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粮部队遭遇了乱匪骑兵的突袭，幸亏巡逻的骑兵及时支援，否则损失会更大。
在没有对金积堡形成合围前，敌人的骑兵可以随时出击，这是阻止不了的。
淮军有武器优势，每次作战杀伤都比损失多。但敌人有精神力量，毫不遵守精锐损失两成半以上崩溃的规律，每次的战斗都相当血腥，损失难免。
“老格，有减少损失的办法么？”
“没有，我们跟敌人的的伤亡比已经打得相当好看了。敌人个个不怕死，他们不是人，是魔鬼。”
“看来只能让吴子义持续送来补充兵力，别无办法了。”
按现在的损失速度，啃掉北部碉堡群伤亡会超过一万——这不是简单乘法，敌人也在不断损失，他们的兵力也不是无限的。
一万人阵亡光抚恤就需要接近三百万两。但你不给钱？谁还会在战壕里给你舍生忘死？
而且，老兵的不断阵亡，会逐步拉低部队的平均战斗力……
“报告，董福祥部回来了。”
董福祥部走的时候两万五，回来的时候——三十万。
“属下参见中丞大人。幸不辱使命，属下收服了髙万镒部，消灭了张贵部，陕甘的大规模练匪已经不存在了。”
望着穿着满清官服，单腿打千给自己行礼的董福祥，邵全忠一脸苦笑，“星五辛苦了。你这么能打是好事，可这三十万饥民送过来，我这军粮十几天就得被吃光，你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大人，但只要您能喂饱这些饥民，我带回来的四万五千将士，愿意为您拼命。”
“暂时没有那么多枪给你们，就是有，也需要几个月的训练，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董福祥没休息，向邵全忠汇报了此去收服练匪的过程。
他带着两万五千甘军到了庆阳远郊髙万镒的地盘，声称被淮军打败，来投髙万镒。
髙万镒大喜，立刻封董福祥为三寨主。两军兵合一处，士兵已经达到了五万五千人。
董福祥立刻建议去吞并张贵部，兵强马壮但没粮装备差的髙万镒匪帮向西出兵，盯住张贵的部猛打猛冲。
张贵部只有一万士兵，但条件比髙万镒部强得多。
髙万镒跟董福祥一样，保持自己独立性啊。
张贵有奶就是娘，彻底投靠乱匪，从乱匪那里拿钱拿枪拿粮，为虎作伥，手下还有七百乱匪骑兵帮忙。
他兵少、富裕、人品还差，髙万镒盯他很久了。
这一场火并，张贵部彻底灭亡，髙万镒部损失一万人，相当惨重。
吞了张贵部，粮食还是不够吃，饥民太多啊。髙万镒要去打乱匪的居住区抢粮，二寨主沙二不同意，直接造反，砍了髙万镒，自己当了老大，董福祥荣升二寨主。
董福祥向沙二建议受招安，这样大家都有饭吃。沙二磨磨唧唧考虑了十天没有下决心，董福祥的部下铁哥们张俊一怒砍了沙二，推董福祥为大寨主，领着大家受招安。
这次火并居然得到了髙万镒原来部下的欢迎——他们的家属饿坏了，挺不住了。
禀报完毕，董福祥下去了，跟乐森研究振济遣散灾民，给自己的新部下整编，裁汰老弱发枪变成淮军的事情。
刚走不一会，董福祥回来了，“中丞大人，我认为，我部不忙裁汰加入淮军，我要领着这些人，加入攻击堡垒群的战斗，立下功劳，作为您赈济他们家属的回报。”
第188章 甘军独立团
淮军拿出了所有库存的冬衣，送给董福祥带来的饥民。
两万最需要保暖的老弱这下不会冻死了。
邵全忠脱下自己的黑呢子大衣，亲自披在一个脸蛋冻得青紫的孩子身上。
