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师当真是洒脱啊。”刘彻叹息一声,看来自己也要体会到父亲、祖父昔日的感觉了。
送别独属于自己的忠臣,能臣,此后再无知己,孤身面对这勾心斗角的朝堂。
第73章 暗流涌动
刘彻心中虽然忌惮徐氏所拥有的权势,但对辅佐自己坐稳皇位,治理天下的徐恭倒是毫无怨言。
他始终认为徐恭才是大汉最忠心的臣子,甚至还要胜过那虚无缥缈的徐太师,毕竟他们亲眼见过,文帝对此才有着切实的感触。
更何况如今的大汉其实还没有能镇的住场子的臣子,匈奴虽然被彻底击溃,但边疆之祸依然存在。
刘彻当然格外珍惜徐恭了,老师如果死去,以他多疑的性格根本就不知道用谁。
徐恭也只是笑笑:“洒不洒脱都是一个结果,不如顺其自然。”
身为一个人,他天然就是恐惧死亡的,但见识到了父亲的神迹之后他就开始认为,或许人死不一定如灯灭。
当时徐恭一直有一个感觉,他能感受到自己兄长的气息,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极其强烈。
刘彻叹息,应道:“既然老师想辞官,朕就允了,老师可享受诸侯之礼,并且无需前往封地,在朕的身边更好。”
徐恭有气无力:“臣谢陛下。”
刘彻见状连忙过去搀扶起了老师,将其慢慢的扶到床榻上,亲自斟茶。
“老师您好好休息,一定要保证身体,这才是最重要的,您才是国家的基石,万万不能有事。”
“臣惶恐。”
见到皇帝如此恭敬,徐恭有些受宠若惊了,他虽然是帝师但一直很有分寸这种待遇还从未享受过,能让帝王亲自搀扶并斟茶的,大汉历史上只有太师徐贞!惠帝文帝都这样做过。
“徒侍奉老师,天经地义啊。”刘彻大笑一声不在意。
接着问起了正事:“老师年迈,辞官也是可以接受的,但国不可一日无相,周亚夫也难以担当全国的政务。”
“不知老师对着左相人选可有看法?大可全部说出来,朕定然会妥善考虑。
其实刘彻是不怎么喜欢丞相这个制度的,权力太大甚至能制约皇权,这就是一个帝王万万不允许的。
可是现在国家需要丞相,徐贞徐恭证明了此制度的必要性,因此他还是打算留着,但削弱分权是必须的,天下不能有任何事物威胁皇权!
他要为后世子孙清除隐患,内外朝制度就是第一步,但碍于徐恭的问题,不能完全使用。
“可让周亚夫接替臣的位置,做一左相,总领军务,让他处理朝政也着实是为难了他。”
徐恭笑着说道,他之前没少听周亚夫抱怨丞相不好做,很多琐事都需要他批改,这种东西又不能交给别人,做起来就很困难。
毕竟周亚夫可没学过儒家法家,对于新政不怎么熟悉,自然就无法得心应手都处理。
“嗯,徐相所言在理,就让他接替。”刘彻想了想打算再为周亚夫升个官,也好制衡卫青霍去病为代表的外戚集体。
朝堂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制衡之道,派系林立刚好就是上位者想看到的。
“那这左相由谁担任?”刘彻心中的最佳人选其实是徐胄,之所以问出来也是想卖老师一个面子。
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他能理解,只要有能力,足够忠心就行,这种没有兵权的职务,只要想随时能将其撸下来。
“就让……涿郡太守刘屈氂接替吧,此人当过太学的博士,精通儒法,定可治理国家。”
徐恭思索片刻,说出了一个让人十分意外的名字。
“老师可是认真的?”刘彻明显惊讶,他以为老师推荐的人选会是子侄徐胄,这才是真正亲属。“自然,这刘屈氂是孝景皇帝之孙,中山靖王刘胜之子,也是您的侄子,于情于理,拜相都是理所应当。”
徐恭解释道,他已经改变了主意,想徐胄多多在基层经营,如此才能稳如泰山,丞相之位终究不是徐家的,既然不属于你何必要强求呢?
