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覃昌笑了笑。
你俩勾心斗角竟然丝毫也不加以掩饰,不过你们闹得越凶,对我们内廷来说反而是好事。
李孜省道:“要不……邓仙师您来测测?”
“在下可没那能耐。”
邓常恩瘪嘴道,“在这点上,在下哪敢与您相提并论?不过要是您说最近国中无事……到底是真的没事呢,还是您推算不出来?
“在下可不是拆台,乃是这天机,在下知道很难推算,自古以来能算中一两次灾异的,那都是异数了。”
韦泰问了一句:“自古以来,谁能像李先生这样,张口便说中?”
“谁说不是呢?”
邓常恩笑呵呵道,“不过……这事怕是有了开始,就没然后了。”
李孜省气呼呼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推算出一次,以后就再也无法命中了,是吗?伱是说我撞了狗屎运,还是说我信口胡诌,哗众取宠呢?”
“您别误会,在下可没这层意思,向您致歉了。”
邓常恩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李孜省怒气冲冲质问:“我是那种喜欢无事生非,凭撞大运推算国运之人?”
覃昌一看场面失控,急忙道:“李先生莫要误会,咱家想来,邓先生也非恶意。世人都知,您预测过宁夏和泰山地动两事,全都准确命中,在这种情况下,您没有再去碰运气,这不正好说明您为人正直吗?”
韦泰也道:“此言有理。邓先生所担忧的,应该是事情开了个头,让陛下有了更多的期许……
“最好李先生以后还能再推算出一二,这样才不至于……把陛下的胃口吊得高高的,下不来台。
“这纯粹是为陛下,为朝廷,为大明江山社稷考虑,并没有针对谁之意。”
韦泰明显收到覃昌暗示的信号。
二人一捧一踩。
似乎生怕李孜省和邓常恩产生什么误会,却又更担心二人就此冰释前嫌,总归是要做到不露痕迹地煽风点火。
李孜省冷声道:“预测天机,要讲究形神合一,他人想窥探天意还不得呢……这世上之人都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冒着天谴的风险,把事给说出来,我是为了个人私利吗?”
覃昌笑道:“当然不会,您是一心为公,全无私心。”
“哼。”
李孜省斜着瞅了眼邓常恩,冷声道,“就怕一些人眼红妒忌,想耍一些花招。”
一番话说下来,把邓常恩气得满脸通红。
韦泰反倒给了邓常恩一个鼓励的眼神,好似在说,你快争啊,你不是说自己有真本事吗?怎么熊了?
但邓常恩此时却是无计可施,毕竟预测天机这种事,他是没辙的,气场上天然就输了一筹。
一旦交锋的二人中间,有一人哑火,事情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
……
……
随后邓常恩和李孜省分别出宫。
从场面上来说,李孜省似乎是赢了,但李孜省赢得也很不痛快,因为只是斗嘴稍胜一筹,其实在做事上,还真被邓常恩给言中了,那就是他对天机的预测并不能持久。
之前表现出的神通,并不是他自己的本事,而是张峦的。
眼下等于说自己被人鄙视了。
李孜省出宫后乘车直驱自家府门前,当他的马车停下来,已有一群人簇拥上前,想要跟他打招呼。
随即门口几名侍卫冲了过来,替李孜省挡开一条路,李孜省没费什么力气便进到府中,随即一甩袖道:
“已是初二,年都快要过去了,还闹得如此张扬作甚?即日起,府上闭门谢客,随便是谁,都不要进入府中。”
府上知客好奇地问道:“爷,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孜省怒气冲冲道:“宫里或都要有丧事发生,我这府上还门庭若市,夜夜笙歌不成?别人会怎么看我?
“让你们挡人,用得着我来教吗?”
“不敢。”
府上一众知客、护院等,赶紧进去通知还在府上吃酒或是候见李孜省的人,把他们给请出府去。
而李孜省则径直往自家后堂去了。
庞顷听说李孜省回来,连忙带着沈禄出来迎接,不想差点儿跟李孜省撞个满怀。
“道爷,他……”
庞顷正要解释沈禄为何在府上,李孜省一伸手:“汝学,正有要事找你。与我进来。”
沈禄这会儿不由挺直了腰杆。
以往真就是来李府拜见一次主人都难,现在出入侍郎府邸,就跟进出自家门没什么区别,明明今天是为一点私事来找庞顷帮忙的,结果遇到李孜省,李孜省非但不责怪,还直接叫他说事。
……
……
李府后堂内。
李孜省风风火火坐下,连茶水都不喝,抬头看着跟进来的沈禄,吩咐道:“你去找来瞻过府一趟。”
沈禄一怔。
感情对我如此礼遇,只是为了让我当跑腿的,叫我大舅子来?
庞顷问道:“道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莫非跟宫中太子选妃有关?”