孩子的父亲失声痛哭，摸着自己唯一的家伙事腰刀，已经准备为邵全忠战死了。
胡六娘那里，存着好几件邵全忠的呢子大衣。陕甘地区风沙大，邵全忠要一直保持一个整洁的形象，半天就要换一次大衣。
对邵全忠来说，这妥妥是作秀。
但老百姓不这么想，其他的满清官员，连作秀都是不肯的。
拔一毛以利天下？别想。
后勤给所有饥民准备了热汤和管饱的菜饭，准备战斗的壮丁都有肉吃。
战死的、负伤的战马的冻肉，陕西调集的羊，本地购买的羊，苏中运过来的腊肉全有。
大锅菜不好吃，可饥民多久没闻到肉味了啊？
大多数壮丁都把分给自己的肉又分给了家里老弱，反正自己能吃饱就已经有力气战斗了。
为啥会有这么多饥民？董福祥、髙万镒本来是团练，为啥会变成练匪？
根本原因是乱匪造反，到处杀人，造成田地荒芜没人耕种。
清廷即使有意赈济，也得平了乱匪以后啊。现在各地的地方官都大部分殉国了，甘肃已经成了无政府状态。
三十万人这么敞开肚皮吃，淮军的军粮供应不了太久。不过也不会一直这么吃。
乐森已经在安排将这些饥民暂时疏散到临近的陕西去。
西安那边，乐森的老婆，西安太上知府青凤已经紧急筹集了一批救济粮，正向这边运来。
西安筹集救济粮会让陕西粮不够吃，不过陕西毕竟已经光复，政府职能已经开始运转。
后方的乔大人已经以陕甘总督身份，协调四川、湖北迅速往陕西紧急调军粮。
那边的军粮亏空，再从民间征集。
有乔大人这个管过江南江北粮台，又当过漕运总督，我大清最懂筹集粮草的人在后方坐镇，淮军才有能力救济这三十万饥民。
邵全忠拍着胸脯向壮丁们保证，“在你们的家人到西安以前，邵某不能保证你们的家人顿顿吃饱，但保证不会有一个人饿死。等到了陕西，我不能保证他们吃好，但保证能都吃饱。等我平定了这里的乱匪，你们回来，每家都至少会分到几十亩地，只要愿意干活的，都能过上好日子。”
什么叫“民之父母”，什么叫“官府权威”。
“还是吃得太饱”的人，没事挑刺，官府这不行那不行。嗯，他们的话大部分是对的，官府确实有很多问题需要改进，满清官府的问题就更大。
但是，一旦没了官府，秩序无存，就没人有力气放下筷子骂娘了，因为饭都没得吃。
这个时候的老百姓，需要的是秩序，是一个可靠的权威，需要吃饱饭，需要保证“最低限度的生存权”这种最急需的东西。
邵全忠带着四万淮军来了，给了大家饭吃，以官方的权威保证，大家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正在吃饭的老百姓一个个失声痛哭——我们终于有人管了。
董福祥拔出腰刀，大吼一声，“兄弟们，我们的家人邵大人管了。邵大人带着淮军，是来帮咱们打乱匪的。咱们西北的汉子，知恩图报。跟着我，把乱匪赶出咱们的家乡！”
“吼！”
四万五千壮丁，拿着简陋的冷兵器，跟在董福祥身后，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战场。
数量几乎三倍于攻击堡垒淮军的生力军加入，淮军立刻改变了战法。
歩军营都变成了火力支援，负责用手动机枪、速射炮和快枪压制堡垒火力。
壮丁们扛着攻城梯，悍不畏死地冲向堡垒。嘴里咬着钢刀，爬上城头，随即是残酷的肉搏。
身后是刚刚吃上饱饭的家人。要是淮军战败，家人马上就会重新随时面临冻饿而死的局面。
这四万多豪迈的西北汉子，有的就是力气和手里的钢刀。换句话说，他们跟乱匪一样，没有退路，烂命一条。
战场形势骤变，不断传来城破的乱匪惨叫和甘军、淮军的欢呼声。
