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
祁娘道,“昨日还挺好的,但今天……”
经过祁娘大致描述一番,庞顷叹息道:“神人是神人,就是太过纵情声色,像他这样夜夜笙歌,能不病吗?就算他真病了,你也别找我啊!他自己就是国医圣手,再或者,找他儿子来治病!找我?我是一点儿办法都没!”
第695章 态度
皇帝又一次辍朝了。
昨日还说皇帝是在逃避上朝,可能跟张峦一样是在装病,有意避开大臣的质问。
今天众人就明白了,皇帝这不是在躲避什么,本来应该是庆功或是扬眉吐气的时候,在大臣面前找回场子。
如果这时候不来,那就只能说明,皇帝真的病了,连这种在大臣面前耀武扬威的好机会,都不把握住……要是换作成化帝健在时,只要还有一口气,肯定是要在大臣面前好好威风一下的。
“刘阁老,您看参劾李孜省之事,还要继续进行吗?”
当天众大臣到了左顺门前,没有再往里面走。通过前来传旨的李荣之口,得知皇帝继续辍朝后,众大臣往各自的衙门走,而刘吉这边被兵部右侍郎吕雯拦住去路问询。
刘吉瞪了吕雯一眼,问道:“听说你跟李孜省关系紧密,你是想替他说话吗?”
吕雯乃举人当官,算是朝中的老人了,于成化二十二年延绥巡抚任上,调京师出任兵部右侍郎,因其出身不高,属于能力突出但资历不行的那种人,直接导致了他的仕途想获得晋升很难。
而吕雯正是因为其卓越的能力,在成化末年为李孜省所赏识,几次关键性的拔擢都跟李孜省脱不了干系。
吕雯道:“刘阁老,您这话是何意?这不是大家伙儿都翘首以盼,等着跟您一起斗佞臣么?昨日我等可都是联过名的……”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
刘吉心中怒火不打一处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喝斥道,“你何时听说过别人有了战功,朝臣还紧盯着参劾的?嫌丢人丢得不够吗?”
吕雯一脸认真地说:“昨日兵部内进行部议,提到李孜省调兵不合规,且在取胜之后未能乘胜追击,导致鞑靼人有机会卷土重来,按例这些都是要追究责任的。
“今日太原等地巡察御史就该将审查结果上奏,我们是不是也该提早做准备,劝陛下早日将他征召回京?”
刘吉好奇地问道:“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打算恩将仇报咯?”
“在下不明白刘阁老的意思。”
吕雯眼中满是怒火,却只能低着头道。
刘吉嘲弄道:“当初李孜省待你不薄,现在有不少人还惦念曾受过李孜省恩惠,连参劾他的事都选择避嫌,不予联名。怎么到了你这里,却好像要落井下石一般?还是说你想试探我?”
吕雯听了皱眉不已,但还是强行为自己挽尊:“吕某不过公事公办而已……再说了,这不是您推崇之事么?”
以吕雯的意思,是你跟李孜省把矛盾摆到明面上来了,还带头参劾李孜省。
现在我不过是站在你这一边,怎么就成了我恩将仇报,或者别有用心?
你还讲不讲理了?
“哼!”
刘吉冷哼一声,道:“陛下非但没有召回李孜省的意思,反倒任命他为山西巡抚,总揽偏关、太原等处防务,你还不知道?”
“啊?”
吕雯惊讶不已,问道,“几时的事?”
刘吉冷笑连连,道:“昨夜就定下的事,你们兵部在进行部议时,就没听到风声?现在委命状估计已经发去西北了,你们参劾的不再只是个空挂佥都御史的神棍,下一步他可能就要入朝接替你,当兵部右侍郎了。”
吕雯听到这里,显得很尴尬,摇头道:“刘阁老莫要误会,吕某并非因为此原因才拥戴您。”
刘吉扁了扁嘴,道:“我才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你们要真有本事,别只盯着李孜省一个人打,他背后的靠山,是不是也得盯一下?老夫昨日可说做了万全的准备,只等把李孜省给打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将朝中奸党一并铲除……可如今呢?”
吕雯听到这话,不由心中发怵。
眼前这位首辅大臣,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就算你瞧不上李孜省和张峦,但你把人家形容成为奸党,怎就不加上你一个?
参劾李孜省就参劾李孜省吧,为啥一定要把张峦也带上?
话说……
李孜省以前最大的靠山,就是先皇,已经作古。
而今斗李孜省容易。
让我们直接去跟当今皇帝最信赖的岳父为敌?
不是难为人吗?
……
……
吕雯见过刘吉,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倒碰了一鼻子灰。
灰头土脸与刘吉告别,临出午门时,左侍郎何琮快步跟上,叫住了他。
“先前与刘阁老讲得如何?”
兵部对待李孜省的态度,乃合衙上下一致商讨出的结果,由吕雯去询问刘吉的态度。
毕竟昨天内阁只问询了马文升对待此番西北大捷的意见,却跳过了本应该参与此事的兵部。
兵部虽不知内阁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们毕竟不能正面跟前兵部尚书马文升搞对抗,再加上尚书余子俊对此好像也没什么看法,反倒两个侍郎意见很大。
吕雯道:“刘阁老只想参劾张国丈,昨日对扳倒李孜省表现出的坚定态度,似乎只是为了令张国丈不能入阁,对其他都没有兴趣。”
“啊?”
