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皇帝要为太子选妃,还要在年前完成初选,等于是完成报名工作,秦掌柜就一直在为此奔走忙碌,游说拉拢了不少人。
同样是腊月二十九上午,到了遴选的关键时间段,徐恭将他得知的消息,汇总告知秦掌柜。
“当家的,现在能确定的是徽州在京官宦人家中,有五户人家里有闺秀出来应选,论出身都还不错,家中至少出过秀才,但论样貌和琴棋书画等才艺,或有不及。
“且这次咱难以疏通关系,目前尚不确定初选方案,按照以往经验,这第一步不会看姿色和样貌等,只论出身。”
徐恭随即将一份名单递给了秦掌柜。
秦掌柜接过来仔细看过,微微颔首。
意思是,现在能收拢到这些人,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徐恭道:“虽说都是徽州籍,但有很多人已经几十年未曾回过徽州,跟咱的关系比较疏离,先前为了跟他们建立起关系,送去了不少东西,但他们对咱态度都相对冷淡。”
秦掌柜点头道:“确实如此……就算同为徽州人,也无法做到齐心协力,不过若真出一位徽州籍的太子妃,以后或有机会成为一朝皇后,对于咱徽州官绅商贾的名望提升大有帮助……以后就算是送礼,也知道该往哪儿送。”
徐恭道:“当家的,还有一件事,目前只是隐约得到一些风声,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秦掌柜皱眉。
她想不明白,有什么事徐恭需要避讳?
难道不知道不管听到什么风声,都该如实上报吗?
徐恭为难道:“敝人听说一件事,乃是先前与咱有过一些往来的那位兴济张监生张老爷,他府上小姐据说这次也要出来应选太子妃。”
“当真?”
秦掌柜小嘴微张,显然是吃了一惊。
“也只是听闻,所以敝人才不知当不当讲。”徐恭道。
秦掌柜眉头紧锁:“先前他女儿,与兴济坐商孙友之子有婚约,当时因一些事断了,后来咱不是还给他送过一些嫁妆吗?”
“是啊。”
徐恭也很诧异,犹豫不决地道,“若他真要让自家女儿去选太子妃,这嫁妆……可就有些儿戏了,岂不是成了咱……给东宫送嫁妆?”
徐恭提到这件事,甚至觉得有些荒唐。
当时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往张峦府上送礼,谁知道人家女儿压根儿就不打算跟什么豪门大户联姻,而是要直接跟皇室结亲。
秦掌柜呢喃:“那位李大人,亲自到张府拜会,随后便有张监生让自家女儿应选太子妃之举,一看就不简单。若前因后果真是如此,那李大人到张监生府上拜会之事就很值得让人玩味了。”
徐恭惊讶地问道:“当家的是说,李大人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张老爷家的小姐,应选太子妃?”
秦掌柜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最后道:“以我所知,此女才貌双全,又是生员之女,看似身份不高,但随着张峦入国子监读书,等于是监生之女,地位进一步得到提升。
“在豪门联姻中,监生根本就不算什么,但要是跟东宫联姻,监生的身份可说百倍于官宦人家。”
徐恭点头道:“当家所言不虚,我朝选太子妃,并不会选官宦之女,多为监生、生员背景,当然也有祖上当过官如今却落魄的……
“如此说来,这位张监生怎么看,都很符合条件。若再有那位有着神鬼莫测之能的李大人暗中相助,只怕选上的机会将会大增。”
“但是……”
秦掌柜一脸费解,“李大人在朝背景雄厚,就算他要找人应选太子妃,又怎会将莫大的福缘落到与他素无交情的张监生身上?”
“这……敝人也看不懂。”
徐恭当然猜不出来,因为外间根本就没人知道李孜省跟张峦之间联系的纽带是什么。
徐恭道:“您看会不会是……那位通政使司的沈经历?或许是沈经历早早就跟李大人推荐了张监生府上有位没出阁的大家闺秀,才貌双全,有凰后之资,李大人闻之动心,才会提前与其联系?”
