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最前方的刘奭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一直都不赞同父亲对儒臣如此苛刻。
素来是不喜欢法家的,但父皇却相当喜欢,这是两人理念不同的地方。
“奭儿何做小女儿态?有什么建议可以开口,你是太子拥有辅政之权。”
刘洵也是注意到了这一切,儿子有情绪,他相当满意,这个儿子以往都是以优柔寡断著称。
这副样子怎么压得住满朝的豺狼虎豹?可能就此导致皇权衰弱都是可能的。
“父皇,儿臣以为,过分的刑罚会令天下人不满,昔日的秦便是因为暴政灭亡,这证明法家的治国主张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儿臣私以为,儒主张的德政才更加符合我大汉的国情,百姓无法经受过于苛刻的刑法,但却对于三纲五常十分推崇,这不能证明一切吗?”
“所以与其利用惩罚,还不如令其主动守法,还请父皇…慎重啊,真正的治国之道永远都不是暴力。”
听到这话,刘洵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变得很难看。
他听懂了,这一大串的意思就是:尽量减少刑法,罚的太重会起反作用,要多用儒臣才行。
“唉…乱我汉家天下者,太子也!”
刘洵由衷发出了悲鸣,他知道,太子不可能压得住这群腐儒的,想要治他们必须用暴力,用刑法。
你一张嘴永远说不过他们一群的,皇而且帝的优势并非讲道理。
他厉声道:“一朝有一朝之法,一味推崇德政的,诸如周如何呢?丧失了天子的权威,这就是没有刑法规劝的后果!倘若礼崩乐坏的那一天来临,就将是国家倾覆的时候。”
“我大汉的制度,孝武帝一朝便已经定好,王道与霸道兼有,这才是真正的治国良策!汝可懂?”
“那帮腐儒最不善洞察人间变化,如何指望他们来治理国家呢,一味的吹捧古代和忽略今代,此等史观甚缪。”
“一群名不副实的凡俗之辈,如何给予重任?”
刘洵这次可以说是把儒家骂了个狗血淋头,其用意就是想说醒太子,让他不要亲近任何一家。
独尊法独尊儒都不行,早就有前车之鉴了,二者融合才是最好的。
前些日子,许皇后病逝,刘洵对其的感情无处宣泄,就只能给予太子了,不管多么不争气,他都没想过换太子一事。
法臣也不只一次旁敲侧击了,就差明说:这小子不适合当皇帝,陛下换个强点的吧。
但无一例外都被一口回绝了。
刘洵已经给过不知多少次机会,而且很显然,还想再最后给“一”次。
“儿臣受教。”刘奭低头应道。
他之前无数次都是这么说的,结果没有一次往心里去,优柔寡断的天性哪是那么容易改变。
刘奭就是更青睐儒家,认为儒术才是最后的治国之策。
这种想法很危险,如果再来一次儒法之争,刘奭不出意外肯定会玩砸,到时就是儒臣一家做大,朝中势力失衡。
以儒家的尿性,肯定会威胁皇权的,他们渴望一位道德圣人成为君主。
而“圣人”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也罢,就着卫将军徐宁负责此事吧。”
刘洵失望的看了太子一眼,还是打算先忙正事,把负责人定下来再说。
这种时候他终于想起了被冷落多年的徐氏。
徐氏有一点非常好,那就是整体立场处于中立,他们拿好处,儒法两派都基本没话说。
只要不便宜对方就行。
再加上徐宁的能力非常强,负责征伐匈奴再合适不过了,冷落了这么久,也该给点好处。
刘洵可不希望这个百年望族就这么玩完,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历代那么大的贡献终究无法磨灭。
这也是朝廷始终不敢太绝的原因,就这样,一个卸磨杀驴的坏名声也跑不了。
徐宁当即身形一颤,似乎没想到陛下居然会交给自己,片刻后才出列:
“臣遵旨,定然不辱使命。”
刘洵满意的点点头,又道:“记得你徐氏与匈奴乃是世仇,交给你们再合适不过了,当年徐南骠骑的英姿朕可还记忆犹新呐。”
“来人拟旨,迁徐宁为大司马征北将军,全权负责边军诸事,切莫要量力而行。”
“朕要的是根除!而非是击溃。”
以往可从来没有过征北将军加大司马的先例啊!因为征北将军也只是个临时职位而已。
这次算是开了一个先河,刘洵的重视程度不必多说了。
“臣领旨。”徐宁作揖,他知道自家的机会要来了,这可是一个实权官职。
只要有任免权建议权,一切都好说,看来天不绝他徐氏啊!