经过父亲的开导,他早已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那…老师觉得,太常徐胄如何?此人朕一直认为乃是大才,应当得到重用。”
刘彻还以为是老师抹不开面子,于是主动说了出来。
“胄儿?不可,不可,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失去了年轻时敏捷的思维,处理这些政务已经颇为勉强,若是再拜相,定然会出现乱子。”
“而且胄儿的内政不算太出众。”
徐恭摇了摇头,明明白白的选择拒绝。
“唉,也罢,就着刘屈氂担任丞相吧。”刘彻也明白了老师的用意,无非是惧怕鸟尽弓藏,既然如此就顺着吧。
………
徐恭辞官罢相的消息传出,原本犹如碧波般波澜不惊的朝堂顿时激起了千层浪,朝野哗然。
要知道,景侯自从景帝朝平定四国之乱开始,就担任丞相之职,始终掌握着朝政大权,更是被任命为托孤大臣,武帝初年权势达到巅峰,即使是昔日的窦太后也要避其锋芒。
多年来一直是大汉的定海神针,制衡着各个派系,这次辞官刘彻绝对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能稳定下来。
因为大家要重新站队,之前都是统一以丞相为准的,有着陛下撑腰始终没出过意外,接下来可就要慎重了。
周亚夫和卫青等外戚集团都是深受皇帝宠信的,但也不绝对。
窦婴都能失势,卫青为什么不可以?周亚夫就更别提,不管多大的功勋,陛下都能一念之间决定其生死。
徐府,徐晔走进书房,作揖道:“叔父您辞官了?莫不是身体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您可要好好保重啊。”
徐恭一直在丞相之位上兢兢业业,这次突然辞官肯定事出有因,至于失去陛下宠信这件事就几乎不太可能了。
“嗯,叔父年纪大了,身子骨出现问题并不奇怪。”徐胄抚着胡须。
“父亲……”又一人走了进来,正是如今的车骑将军,徐南。
他的手上还拎着几个木盒,里面装的都是名贵药材,看样子是提前从周亚夫那里得到了消息。
“父亲这些都是调养身体的药材,南已经请好了医师。”
徐恭看上去很高兴,笑道:“难道你一片孝心,意到了便可,这些东西对我并无作用。”
“父亲您可一定要保重啊!”徐南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瞟向徐晔。
他是不相信父亲会死的,多少年了都屹立不倒,因此只当是父亲累了,随便找了个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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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世子确立,徐南出走
徐恭对于大汉真的很重要,不仅是百官之首定海神针,还是儒林法坛的领袖,一直作为风向标吸引着人才。
对家族就更不必说,谁都知道陛下很忌惮徐氏,之所以还在重用就是看在徐恭的面子上,家主一死,徐氏也必然衰落。
不过徐南还是有自信的,他如今是大汉的车骑将军,节制边军,在大汉武将之列中,能排上前五,太尉周亚夫还与之交好。
相比之下徐晔就没多少优势了,他依旧是大农令,看样子太常之位空出前要一直做了。
虽然徐胄因为他是徐昭嫡长子的缘故格外看重,但整体上还是不如的。
徐恭轻叹,脸上布满来沧桑之感:“吾心中有感,已至油尽灯枯之时。”
“我死后家族也不能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必须选出一人作为家主,领导族中事物,所以世子也该定了。”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十分紧张的注视着徐恭,这可是重头戏,他们都是希望成为家主的。
但徐晔的想法不算太重,他认为能当上最好,当不上也就罢了,可徐南却是势在必得!只有自己才能领导家族!
徐恭分别看了两人几眼,随后移开目光,缓缓说道:“如今我徐氏除了胄儿之外,便当属吾儿徐南官职最高,是车骑将军,还做过征北将军,功勋也很多。”
“晔儿相比之下就差上几筹,不过也相当不错了,大农令掌管天下财赋,在大汉将会越来越重要。”
“你二人都是大汉的栋梁,我徐氏的未来。”
听着这番夸赞的话,徐南眼睛亮了,这不就是要立自己当世子吗?家主要领导全族,当然官职最高的人才有资格!