秦掌柜道:“你所说虽在情理之中,但我觉得,光靠一个未曾谋面的闺阁之女,张监生断不至于能得李大人这样的大人物青睐。
“你还记得吗?李大人登张府门造访,甚至赠与大宅之日,可是泰山地动发生后次日,当时市井之人都不知有此事。”
徐恭脸上带着细思极恐的表情:“当家的不会是想说……泰山地动跟这位张监生有一定联系吧?”
“不好说。”
秦掌柜摇摇头,脸上满是谨慎之色,显然很多事已大大超出她的认知。
“一个以往名不见经传的落魄秀才,只不过靠家族一点余威,在地方上稍有名望,却是倚仗给人治痘疮而声名鹊起,更是以此获得进入国子监读书的机会,刚到京师,就能与当朝权贵李侍郎往来密切,这样的人你敢说他没点特别的能耐?”
秦掌柜把所有事联系起来,越想越觉得其中必有重大隐情,可惜自己参透不了,一时非常苦恼。
徐恭道:“以敝人看来,那位张监生似乎并不太擅长遮掩,最喜欢的便是……张大嘴巴到处对外宣扬,咱去他府上拜会时,他甚至从不避讳与李大人的关系,要不然……咱再派人去问问?”
秦掌柜却断然摇头:“这会儿做什么都晚了……既然他府上那位小姐要参选太子妃,我们就应该做点事。”
“何事?”徐恭问道。
“选几十匹上好的绸缎送过去,他不是刚得大宅吗?再送几个口齿伶俐的丫头过去伺候。顺带咱也送他栋美宅。”秦掌柜道。
徐恭有些舍不得,想了想问道:“当家的,这样的话,咱下的成本可就太大了,若是他女儿选不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秦掌柜晒然一笑,道:“你也说若是选不上,但要是选上了呢?到时候你再送礼,还有用吗?
“与人倾心相交,定要于微末时,这道理你是明白的。好在咱与张监生本就相识,如今送东西过去,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他从未回绝过我们的礼物。”
“好,那小的这就去操持,就是宅子……咱没有更好的宅子了,且一般的宅子就算小一点的,在京师这边也值个几百两银子。”
徐恭对此有些心疼。
秦掌柜仔细琢磨一番,道:“咱们送的宅子绝对不能比李侍郎送的好,如此会遭人诟病,既如此那就索性找个城外的宅子,依山傍水,风景旖旎,就当是张府别院。
“张监生若是肯收下,就等于是与我等建立起良好关系,若他女儿真选上太子妃,届时我们再送一份更大的礼过去,前后呼应,总比那事后送礼的强上百倍千倍,这层关系就算是牢固下来了。”
“是是,还是当家的思虑周全。敝人眼界有限,险些误了大事。”
徐恭面带歉意,“不过当家的,这选太子妃之事,背后利益牵扯实在太大,且还要经过宫里皇后或太后遴选,再由太子最后定夺,张家小女选上的机会其实并不大……咱还是要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到咱徽州籍的官宦之女身上比较好。”
秦掌柜叹道:“有时候广撒网,还不如金钩独钓……照我的吩咐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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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103章 竞争对手(第四更求订阅)
103.
张峦一大早上带着儿子到沈府拜访,让沈禄颇为无语。
年前他本来打算好好清静一下,难得睡个懒觉,却无端被张家父子打扰,只能硬着头皮出来见客。
“汝学你见谅,就当我是来见见舍妹……说起来我已经好些年没见过她了。”张峦说着,将准备好的礼物,也就是之前秦掌柜所赠的黄山茶递了过去。
“好茶叶。”
沈禄嗅了嗅茶香,只觉头脑为之一阵清爽,脸上不由涌现一抹笑容,起床气这才彻底平复。
张峦笑道:“这不,我也是惦记太子选妃之事,昨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今日一早便带延龄过来看看。你别看他年岁小,知道的事理可不少,有事你也不用躲着他,直说便可。”
“来瞻,其实伱不必亲自前来,今日顺天府遴选,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以目前报上来的应选者数量来看,最多是考察一下家庭出身,连面都不用露,便可等到复选到来。”
沈禄见张峦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由笑着出言宽慰。
张峦惊讶地问道:“不是听说,会有什么中官出来,又要看应选者样貌,又要看行为举止,还要考校琴棋书画这些吗?”
