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607节

  以往烟花爆竹等物,是绝对不允许带进宫里来的。

  毕竟这年头宫殿都是用木质材料建筑而成,万一引起火灾就不好了。

  但或许是朱祐樘想要弥补并享受一下童年时未曾经历过的欢乐时光,眼下有了小娇妻,身边有了最好的玩伴,非要拉着妻子一起去燃放烟花爆竹。

  只是他不会亲自上阵,而是让服侍张玗的几个小宫女去完成,放烟花爆竹的地点就在远离建筑物的广场上,而他则带着张玗、覃吉在一旁看热闹。

  “真好看啊!”

  张玗抬起头,望向天空,一张俏脸映着天空中烟花绽放出的五彩斑斓,熠熠生辉,待烟花散去四周黑下来,她才遗憾地侧过脸,正好看到丈夫在盯着自己猛瞧,便伸手推了丈夫一把。

  “玗儿,你作何?”

  朱祐樘略显不悦。

  张玗嗔道:“说好了我们一起来看放烟花,你老盯着我作甚?覃老伴,这种在天空绽放开来就跟一朵红牡丹似的大烟花,还有吗?”

  “这种烟火只准备了四枚,眼下已全部放完了。”

  覃吉笑着摇了摇头,“此类烟花威力太过巨大,凑一块儿燃爆的话后果不敢想象……守卫那边不让带进宫里太多,避免出什么岔子。”

  “无妨!”

  朱祐樘吩咐道:“皇后喜欢看,下回多带一些进宫来,分开储放就行了。对了玗儿,这跟你以前燃放的烟花有什么不一样吗?”

  张玗道:“肯定不一样啊,以前家里穷,基本都点爆竹玩,就算偶尔有烟花放,上哪儿找这种五彩缤纷、炸开后占满半边天的大家伙?哎呀,快看,这一种满天星的烟花也蛮好看的……”

  朱祐樘闻言,马上顺着张玗所指方向,将视线移了过去。

  只见连续的焰火直冲上天,“嘣”的一声在天空崩裂开来,溅射开的烟火星星点点落下,但颜色不像先前燃放的那种牡丹烟花璀璨绚烂。

  朱祐樘抿了抿唇,低下头时正好看到张玗打呵欠,一双明媚的大眼睛泪汪汪的,连忙关切地道:

  “玗儿,要不咱明晚再看吧?那种牡丹样式的烟花多备一点儿,今晚咱早些休息。明早你要去各宫拜年问好,我早些时候也得去上朝……”

  “陛下。”

  覃吉赶忙提醒,“明日一早并未安排朝议,要到上午巳时才会有臣班入宫贺岁,到中午则有一场宫廷赐宴。另外……明日在京命妇也会入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朱祐樘展颜一笑:“正好,明日中午请张老夫人到这里来,我们一起吃餐饭。”

  覃吉又出言纠正:“明日中午,命妇全都会去参加赐宴,张老夫人无法到这边来。”

  主仆对话间,之前注意力全放在天空烟花上的张玗,侧过头来,问询丈夫明天是个什么状况。

  等朱祐樘把情况说明后,张玗并不着急,笑着道:“那就等晚些时候再请我母亲过来。不过是一起吃顿饭罢了,中饭和晚饭有差别吗?哦对了,陛下,等下你们还有要事谈吗?”

  “没了,等下玩累了我们就去安歇……”

  朱祐樘深情款款地道。

  覃吉思忖良久,此时才忍不住插了一嘴:“陛下,还有一件事,我心中担心不已,一直都想跟你说。”

  朱祐樘皱了皱眉,问道:“老伴,非得今天说吗?”

  覃吉道:“陛下,是这样的,今日不是去跟内阁谈了盐政改革之事么?不过看徐阁老的样子……欲言又止,怕是他想到推行盐法时,或许会遇到什么大的阻碍,只是他不好明说罢了。”

  “哦?”

  朱祐樘问道,“之前怀大伴怎么没提呢?”