什么狗屁嫡长不嫡长的,只要能力足够,旁支照样能取而代之!相信祖父也不会怪罪,作为大汉第一位布衣丞相,他老人家肯定比谁都明白能者居之这个道理。
家族不需要庸才!
“徐南从小就像我,颇有勇力,熟读兵书,很小的年纪便亲自带兵冲杀,如果生在乱世绝对会成为一员当世猛将。”
“我当年也是武将出身,做到了丞相,南儿也有希望,不,或者说是有相当大的希望。”
徐恭说着,徐晔的眸子也暗淡了下来,但很快调整完毕,其实他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
兵权是权中之权,徐氏最需要的其实是这个,叔父和祖父能屹立不倒,也是因为出身武将,在军中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徐南成为家主倒也正常。
迎着这副胸有成竹的目光,徐恭淡淡说道:“世子就让晔儿来吧,也算拨乱反正了。”
“什么?父亲您没糊涂吧!”
徐南非常激动的向前走了几步,瞪大眼睛,写满了震惊,一股无名之火凭空升起。
徐恭还是恬淡的表情:“我虽然年纪大了,但头脑还是没问题的,家主之位非晔儿莫属,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这么多年了,南可有过丝毫懈怠,丝毫停顿?如今做到这车骑将军的高位,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能力和诚心吗!”
徐南简直就是难以置信,那徐晔论官职、论功勋、论亲疏哪点都不如自己,凭什么他做家主?
难道就是所谓的嫡长吗……可自己也是父亲的嫡长子啊!
徐恭脸上毫无波澜,没有动摇的意思:“这不是你的东西,也不是我的,何必强求?”
徐南不服:“父亲您要给南一个理由,否则我绝对不会信服!”“你是武勋,而我徐氏不能成为武勋世家,不能掌握太多的兵权,这理由,足够吗?”
“这…父亲!”徐南脸上的愤怒逐渐蜕变为了绝望,他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是啊,历朝历代有哪个武勋世家得以长存的?又有哪个帝王会容忍某一家一直掌握中央兵权。
只有逐渐由武蜕变为文才有活路。
徐恭走到长子面前,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唉,孩子,你的执念太重了,不过是身外之物,是家长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你努力的原因只是为了争这张椅子吗?”
“世子不是太子,家主也不是君主,而是家长,你要明白,这是一种责任,你大伯父为此献出生命,晔儿也要有这个觉悟。”
徐南一直积累的情绪总算爆发了,他破天荒的一把推开父亲,大声道:
“我不明白!从小父亲就偏心,明明我兵书读的很好,弓马学的也很努力,可不知为何,就是听不到一句夸奖!只要无边的苛责与谩骂!”
然后他指向旁边满脸茫然的徐晔。
“可是这家伙呢?背下一篇文章就被父亲不吝的夸奖奖励……他到底哪点比我强!”
“父亲…南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究竟什么比不过他!”
徐恭的手僵在半空中,神情有些恍惚让人看不出心思,过了片刻,他才嘴角蠕动,轻吐而出:“因为他的父亲……战死了,你的大伯父,我的大哥,平定赵乱身中流矢而亡,他那一脉三子只剩下了一人存活,我心中有愧,徐氏乃至整个大汉都欠他的。”
“欠账就要还,道理你应该都懂,无需我多赘述。”
徐南的表情呆住了,滴滴泪水止不住向下流淌,但他还是强忍着:“南应该懂,但我不想懂!”
接着,他抹干泪水,一挥长袖:“徐晔继主位那一刻,我便脱离这徐家,前往封地建立新的徐氏,吾誓不与此人共事!”
言罢,朝着父亲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要争一口气,向父亲证明谁才是对的!
谁才能真正带领徐氏崛起!
“南弟…南弟。”徐晔刚想冲上去挽留,徐恭就拦住了他。
看着前方那道挺拔的玄袍背影,叹息道:“不必追,这孩子像我,一头倔驴,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