沈禄皱眉:“你从哪儿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不都是这样吗?”
张峦面带讶异之色,侧头看了看儿子。
好似在问,你小子如果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提前纠正我?
张延龄也很无语。
这次到底要怎么选太子妃,其实他也不清楚,大明选太子妃看似有既定的程序,但实际上每次都不尽相同,就像这次为朱祐樘选妃,皇帝根本就不在意,那流程还会像天顺末年给成化帝选妃时那么隆重而正式吗?
张延龄还想说,你这个当爹的,这几天什么时候问过我遴选太子妃的具体流程是怎样的?
自从你知道自己有机会当国丈后,兴冲冲跑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问选拔流程,能不被误导才怪呢!
沈禄道:“你所说的,大概是上一次遴选时的情况,当时也是经历过两次,第一次应选者寥寥,各家都怕自家闺女选不上会被充入掖廷为宫女,那儿向来都是罪眷的去处,谁愿意把自家闺女给推进火坑里呢?”
张峦急忙问道:“那就是说,今日不用把小女送去顺天府咯?”
“当然不用。”
沈禄理所当然道,“你这边的事,李侍郎已派了专人盯着,如今就算你不提报,也会有人帮你把令嫒的名字报上去。
“你且安心等到年后,大概初一那天,礼部衙门就将进行复选,届时京师周遭各处的应选者都会集中到那儿。”
张峦非常惊讶:“时间这么仓促的吗?说是过了年再复选,但其实就是后天。”
沈禄无奈道:“这次的事很急,若是路途远的,大概都赶不上,若你在河间府,听到消息后也未必赶得及到京城。如今最怕的,是咱侄女有没有隐疾……或是有何举止不合分寸的地方。”
“这个汝学你尽管放心,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张峦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家女儿,绝对出落得亭亭玉立,无可挑剔。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她埋没在普通人家。她出生时,屋外有凤鸣声传来,她娘说这闺女怀龙凤而生,将来贵不可言。”
沈禄笑道:“这个好,这个好……如此说法,应选时对贤侄女有一定帮助。到时我帮你传扬一下,或可增加一些胜算。”
这就是舆论造势啊!
张延龄不由暗自揣度,我这位姑父还是颇有些手段的,这种制造悬念,玩弄人心的营销手法,后世在很多行业都吃得开。
要么怎么说沈禄后来能借机登上高位,能力方面那是绝对没得说。
……
……
等父子俩从沈府出来,张峦仍旧有些心神不宁。
张延龄有些奇怪,问道:“爹,不都已经确定下来,今天姐姐不用露面就通过初选了吗?你还担心什么呢?”
张峦一脸严肃地道:“为父一直认为,你姐姐在才貌方面出类拔萃,这是她最大的优势和倚仗所在,可如今却不用她抛头露面就过关,也就是说根本就达不到先声夺人的效果……如此事情也就不那么稳当了。”
“呵呵。”
张延龄心想,果然还得是你啊。
别人叫你张来瞻,不是因为你行事一向瞻前顾后吧?
父子二人步行归家,远远就见到有马车停在自家宅院门前。
“咦?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登门造访?”张延龄仔细打量马车几眼,诧异地道,“这会儿咱们家还没起势呢,门前就这么热闹了吗?”
“小孩子家家,别那么多心思!”
张峦径直走了过去,就见前方马车上下来一人,看到张峦后也迎了过来,显得很激动:“来瞻,又与你相见了。”
等张延龄看清楚来人的脸,不由有些惊讶,这位爷不正是差点儿当了姐姐的公公,也就是孙伯坚的父亲孙友么?
“孙兄?你怎到京城来了?”
张峦见到孙友,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
作为曾经的亲家,双方切断姻亲关系后,张峦就再也不想见到此人,大概是内心觉得亏欠了对方。
孙友道:“此番乃特地上京……听说陛下为东宫选妃,这事迁延数年才进行,小女年岁相当,正好送她来京应选。”
“令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