你,还并不把你当自家兄弟,你喜欢我这军伍,且看你来日所作所为……”苏武大手一挥。
花荣面色之中,皆是忧愁,慢慢退去。
苏武便是开口喊人:“来人,把杨天指挥使招来。”
自有人去奔走,片刻之后,林冲就到,拱手头前。
苏武抬手一比:“坐,此处无人,与你说一件密事。”
林冲点头落座:“将军吩咐。”
“倒也不是什么吩咐,高俅,要来东平府了。”
林冲面目本就狰狞,此时双眼圆瞪而出,却是说得一语来:“将军放心,我定然不会私自乱来,定然不敢拖累将军与众位兄弟!”
苏武抬头看他,看了又看,再低头,继续看公文,又有一件事来,宗泽让再送钱去,再送二十万贯去济州。
唉……苏武大手一挥,给!
也回信去问,问一件事,海船与河船,区别在哪,能不能通用。
特别是渤海风浪相对而言小一些,较为平静,水也不深,南北并不广,是不是有通用的可能。
这是专业之事,便是这笔巨大的投资,将来也想有用处。
便是再问,可以不可以直接做成河海两用的船只,乃至来日是不是可以在工程上,把河船改成海船,反正各种可能,都问一问。
林冲见苏武不说话,便是更来一语:“将军放心,我心中虽然仇怨深厚,但此番,我定然……我定然不会误大事!”
苏武终于再抬头了,慢慢一语:“杀他,当杀,他出京不杀,回京了,便是永远不会有机会再杀他!”
林冲闻言,猛然站起,双眼皆是震惊,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再问一语:“将军所言……”
苏武平静地看着林冲,点点头:“此番机会,不杀他,何日再杀?”
林冲似乎有些急了:“将军,此乃我个人私仇,万万不敢拖累将军与众兄弟们为我犯险。”
苏武摆摆手:“若我不帮你,这辈子啊,你怕就是郁郁而终了,兴许活不得三四十岁去了。”
“将军……”
“勿要多言,自也不是做傻事,万事啊,谋定而后动,如今几番,你为我效死军前,我自也当帮你报仇雪恨!”
苏武认真来说,放了笔,坐直了身形。
“将军于我,有活命之恩,便该效死来报,此番之事……万万……”
“你别说,我来说,若是他大军之中,我岂能杀他?若是他大胜而归,我又怎么能杀得了他?只待他兵败之时,才可行此事也。你也不必多想,此獠,来日也是我之阻碍,死了比活着好,杀他也为我自己……”
苏武话语不假,一来是收买人心,二来,本就是派系对立,高俅与童贯相争,来日岂能不是苏武的阻碍?
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动机,那就是功勋。
童贯岂能不恨高俅?他定然也想过让高俅一命呜呼,若是真没有了高俅这个人,童贯在军中,那才真能一手遮天。
奈何童贯知道,这种事在大宋朝,万万不会有人敢做,便是连贼寇都不敢做,何况文武官员?
只是童贯没有料到,苏武敢做,还能做得天衣无缝。
这事倒是不必禀报与商量,只管是天衣无缝的结果出现在童贯面前即可。
这才是好下属,为上官能舍出命去,出了事自己背,天衣无缝事成了,那也不必多邀功。
高俅其实也难,为何?他本不是官员出身,既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有当过太监,更不曾当过军将,只凭借天子信任,陡然高位,毫无根基可言。
而今,兴许搭上了蔡京的船,那也不过是利益之交。
想证明自己一回,反倒丢了大脸,他那兄弟高廉在高唐州丢脸一回,殿前司下人马又在梁山丢脸,无可奈何之下,唯有亲自带兵来,便是为了在天子面前挣回这个脸面。
换句话说,便是杀高俅这种毫无根基的人,风险极小。
但收获极大。
既然如此,别人不敢干,苏武岂能不敢?
当面林冲,见苏武不是说笑,已然跪地在磕:“将军,我林冲这条命,往后将军如何来用也毫无二话。”
苏武起身去扶:“你我是兄弟,万万不必如此。”
只待林冲抬头来,满脸都是泪:“若是此事得成,我如何死,也无憾也!”
苏武扶不起他来,慢慢说道:“此事过后,你当重新开始生活,轻易不谈生死,便是重生一般。”
“哥哥,哥哥!再拜哥哥!”林冲连连再拜。
“好了好了,此事干系甚大,不要与旁人知晓,即便到时候去做,也不经旁人之手,到时候,只管你我与几个兄弟一起去就是,起来坐起来坐,你这般拜在此处,旁人看了,自也多猜什么……”
苏武使劲来扶,也就扶起来了,林冲闻言起身,不自觉转头去看大门之外,当真生怕有人瞧见什么。
“哥哥……”
苏武摆手打断话语:“不必多言,你自去就是,多则月余,少则十几二十天,你准备着,莫要多想。”
“遵命!”
“唉……此事若成,去我心中一个大石头啊……”苏武挥着手,示意林冲回去。
“哥哥,我林冲,生生世世,无以为报,便是来世,也当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来寻哥哥报恩。”
“去吧去吧……”苏武点着头,回到案前去,工作繁多,还要处理。
却是不久之后,那花荣又来了。
苏武只管先问:“安置好了?”
“将军……”
“莫要再拜了,安置好了就是……”苏武直接摆手。
“将军,说那高太尉带着大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