何琮没想到吕雯的看法如此尖锐而直接,说话丝毫也不带掩饰的。
吕雯随即将自己与刘吉的对话,如实与何琮说了。
何琮听完后,摇摇头道:“仅仅通过你转述的这些内容,未必能下此定论。不过陛下委任李孜省为巡抚都御史,确实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新情况。”
“鞑靼人突然冲着偏关而来,若是谁都不退却,一场大战不可避免……难道我们还要指望一介方士出身的都御史,带兵打胜仗?”
吕雯显然有些瞧不起李孜省。
何琮对此却没有过多评价。
换作别人,他或许还会多说上几句。
但涉及李孜省嘛……话说成化朝最后那几年,朝中没有哪个大臣能跳过跟李孜省的恩怨纠葛,眼下无论是得过李孜省恩惠的,还是跟李孜省有仇的,涉及到李孜省的事情上都会显得很回避。
要是李孜省彻底倒台了,肯定是墙倒众人推。
但问题是现在李孜省坚挺如旧,朝中就没有人敢跟李孜省牵扯太深了,生怕惹祸上身。
吕雯却丝毫也不避忌,也不管李孜省以前对他如何,好像跟这个前恩主有深仇大恨一般,让人大跌眼镜。
何琮道:“这两日,我会再去探望下余尚书,问问他的意思。”
朝中能做到尚书级别的官员,年岁都不小了,一旦上了年纪身体就难免体弱多病,或者让人觉得他有病。
就像余子俊,这两天便称病在家,不出来掺和朝廷事务。
西北有了战事,皇帝还想得到一些意见,余子俊这个兵部当家人至关重要,但他却在家中养病……
于是兵部在此事上的参与度就比较低了。
眼下何琮所想到的是,不要去跟任何势力产生明面上的纠纷,最好就是让余子俊出面,毕竟只有以余子俊的声望,说出的话才有份量,让皇帝信服。
第696章 学问
偏头关前。
李孜省、覃昌一行,带着大批的军械和布帛等物资,总算是辗转到来,而此时有关李孜省上任山西巡抚的圣旨还没送达。
偏关守军可不想迎这么一群人进入关口。
正如朝中很多人所担心的那样,地方军务涉及到军队统属以及军令传达,而李孜省带兵进驻偏关这件事属于理不直事不正,会牵扯到很多权力上的冲突。
因为接洽没完成,当晚李孜省麾下人马,只能暂时驻扎在关口以外。
而偏关城塞内则派出一名书吏,前来跟李孜省一行进行接洽,着重提到了粮食供给问题……
李孜省这一战打得很热闹,但因为他麾下行军带的都是干粮,自给自足都很困难,加上他又征调了王方的人马,人家大同兵可不想自备干粮来打仗,所以李孜省得供应这群人吃喝。
再加上战时损耗比较大,李孜省这边缺少军粮供给,只能进关城采购补充。
但显然偏关不想承担这笔开销。
你是来送军需物资的,莫名其妙打了一场仗,还让我们供应你吃喝?我们自己很多士兵都苦熬着呢。
“总兵官何在?为何不来见咱家?”
覃昌拿出身为司礼监太监的威严,朝着那书吏一通喝斥。
李孜省低声提醒:“山西总兵官并不常设,如今偏关内并无总兵官。”
覃昌一怔,随即想到李孜省之前就是大明朝无冕的吏部尚书,显然其对西北官场架构上的事比他了解得更多,而他身为内相,很多事无法整明白。
这也是当初怀恩被放逐后,为何成化帝会很快疏远覃昌的原因。
因为覃昌除了能力远不能与怀恩相比外,本身也不够勤奋,遇到事情不求甚解,照理说天下官员他心中应该都有一本账,当皇帝提到哪个人时他应该第一时间介绍情况,但实际上他却是一问三不知,每每都要回去查阅资料后次日才能给出答案。
随后覃昌颐指气使,对着来人一通呼喝,才把人打发回去准备。
……
……
人走后,覃昌这才想起来要问问李孜省有关偏关的事。
“李尚书,你之前从未曾踏足过偏头关,但好像对这里的情况很了解?”
覃昌也觉得不可思议。
以前只觉得李孜省是个一手遮天的恶棍,只知道卖官鬻爵。
经过这一趟下来,覃昌发现,自己对李孜省的认知远远不够。
李孜省道:“就说山西总兵吧,自从成化十七年王信卸任后,朝廷就一直未再设。这也是因当初王越打了几场胜仗后,鞑靼人久不敢来犯所致。”
覃昌道:“先前你就说过,山西巡抚人在太原,总兵府却设在偏关,如今适逢总兵官出缺,那谁来照应咱?总不会让咱在这里自给自足,等开春后自己找人种粮食吧?”
“呵呵。”
李孜省莞尔一笑,道,“战事随时都会开启,覃公公言笑了。”
覃昌显得有几分不满,道:“你是都御史,领兵之事由你负责,总不能靠咱家在西北刷脸……你赶紧给想个对策!要不,咱家这就向京师求援,打仗需要足够的粮草方才有机会取胜!”
……
……
丫角山。
保国公朱永亲率京营人马,经过长途奔袭赶路后,终于进入偏头关地界。
朱永手持望远镜,站在高处看了许久,此时日落时分,沿途城关不见人迹,他心中多了几分担忧。
远处一骑踏着尘烟而来,却是他的儿子朱晖纵马赶到。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