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对于孝文皇帝而言不是掣肘,而是最好的工具,可以让他堂而皇之的做很多事,是一个将权术修炼到极致的人。
徐胄也大笑了几声,最近的朝堂可越来越有趣了,没有叔父压制,牛鬼蛇神全都跳了出来,开始争权夺势,陛下很是头疼。
看样子最近要动刀子了。“对了。”徐恭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张苍老的脸上有些古怪,“陛下的意思是着南儿为此次征讨的主帅。”
徐胄也收敛了笑意,谨慎道:“是的叔父,陛下钦点南儿主战,大将军骠骑将军则是提都没提。”
现在武将中的红人绝对是两位外戚将军了,不仅本身位极人臣,皇后也深受宠爱,刘据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
怎么看这个捞军功的差事都轮不到徐南。
除非陛下令有深意。
“看来陛下很乐意见得我徐氏自相残杀啊,也能理解,陛下对你们的戒心可丝毫不少。”徐恭抿了一口茶。
如果徐氏这个庞然大物真的稳如泰山,皇帝绝对连觉都睡不着,这次分裂对于家族有好处。
至少让陛下认为徐氏更好掌握了,他刻意扶持徐南也是这方面的意思。
徐胄:“叔父那我们怎么办,只是看着吗?”
“还能怎么办,你还能对你侄儿下手不成?南儿性格我很了解,他这个人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心软,都要在乎亲情。”
徐胄默然。
徐恭在侄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走到了外面院子里。
看着一草一木,嗅着好闻的花香他只觉得感慨不已,没想到啊,昔日那个连血都不敢碰的懦夫,如今却成了大汉摄政二十年的丞相,士兵们眼中的军神,最不可靠的人,成为了最可靠的人。
造化啊。
徐胄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依赖起了素来刚腹自用的叔父,或许徐昭托付一切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一步。
徐恭捡起一片花瓣,嗅了嗅,怅然道:“叔父马上就要去到那片桃林陪伴父亲兄长了,你说他们会怪我吗,毕竟我做到并不好。”
一把年纪的徐胄此刻只是一个小孩,眼含泪水:“不,叔父做的很好,若是没有您我徐氏安能今天呐。”
“可是我…唉。”
徐恭依然认为自己不如兄长,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正如之前世人的印象,他是一个刚腹自用的人,心中很自傲,不想承认自己不如人。
“叔父心中有疑,何不去亲自询问。”徐胄不知怎么安慰叔父,只能尽量让他死的没那么痛苦。
“对,你说的对,我不应该惧怕死亡,正如父亲教我的,毁灭意味着新生啊。”徐恭被搀扶到凉亭里,闭上眼睛,静静的坐着,感受这片美景。
徐胄是侍立在一旁,不敢打扰。
“我不甘啊……罢了,听天由命吧,不甘又能做些什么呢,尽力而为便可。”
“兄长对不起,弟真的……尽力了。”
徐恭这么想着,最后的执念也随着灵魂烟消云散。
他紧闭着双眼,双手失去气力重重的垂了下去,一别即是永远,这位大汉丞相再也醒不过来了。
过了许久,徐胄才惊恐的探了探鼻息,最终用无助的声音喊道:“家主……家主薨了!!”
“老丞相薨了!”
“老丞相薨了!”
家奴的声音响彻整个景侯府,所有人都得知了这场噩耗。
第77章 党政
【你的后辈徐恭逝世,对历史造成巨大影响,是第二位总摄朝政的重臣,名留青史,被无数后代歌颂,有圣公美誉,你获得了红色道具·风雨令。】
【风雨令:可使国家风调雨顺三十年,期间百姓、豪强、士人对朝廷积极性大大增加,对于合理政策的抵抗性降低。】
徐贞默然注视眼前的情形,心中感慨了起来,从此以后二代子孙的时代正式终结了。
接下来就需要后人们拼搏。
而且他敢肯定,徐恭将是自己三百年来最出色的后代,这可是满值的武力,能达到这程度的人目前只有壮年项羽!