第96章 通西域,弊端显现
这次朝会的影响其实非常之大,一定程度上动摇了大汉的格局,原本一落千丈的徐氏东山再起。
实际控制起了边军兵权,再加上大司马衔,还能一定程度上名正言顺的干涉朝政,那股可怕的影响力将再度发挥作用。
刘洵将针对匈奴、西域诸事都交予了徐宁,严格来说就是兼任着大汉的外交部部长。
看来皇帝也是知道打击的太过,打算从新扶持起来用了。
他虽然惧怕,但徐氏多年的口碑摆在那,种种的事实证明,他们是金牌托孤大臣,把继承人托付过去就肯定不会出现问题了。
刘洵看出了太子的软弱,必须留下一支强有力的班底,他信得过霍光,但却信不过霍家,因为这是一群废物。
王家更别提,儒臣什么尿性大家都知道,托孤就是将大汉权威拱手相让。
设想一下,刘奭发现儒臣势力太庞大,不受控制时会怎么做?当然就是扶持起其他人来制衡。
法家他不喜欢,外戚不可靠,唯一能用用的只有宦官,到时朝政将再次分成两个派别。
本质上依然是儒法之争,但形式上转变为了外戚与宦官,这无疑是不好的,将国家交给一群近臣、阉人,太冒险了。
所以还不如接着用徐氏呢,刚好,太子非常崇拜老景侯徐恭。
对徐氏当然也是亲近的,之前曾不只一次旁敲侧击过刘洵做的太过了。
所以接着用徐宁就是一个开始。
………
徐宁都督幽并青冀四洲诸军事之后,所创造的战果非常之大,向北频繁派兵征伐。
匈奴人因为忙于内乱,疲于奔命,根本就招架不住,屡屡溃败,汉军也不赶尽杀绝,只是掠夺牲畜、销毁草场、污染水源。
这对游牧民族来说简直就是釜底抽薪,外人打不过,还没粮食吃,那就只能从自己人身上下手了。
于是匈奴内部的矛盾越来越尖锐,纷争不断。
徐宁则是趁机在其中周旋煽动,利用政治手段挑拨离间,其中以右贤王胡比为首的几部最亲近汉朝。
西域的态度也开始更加乖巧,以宛王为主的各国选择了臣服,向大汉通商纳贡,香料等物品开始流入大汉。
丝绸之路被重新开通,并且更加有保障。
虽然西域都护府还没有成立,但已经有类似“驻西校尉”的平替了,手里大概有着三千精兵,持节,代大汉督各国军政。
如今的大汉已经恢复到昔日的武帝朝的程度,动,则国灭,大汉铁骑驰骋大漠,无人敢惹。
徐宁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连带着徐氏也逐渐恢复了元气,这份可怕的威望其实并没有消失。
之前只是苦于没有官职分出去而已,所以众学子不会选择徐氏。
如今这个缺陷得到了弥补,徐濡的长子,徐宁的次子都得到了重用,徐博被迁为少府,掌握了实权。
虽然依旧无法恢复到当年门生故吏遍天下都鼎盛时期,但也相当不错了,至少法臣开始隐隐以他们为首,儒臣也不敢惹,毕竟是圣师徐恭的家族。
天然就是一块金招牌,除非犯了谋反的大罪,不然早晚能东山再起。
而徐氏要做的就是尽量帮助刘家维护皇帝权威,虽然刘洵做的过了一点,但也不能就这样翻脸,毕竟自家已经与大汉联系在一起了。
功高盖主被忌惮其实很正常,无论是徐宁还是徐濡其实早就做好准备了,只是没想到力度会这么大。
其实刘洵就是玩脱了,一单开始就是无差别攻击,致使两徐伤了元气,索性就一撸到底,开始重塑大汉的格局。
典型的恩威并施手段,他猜测等到太子继位时,又会再将徐氏拔高一层。
