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外面传来常顺的声音。
“叫魂呢?”
张峦不耐烦地喝斥。
常顺道:“门外来了一位萧公公,说是非见您不可。您是不是出来见见?”
张峦有些茫然,这次他不喊了,转而看向张延龄,问道:“你知道是哪个萧公公吗?”
“可能是……司礼监的萧敬?”
张延龄不确定地回道。
“靠,你这张嘴不会是开光了吧?”
张峦吃惊地道,“你说有中官会跟着李孜省去西北,真就有人登门来……?难道就是这个萧敬?”
张延龄重新拿起瓶子,摇晃着里面的液体,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说:“爹,你揣测那么多干嘛?直接去问过,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走了、走了。”
张峦一甩手,道,“大不了不当官便是……最近这官当得我心烦意乱,好端端的都能被人盯上。
“我从不跟人争,别人竟还觉得我乃隐患,是个祸害,务必除之而后快……切!就好像谁稀罕当官一样!”
“爹心态比我好多了。”
张延龄赞了一句,接着道,“如果我在朝中,别人这么攻讦我,管他是谁,肯定会反咬回去……不像爹这样舍得抛却权势,选择激流勇退。”
张峦不屑一顾,道:“那是因为你爹我能力不行,没那么大的头,行事只能战战兢兢。而你却不一样……我算是看出来了,以后你绝对能让他们挨个喝一壶,反正我做不到,知难而退才是正理。”
……
……
张峦出门来,见到了正在工坊门口等候的萧敬。
“萧公公?果然是你啊!”
张峦脸色并没有变得多好看,就像故意甩脸色给萧敬看一般,皱着眉,板着脸问:“你怎知晓这个地方的?前来所为何事啊?”
萧敬赶紧解释:“到贵府没寻着人,去问过覃吉覃公公,方才找到这儿……乃陛下吩咐老奴来见您……”
张峦道:“咱先不说别的,萧公公,我且问你一句,这次往西北,可是你陪同李尚书一道?”
“啊!?”
萧敬好奇地问道,“这……有这回事吗?”
张峦心中窃喜不已,口中呢喃:“原来也不是每件事都能料到嘛……嘿嘿,吾儿并不是神仙。”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失落。
小儿子还有不能言中的时候?
这要是换作以后帮自己时……
很容易出大麻烦啊!
萧敬越发不解了,问道:“张侍郎,不知您在说什么?”
“陛下交给你什么差事啊?”
张峦不答反问,接着又道,“萧公公,明说了吧,你知道我现在要为九边筹措钱粮,忙得不可开交。
“这不是嘛……本来我并不想跟李孜省走得太近,但他马上就要出发往西北,筹措钱粮之事,我还打算让他帮忙,所以得趁着今儿有空暇,赶紧去见见他。”
萧敬感慨道:“您老可真是大忙人。”
“瞎忙而已。”
张峦一挥手,随即想起什么,问道,“你还没说你来此,到底要做什么……”
萧敬道:“老奴乃奉陛下口谕,帮您筹募钱粮……您要见谁,在下陪您去见。”
张峦好奇道:“就……因为这个?”
萧敬显得不太能理解,问道:“这个难道不是当前头等大事吗?陛下关切,朝中人的注意力也都焦聚于此。张侍郎,此事刻不容缓啊。”
“咳咳。”
张峦咳嗽两声,道,“也罢,也罢,那咱这就去见李尚书……话说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乃我擅作主张替他请缨,让他往西北,也不知他恨不恨我……”
“肯定不会啊!”
萧敬宽慰道:“李尚书一心为朝廷做事,要为陛下效劳,想来得知领此差事,应该会很欣慰吧?”
“嗯!?”
张峦听完不由皱眉。
心想,你的话,咋听起来跟我儿子说的那么相似呢?
好你个萧敬!
以往没见你有多大能耐啊,也有可能是之前我跟你接触不多,不了解你的性格和能力,但咋觉得你这么像我儿子呢?
难道以前是在韬光养晦?
二人一起往马车那边走,张峦问道:“萧公公,今天陪同陛下一起去奉天殿前上朝的那个公公……是你吗?”
“您是说……李荣李公公?”