三天后。
“报告，甘军阵亡超过一万，董福祥身上七处负伤，依旧在前线指挥战斗。”
“报告，我们已经又拿下了六十二个堡垒，工程营挖战壕的速度已经跟不上我们攻破堡垒的速度，现在都是直接火力压制，甘军直接冲锋。”
六天后。
“报告，甘军阵亡超过两万，我们拿下了超过一半的堡垒，对吴忠县城形成了合围。”
吴忠县城城墙比不上金积堡，但比普通堡垒高大坚固得多。
十天后，甘军又是两次冲锋都被打了回来，还没等发动第三次冲锋——
“轰！”
吴忠城墙被炸坍塌了。
淮军的工程兵在歩军营火力支援下，冒着弹雨，前仆后继，以损失三百人的代价，炸塌了城墙。
两万多甘军从炸塌的城墙缓坡冲进了吴忠城。
吴忠城三千守军这次没有拼命，投降了。
面对比他们还要疯狂的甘军，心有恶魔的乱匪们，胆寒了。
吴忠这座北部堡垒群的核心城池陷落，乱匪士气大沮。
淮军、甘军联军再向南进攻的时候，乱匪已经没有了最初悍不畏死的劲头，开始变得疲软，甚至出现了两个投降的堡垒。
同治四年二月二十八，剩下的十几个堡垒里面的乱匪士气全无，仓皇撤出，退回了金积堡。
金积堡北部堡垒群消失，被工程营全部爆破拆除。
二十五万五千饥民已经到了西安郊区的难民营，吃上了赈济粮，虽然粗糙，但是管饱。
甘军不用裁汰老弱了，经过激烈的战斗，四万五千甘军只剩下了一万二，其中一半是伤兵。
六千伤兵被运到了后方陕西，邵全忠宣布，剩下的六千人组成四个步兵加强营，组建甘军独立团，由董福祥出任标统。
淮军将派教官对他们进行正规训练，但邵全忠特许，甘军不会被打散编入淮军，将保持独立建制。
甘军得到了特殊的待遇，董福祥一上来就担任了标统这样的高级将领，但是淮军将士没有不服的。
甘军的待遇，是靠他们英勇的牺牲打出来的。
第189章 中国人在纽约
纽约，中央公园。
身材壮硕的张斯文从长椅上站起来，将手里的纽约时报装进背包里，若有所思。
纽约时报不是一般华夏人认知里的一张报纸，它有九十多版，星期天有一百四十版，让张斯文叹为观止。
他土鳖了，这才哪儿到哪儿。他不知道的后世，一九八三年的纽约时报达到一千五百七十二版，重九斤……
不过现在的张斯文打扮一点不土鳖，剪了一头非常“现代”的短发，即使在纽约也是很新潮的。
目前正宗的美国人都剪短发，但都类似容闳留的大背头。
至于纽约，现在看起来就不像个正宗的美国都市。
街上四分之一是普鲁士人，四分之一是爱尔兰人，都是因为普鲁士的战争和爱尔兰大饥荒刚从欧洲逃难来的。
这些数量占了纽约人口一半的难民都还保留着欧洲模式的长发，在他们眼里，张斯文这个在美国都呆了三年多的家伙，妥妥本地土著。
现在是西历四月份，华夏那边清明刚过，纽约这里白天温度十五度，还是有点凉。
张斯文穿了一件长风衣，西裤，大皮鞋，戴了一副墨镜。配上壮硕的身材和短发，基本是施瓦辛格的造型，相当有美国人崇尚的硬汉气息。
他剪短发不是因为反清。事实上他不反清，如果清廷能让穷人和富人拥有同样的发展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热烈支持。
他一身标准美国人打扮，仅仅是不喜欢因为奇装异服被围观罢了。
戴墨镜也不是为了耍酷。别人看到他的东方黑眼睛，常常会奇怪地问他为什么不留辫子，戴了墨镜就没这个烦恼了。
现在张斯文一脸严肃，就更有硬汉气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