刘洵真正当时皇帝后也是意识到了,大汉根本离不开徐家人,这种即有能力,还忠诚的群体,简直是千古难觅。
所以敌意也大大减少了。
军营中,徐宁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日后要怎么做,徐博等晚辈还没有成气候。
徐濡忧愤而死,唯一可堪大用的只有自己,日后想要帮助皇帝稳定朝政可不容易,其实废掉太子是最好的选择。
这小子是真的真的不适合当皇帝,哪有帝王亲自下场“冲锋陷阵”的,太不明智,政治手段还是三岁小孩的水平。
而且身体也不好,无法长时间处理朝政,这更是天然为权臣出现创造土壤,一个搞不好,就将成为大汉衰弱的开始。
“太子啊太子,你说说你,为何就偏偏要亲近那群儒臣呢,他们可是真的能动摇皇权。”
徐宁狠狠吐槽了一下太子,儒家何法家不同。
法家的精髓就是服从,由君王制定律法再带头守法,这就已经是终究追究,造反的几率相对来说很低。
而儒家不同,现在的儒还没有被程朱理学改造,虽然依然提倡忠君,但他们想忠的那个君是类似尧舜,文帝,高帝的。
也就是俗称的“圣人”,隐隐支持禅让制,将权力交给有德之人。
也难怪后代君主要摒弃早年的儒家呢,属于是不稳定因素。
徐宁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他能做的就是尽量维持天子权威,尽量将权力抓在刘氏手里。
他也开始埋怨起了自己的能力,倘若拥有父亲徐南,伯父徐晔这种天资的话,完全能主动出击压制朝臣,而且像是这种情况也不至于毫无反抗能力。
刘洵敢发动儒法之争,也是欺负徐氏一时间没有能挑大梁的,徐南徐晔任何一人活着都不会出现问题。
权力太大,一个是掌握相权几十年的宰相,一个是控制边军,战功赫赫的骠骑将军。
连先帝刘据都要顾及几分,也就不会出现那种釜底抽薪的情况了。
嗯…如果有徐贞徐恭的能力就完全不必担心了,什么儒党法党的,他只需要伸出一根手指头,多用一份力气都是欺负人。
太可怕了,徐贞这位大汉开国第一臣不必多说,徐恭的能力也是强的吓人。
军事能力一骑绝尘,打遍天下无敌手,武力更是有霸王之勇,对于这一点吴王刘濞竖起了大拇指,吴国国都杀完他们的国君还能全身而退!
原本政治能力是短板的,但后面也被完全弥补了过来,再加上一个徐胄互补,简直完美。
徐宁就有点惨了,他有没有搭档?当然有,徐濡的谋略权谋同样很强,可问题是他提前撒手人寰了。
将家主玉佩交给嫡长子,也就是次子徐博后什么都不管了,只留下自己苦苦挣扎。
但也没办法,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他是大司马征北将军,手握实权,两徐可都靠着呢。再加上还要辅佐太子,更加要振奋。
“目前来看,最大的隐患还是儒臣,以及……豪强。”
徐宁担忧了起来,随着时代发展,土地的逐渐集中,一个新的阶级诞生了,便是所谓豪强!
当然,他还有一个更加通俗的叫法,地主。
前秦时是没有豪强地主阶级出现的,那时还是世卿世禄制盛行,只有贵族!土地主严格来说也是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