萧敬想了半天,要说能陪皇帝上朝的,司礼监上三位,都跟张峦混得很熟了,张峦断然不至于会如此问。
如果说朝会时常伴君旁的太监中,有谁是张峦不熟悉的,恐怕只有李荣了。
张峦道:“咦?不是你吗?哦,那可能是我站得太远,没看清楚,不好意思啊……”
“……”
萧敬瞬间无语。
你这是在打我的脸吗?
意思是说我资历不够,没资格跟你一起处理大事?
要是换作一般人,心中肯定会有疙瘩。
但萧敬却显得很洒脱,笑道:“以后多接触就好了……话说张侍郎您性格如此耿直,在朝官中的确不多见。”
张峦自我解嘲道:“很稀罕,是吧?唉,主要是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过当官的经验,属于野路子,胡来惯了。”
萧敬又笑着:“您跟李尚书的性子倒有些相像。”
“李孜省吗?”
张峦好奇地问道,“他以往什么样?”
萧敬道:“以往我人微言轻,跟李尚书接触不多,但他在先皇面前,屡出奇言,也都是不遵循常理,却往往做事上取得奇效,多得先皇夸赞。”
张峦心说,怎么又拿我跟李孜省比较?
萧敬突然又发出感慨,摇头道:“朝中能人,如今是越来越少了啊!”
“嗯?”
这话让张峦颇为不解。
张峦在想,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还挺欣赏李孜省的?
居然把李孜省当成能人?
那在你这里,把我跟李孜省类比,岂不就成了褒奖?
而不是贬损?
那我心里多少舒服点了。
……
……
张峦带着萧敬去见李孜省。
此时李孜省正在府上忙碌,张峦和萧敬跟着庞顷进门后,就见到有人在收拾大包小包的东西。
“炳坤啊,你们这是要……搬家?”
张峦好奇地问道。
庞顷有些惊讶,反问:“张先生,不是您举荐我家道爷去西北的吗?我家道爷得悉此事,立即开始收拾出远门的东西……你别看这鸡飞狗跳的,其实都是我家道爷精心在做准备,他对此行可是抱有很大的期待呢。”
张峦悻悻然:“西北之地不比京师,那地方太过寒冷,是得多准备点儿。”
“呵呵。”
庞顷报以一笑,带着二人进到正堂。
早一步到来的李孜省连忙站起来相迎。
“来瞻,这么快就来了?这不是萧敬萧公公吗?失敬失敬。”
李孜省赶紧上前行礼。
双方见礼完毕,张峦面带歉意之色,道:“李尚书,是我唐突了……之前也没跟你商议,就直接向陛下举荐……唉!你要是不愿去,我可以即刻入宫去跟陛下说,换个人前去便可。”
“别啊。”
李孜省笑着阻止,“圣旨都下了,岂有收回去的道理?再说了,替陛下运送布料去西北,事关西北将士过冬的衣物和被褥,更涉及大明边疆安稳,如此重要的差事能落到我身上,我别提有多高兴了。”
说话间,李孜省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好像真就一点儿怨言都没有。
萧敬笑看张峦一眼。
好似在说,你看,我没说错吧?
李孜省知道后,一定屁颠屁颠就去了,因为这对他来说,属于是难得的机遇。
张峦道:“不怨我就好……心眼儿多的,还以为我让陛下将你流放了呢。”
“瞧你这话说的。”
李孜省白了张峦一眼,道,“要是不熟悉你的性格,肯定以为你是上门来找事挑刺的。萧公公,别介意,我跟张国丈认识时间虽不长,但彼此了解至深,互相间从来都是这么打趣的……您请坐。”
“不用。”
萧敬摆手道,“在下是奉皇命,协同张国丈筹募钱粮,他说一定要在您走之前,过来请求帮助。”
李孜省摇头:“这事儿我可帮不上忙,或者说,我没资格帮。咱这位张国丈,办事那叫一个妥帖,我之前都在潜心跟他学习呢。”
张峦扁扁嘴,道:“李尚书,萧公公不是外人,你不用在他面前谦虚……说得好像都是我在帮你一样,其实你帮我的也不少,就像上回给先皇陵寝筹募银子那事儿,你可是出的大头。”
李孜省白了他一眼,好似在说,我帮你在人前塑造光辉形象呢。
你就这么拆台的?
拆自己的台,很过瘾吗?
“不比从前啊。”
李孜省道,“这次我也帮不上忙。不过我走前,可以引介几个人给你认识,让他们来帮你。张国丈,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