  覃吉心想,就是那货跑出来吓唬我,却又不明说,我心中担心才想告诉你的。

  “真好看……”

  另外一边,张玗已经跑到小宫女身边,拍着手,兴奋得就像个孩子一般,“我能亲自点燃个试试吗?”

  “皇后娘娘,这太危险了,让奴婢们来操作就好。”

  几个负责燃放烟花爆竹的小宫女赶紧阻拦。

  “没事没事。”

  张玗才不管那么多,弯腰就要去拿烟火。

  朱祐樘笑着阻止:“玗儿,你是皇后,别冒险了。让她们点吧,你在旁边看就好。”

  “那行吧。”

  张玗直起腰来,嘟起小嘴,怏怏不乐道,“不亲自燃放下,总觉得不过瘾。”

  然后张玗就待在小宫女身边,近距离观察燃放的整个过程。

  朱祐樘关心爱妻,也凑了过去。

  覃吉追上前问道:“陛下,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朱祐樘此时已经顾不得覃吉了,挥手道:“有什么麻烦,你就去问问我岳父吧,再不行,你问问延龄,他对盐法的见解很深刻,先前跟我说了不少……我也不知你担心的到底是什么,延龄应该能解答你心中的疑惑。”

  “现在就去吗?”

  覃吉问道。

  “老伴你自己看着办吧。”

  朱祐樘道,“哦对了,老伴你明日也把家中嬷嬷带到宫里来吧,我都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怪想念的。若是今晚出宫,记得带些东西回去,我之前已让人提前准备好了。”

  随后又冲着张玗道:“玗儿,你别靠得太近,小心烟火溅到你身上,快到我这边来。”

  ……

  ……

  张府。

  张家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此时的张家已非比寻常,当晚府上居然开办了堂会,戏班子开锣后就没停歇,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就连张家的仆人当天都能轮班过去看戏,且大戏一唱就是一晚上,管够那种。

  张峦当晚兴致颇高,作为一家之主的他,过去一年家里的成就似乎全有赖他“领导有方”,以至于在年夜饭上就比较嘚瑟,心怀大畅之下酒都多喝了几杯。

  张鹤龄当天非要喝酒,结果很快就喝趴下了,然后到后面就是张峦、张延龄父子俩边吃菜,边侃大山。

  家里其他人吃过饭就跑去戏楼前看戏,而张鹤龄却早早就被下人送回房里睡觉……好歹此时的张鹤龄酒品没那么差,喝醉了就睡,不用麻烦别人。

  父子俩最后吃完。

  仆人收拾残局的时候,张峦站了起来,准备去戏楼那边看戏,说白了就是想瞧瞧这批戏子中是否有中意的,而这个戏班子乃庞顷特意安排来的,等于是先让张峦“过过眼”,至于张峦看到了要是觉得满意,后续会怎么安排,那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了。

  就在此时,覃吉登门拜访。

  张峦听说后,赶忙到前院迎接,见到覃吉后脸色多少有些不悦,问道:“覃公公,你怎来了?今天是什么时候,居然也跑来我府上凑热闹?还是说,有什么公务非挑着这会儿让我去办?”

  覃吉竖着耳朵听了听,张家内院鼓乐声清晰可闻,心下不由疑惑。

  张家应该是正在唱大戏,光看这排场,热闹程度简直比宫里还要高。

  他心想,陛下夫妻何等尊贵,也不过是在那儿看燃放烟花爆竹,而你家里这架势,得闹翻天啊?

  覃吉试探地问道:“张先生,您府上有客人吗?”

  “客人?”

  张峦疑惑地问,“你指的是……”

  “朝中就没有人前来拜访吗?”

  覃吉问道。

  “哦!”

  张峦恍然,摇头道:“今天是年尾,就算真要来拜访,不是得等到明天么?我已经吩咐下去了,除了一些亲近的人来访我会接见外,其余人等我一概会拒之门外……不能以拜年为由,到我这里来攀附关系,更不能跟我谈结党之事。覃公公,要是有人问及甚至上疏弹劾,你可得给我作证哪!”