“什么太子选妃,顾不上那个。”
李孜省一副受了气的模样,气息粗重,“今日陛下问及,有关近来是否还有灾异发生,其实就是在问,那位万贵妃的病是否能转危为安。
“你们说,我能贸然出口吗?来瞻见过病案,他除了擅长岐黄之术,对预测天机也颇有心得,最好让他过府来探讨一番。”
沈禄有些迟疑,吞吞吐吐地道:“李侍郎,不是在下……非要推辞,实在是今日……乃应选太子妃的日子,来瞻他……很可能去宫门口等消息了,顺带迎候自家女儿出宫;再或是去了国子监……我一时也不知该去哪儿找他。”
“什么意思?”
李孜省皱眉问道。
庞顷在旁解释:“沈大人的意思,大概是说,那位张监生未必在家,实不知该去何处寻觅。”
李孜省脸色不悦。
沈禄急忙道:“在下这就去找寻,多走几个地方,总归能把人寻到。”
李孜省道:“他在京师没什么亲眷……你也说了,今日是他女儿应选太子妃的日子,去国子监的可能并不大。以我所知,现在应选者都在清宁宫内,等着太后遴选,他要么在家等信儿,要么在宫门那里。炳坤,你跟着来瞻走一趟,务必要把人找到。”
“是。”
沈禄赶紧应承。
庞顷却似乎有不同看法,道:“道爷,有必要这么着急吗?灾异等事,相信张监生若有窥见,应该会提前通知到您这边。既然没来,那自然是一切太平!”
李孜省冷声道:“先前他有求于我,让我帮他女儿选太子妃,与我并无交情,夤缘攀附罢了。
“而如今,他女儿选太子妃之事,要么水到渠成,要么功败垂成,总归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已经很少了,他会主动把天机相告?”
沈禄赶紧辩解:“来瞻不是那种见利忘义之人。”
“我知道,我也从没说要跟他割袍断义,难道我纯粹就是在利用他吗?我就没馈赠过他?”
李孜省有些不耐烦。
庞顷道:“敝人明白了,道爷是担心,若他真推测出万妃娘娘有什么不测,多半是怕事,不敢如实相告。
“可就算他来说了,万一……那位贵人挺不过这一关,您该如何去跟陛下提?”
沈禄似乎也想起这点,连忙道:“庞先生所言在理,若是来瞻认为万妃娘娘能渡过危机,他恐怕早就主动接下为其诊病的差事了,何至于避而远之,甚至连太医院都不想进呢?”
“嗯?”
李孜省想了想,突然觉得眼前两个臭皮匠,在考虑问题的周详上,还真弥补了他自己部分不足。
李孜省小声嘀咕:“难道那位权倾六宫的万妃,真就挺不过这一劫?若如此的话……”
显然李孜省也在琢磨,如何能彰显自己半仙之体,把谶言说得更加逼真,以及如何让皇帝和他人对自己更为推崇。
思来想去。
似乎在万贵妃生病这件事上,他发挥的舞台并不大。
庞顷道:“道爷,说句不中听的……哎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就是了,这里有外人吗?”
李孜省不耐烦道。
庞顷试探地问道:“您是希望那位贵人,转危为安身体康泰呢?还是说……”
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庞顷暗示得已经够清楚了。
你是希望万贵妃死,还是希望她活?
李孜省突然展颜一笑:“我与那位贵人接触并不多,也无太多利益纠葛,你认为我该希望她怎样?
“难道不是应该站在陛下那边,想陛下之所想,急陛下之所急?”
庞顷心说,得,你要装,那就请继续。
“如此说来,道爷应该去把张监生引荐到宫里,让他去给那位贵人诊病。这似乎是最佳解决方案。”
庞顷好似赌气一般道。
李孜省当即黑下脸来:“人家来瞻不想趟浑水,我还非要强人所难?行了,赶紧寻人去!我找来瞻,是为商议大事,难道天机就只涉及万妃一人?未必如此吧!”
“明白了。”
庞顷笑着回道。
李孜省横了他一眼:“岁数也不小了,成天瞎琢磨些什么?少耍那小聪明,多做点务实之事。这点,你还不如汝学,他做事更为踏实。”
(今日三更!
125.第125章 闹剧
125.
此时的张峦,正跟张延龄一起,在礼部衙门外等消息。
去宫门口,也不知该去哪个门,还不如就在礼部外边等,反正人出来后也会先送到礼部这边来,这里聚集了最多的应选者家属。
“你瞅清楚了吗?还是没见到那姓柴的书生?看仔细了!”
张峦本来还觉得自己有强力靠山,自己女儿选太子妃那叫一个稳当。
可自从知道原来人家晋商的女儿参选,要银子有银子,要家世有家世,竟然还有邓常恩作为背景靠山,顿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