真正的百人斩,能够斩杀数百人的存在。
………
“叔父……侄儿还是没能见您最后一面。”
披麻戴孝的徐晔满脸悲痛的跪在祠堂前,看着叔父的牌位,
他十几岁时父亲就去世了,一直以来都是叔父照顾他,两人的关系亦兄亦父。
徐氏子弟、百官甚至宗室皇子都跪在下面哀嚎,这位老丞对大汉绝大多数人都有大恩大德。
很多寒门豪强子弟能出头都是因为太学的缘故,因此严格来说徐恭乃是天下学子之师。
徒哭师,天经地义。
“父亲…父亲……”
一个穿着玄色官袍,大概三十多岁的英武男子无比焦急的跑了过来,见到面前的灵位似乎是彻底心灰意冷。
“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父亲…南不该说那些话,我真是畜牲不如,都是南的错。”
“可是…可是我不知怎样能令您满意,我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比人弱,绝非恨您啊。”
徐南跪在地上疯狂拍打着膝盖,眼中写满了悔意,或许父亲这么突然去世就是因为心情不好呢?他为家族拼搏一生,怎么可能会想看到徐氏衰落。
听徐胄兄长说,父亲临死时都在自责,认为他没有完成徐昭伯父的嘱托,含憾而终。
“南弟这不是你的错,而且你错怪叔父了,叔父他一直都认为你很优秀,一直都是,每次他私下都会念叨着你,你做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只是没有说出来。”
“不然叔母一介女流,怎么可能搞得到军中的精细甲胄呢,你看不到叔父的那份喜悦啊。”
徐晔来到了徐南身边,将之前那些他没看到的事情全部告知。
其实徐恭并非对长子不满意,相反他一直以其为骄傲,但迫于严父形象实在不好表达,只能依靠妻子传达。
那些兵刃、甲胄之类的礼物其实都是他父亲求来的。
或许……两人只是缺少沟通罢了。
“是…是吗。”徐南犹如触电一般愣在原地,之前的种种涌上心头,他想了起来,每次练武受伤除了训斥外还会有一瓶金创药,并且医师几乎第一时间赶到。
似乎早就在旁严阵以待了。
他也想起了父亲眼中的那抹欣慰,那抹慈爱。
“我错了,是我错了。”
愣了许久,徐南才说道,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身形佝偻了下去。显得即孤寂又落寞。
徐晔见状,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他希望对方能就此放弃另立门户的念头,这并非叔父想看到的。“呵呵…”徐南轻笑了两声,慢慢站了起来,扭头看向兄长:“我现在想好了,我更应该让父亲看看,究竟谁才是对的。”
他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主意,其实他依然认为自己走的路才是正确,兄长无法保证徐氏。
而父亲的执念就是家族。
徐晔看着弟弟的背影,显得颇为无奈,这次出走势必要带走大半武勋力量,家族在军事上的影响力将大打折扣。
而且徐南本身也是朝廷的车骑将军,还手握征北大将军的符节,有兵权再手,加上出征南越的军功,他的能量无疑是可怕的。
不过,这种种一切倒是刘彻希望的,徐氏力量太大,涵盖各个领域,这次徐南出走带走武勋势力,家族就再也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他们在朝堂的话语权将变得薄弱。
就在所有徐氏子孙纷纷完成祭拜后,一道道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披坚执锐的宫廷卫兵包围了景侯府,皇帝的车架缓缓停下。
刘彻面无表情的走进侯府,直到看见老师的灵位,再也忍不住,眼前有些模糊。
徐晔徐南等人也自觉让开,将道路留给陛下,刘彻是父亲的学生,严格来说算半个儿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事实也是这样,如果没有徐恭在朝堂不断周旋,刘彻如何能坐稳皇位呢,现在这些大臣就已经开始党争不断。
法党和儒党之间的理念之争愈演愈烈,虽然是刘彻故意煽动,但显然有点过了,脱离了掌控。
想要彻底稳定下去,还必须让外戚再插上一脚,形成三方制衡。
可是卫青霍去病两人明显不愿意成为皇帝的刀子为他“冲锋陷阵”,屡屡推脱,这可不是好差事。
儒生法士的笔杆子可不留情,他们撕的头破血流没什么,但如果外人敢插手,分分钟将其骂个狗血淋头。
此时所有参加葬礼的大臣、徐氏子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满脸悲痛的刘彻。
“唉,老师朕想您了,大汉离不开您啊,那些太学生虽然忠君爱国,不和朕唱反调,可内斗太严重,已经影响了朝政处理。”
皇帝言罢,想到了什么,又苦笑道:“也是朕的错吧,想要搞什么制衡,但却没把握好度。”
如果他是个不想做出成绩的皇帝,这种情况其实没什么,权力依然牢牢抓在手中,即使内斗也依然独善其身,立于不败。
可问题就是刘彻是个有野心的帝王啊,父亲祖父都是名留青史的帝王,国力蒸蒸日上,他也不想落后。
因此这种党政就可以暂时停一下。
刘彻走了上去,朝着老师的牌位恭敬的鞠了几个躬。
“老师且看着吧,朕一定会成为千古留名的明君,而非是穷兵黩武的暴君。”
“给朕一些时间,这些事情早晚会解决。”
太学还要办下去,因为大汉需要人才,但又不能倚仗勋贵,不过倒是可以适当做出一些改变。
以此缓解这种党政的情况。
第78章 混乱的朝堂
刘彻亲自为老师徐恭主持了葬礼,并且以诸侯之礼,葬在了老太师徐贞的左侧,右侧是太尉徐昭。
一时间举国悲痛,太学所有学生在太学令徐胄的主持下,披麻戴孝,为老师送别。
“丞相当真是大汉第一丞相啊。”
有的太学生感慨道,在他们心中徐恭就是第一相,别管别的,这是自己人,可劲吹就行。
能捧多高捧多高,这关乎太学在外界的地位!更关乎他们的仕途。
“大汉第一?不,是史上第一,管仲亦是无法与徐相媲美,可能也只有昔日徐贞太师和周公旦可以比拟了。”
这次是一位学习法家的太学生。
他这番话得到了众人的广泛认同,特别是法学堂的学生,觉得史上第一都少了。
儒学堂有孔子这位有教无类的先贤,他们法家名声好的可不多,因此就只能可劲抬徐恭了,对此儒生还不能反驳,而且需要帮着夸。
儒家最重视的就是孝道,毕竟大汉以忠孝治天下,伦理纲常几乎定了下来,但目前也就是一个框架,远没有后世封建礼教的那些糟粕。
“礼”是区分中原人蛮人最重要的东西。
正因为“尊师重道”的需要,儒生也不能贬徐恭,不然就是欺师灭祖!连带着徐贞也沾了光,最后零星的质疑声音也被无数学子的唾沫星子淹了下去。
现在中原文坛有一个“政治正确”那就是歌颂徐恭徐贞这两人,无数初出茅庐的儒生凭此名声大噪。
法士虽然鄙夷儒生“造势”的手段,但身体却很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