  “哎呀,咱家不是那意思。”

  覃吉急忙解释,“老朽只是怕打扰您接待宾客。要是您没事的话,眼下只有一件事……想要跟您说说。”

  “什么人哪……”

  张峦脸色更加不悦了,小声嘀咕:“大年三十来找我说事?”

  显然这拜访理由,不为张峦所接受。

  此时恰好张延龄从堂屋外面走了进来,问道:“爹,覃公公来了,怎么不请人家坐下来说话?你这样是不是有些失礼呢?”

  “哦,我忘了,来来来,覃公公,请坐!”

  张峦的语气光听着就很勉强。

  覃吉摇头苦笑,来这儿有一会儿,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入座。

第644章 绝不答应

  张府前院大堂。

  等宾主分别落座后,覃吉才道:“张先生、二公子,情况是这样的,今日陛下让人把新盐法细则拿去给内阁的人过目,顺带问询了一下他们的意见。”

  张峦诧异地问道:“不是说年后就要正式施行了么?难道还要走部议和廷议的步骤?那得等到几时才能全面推开?”

  “没有没有!”

  覃吉摇头道,“询问意见并不影响具体实施,明日朝廷就会对开公开并推行新盐法。陛下已经指定由您这个户部侍郎主持,年后这些日子直接在京师……让商贾前来兑换新盐引。”

  张峦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满道:“这就开始了?”

  这下连张延龄都忍不住了,插嘴问了一句:“爹,你到底是嫌快,还是嫌慢呢?”

  “我……”

  张峦正了正神,解释道,“覃公公,你别嫌我啰嗦,我的意思是,就算新盐法正式推行,能不能换个人主导呢?户部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侍郎,何况我上面还有个尚书呢……为何一定要我去呢?”

  覃吉解释道:“您不是跟徽州商贾关系紧密么?本来老朽还很担心,您推行的新法,怕是商贾那边不会买账,不肯拿出白花花的银子折换盐引。但是想到您之前已经提前铺垫了跟徽商的良好关系,那一切就又说得通了。”

  张峦摸了摸鼻子,好奇打量小儿子,问道:“感情咱跟徽商往来密切,还有这等好处?那……不会被人横加指责,说我中饱私囊吧?”

  张延龄劝道:“爹,你别说气话啊,咱们家需要靠中饱私囊来获得财富吗?”

  张峦扁扁嘴,不屑道:“对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我这半年拿出来帮扶朝廷的银子有多少?就连织布这样赚钱的买卖都让给宫里了,你说我贪图商贾那点儿银子?我会啐他一脸!”

  “国丈爷高风亮节,老朽佩服不已!”

  覃吉恭维了一句才又接着说道,“虽然您老跟商贾往来密切,他们也会卖您面子,但就怕最后白银折换盐引这件事,依然……难以执行到位……”

  “咦,你这话是怎么个意思?”

  张峦又犯迷糊了,不解地挠了挠头:“覃公公,我可能是喝多了,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你还是说清楚点儿为好。”

  张延龄帮忙解释:“爹,我想覃公公的意思是说,困难不止有商贾是否卖你面子这回事,还有可能会面临其他的问题,这将导致新盐法推行很难到位,必须要提前把所有可能遇到的麻烦,推测到位,并预先做好应对措施……覃公公,你是这意思吧?”

  “对对对。”

  覃吉心想,张家终归还是有明白人,这比什么都更重要。

  这位张国丈是榆木脑壳吗?

  跟他说话怎么这么费劲?

  张峦冲着小儿子道:“要说困难,那可就多了!但问题是咱现在能预测清楚吗?不都是随机应变的么?”

  张延龄白了老父亲一眼,随即耐心做出解释:“爹,这可是陛下力主推行的新法,甚至都没通过朝议,可见对你有多器重!

  “不过好在咱从一开始就没搪塞敷衍,您上奏中,不是把可能会遇到的各种麻烦,包括改革的利弊,全都说清楚了吗?覃公公,您莫非有什么疑问?再或是陛下有何疑问,觉得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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