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27节

  本来沈禄还以为张峦只是想寻个好人家,把女儿嫁出去。

  听到这里,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那不敢置信的目光好似在说,还是你张来瞻强啊,连当皇亲国戚这种春秋大梦都敢做,你亲妹妹说你不务正业果然有道理。

  张峦也知道自己所提有点不靠谱,甚至有些无耻,急忙解释:“话说小女出生时,她母亲做梦梦见凤凰依在屋后的梧桐树上,出生后更是经常见到喜鹊、仙鹤等灵鸟在屋顶出没……还有小女也曾做梦梦见神龙……”

  沈禄本以为张峦提出这设想,已经够不要脸的了,等听到张峦那明显瞎编的言辞后,越发瞠目结舌。

  “小女有龙凤之气,嫁给凡夫俗子不免耽搁了……在下一心想让她有个光明的未来。”张峦最后做总结。

  沈禄面色尴尬,却还是礼貌点头:“来瞻,你或不知如今宫中的情况,有些话本不该说,毕竟有非议皇室之嫌,但以当下的情形……怎么说呢,太子势单力薄,且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后宫形势异常复杂……”

  张峦道:“我听说,年前陛下有意另立太子?”

  沈禄大吃一惊,赶紧道:“可不要乱说。”

  张峦笑了笑道:“太子仁厚,这就足够了,甚至不为太子就算是一般的王爷,那也挺好。”

  “呵呵。”沈禄摇头苦笑。

  好似在说,你倒不挑,你女儿不当太子妃,当个王妃你也心满意足,是吧?

  张延龄在旁边一本正经道:“沈姑父,我父亲说得都是真的,我姐姐真的是凤凰转世,连我父亲治病的秘方,也跟姐姐做的梦有关呢。”

  “哦?”

  沈禄又瞪大眼看张延龄。

  有个不要脸的爹也就罢了,怎么这一家子都是奇葩?

  连儿子也这般厚颜无耻!?

  “爹,你说是不是啊?”张延龄道。

  张峦一怔,随即重重点头:“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就说我给人治痘疮这件事,要是没有小女提点,怎可能有成效呢?小女她真的是得到上天的庇佑。”

  沈禄道:“来瞻,问你一句,你那治痘疮的秘方,究竟出自何处?要是朝廷查究起来,你可不能扯谎啊。”

  张峦笑道:“治病救人是好事,为何要扯谎呢?这秘方,的确不是出自家传,乃来自于古书,还是小女从旁指点,另外……犬子也做了不少事。”

  沈禄目光怪异,看了眼得意洋洋的父亲,再打量一下同样志得意满的儿子,心里在想,这家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怎么一个个都显得那么与世俗格格不入呢?

  “时候不早……”

  张峦道,“要不我到隔壁酒楼备下酒菜,咱俩好好聊聊?”

  “不用不用,在下还要去访友,先不打扰了……接下来时间还长,明日一早咱们动身,一起上京,有话路上再说也不迟。”

  沈禄明显被张峦给“震”住了,或者说是被张峦的厚脸皮给打败了。

  这会儿他只想先抽身逃离,回去消化一下今天的见闻,再说后续的事情。

第36章 各取所需

  等沈禄离开,张峦回到客栈房间,当着金氏和张延龄的面,趾高气扬道:“在京城有亲戚就是好,这不都迎到通州来了?或许将来仕途上我也有机会……毕竟朝中有人好做官嘛……”

  金氏瞪了丈夫一眼,大概觉得丈夫又在做白日梦,转身出门去隔壁收拾房间。

  一家人出行在外,只能开两个房间,男女各一间,张峦晚上要跟两个儿子同睡。

  张延龄问道:“爹,刚才跟姑父说话,你不尴尬局促吗?”

  张峦诧异问道:“为何会尴尬局促?”

  张延龄心想,论脸皮厚,我跟你还有段差距。

  “延龄,你看伱姑父,在朝中很有人脉,为父的妹妹,也就是你姑姑,嫁入沈家,而他的妹妹嫁的则都是朝中高官,有了他的关系,咱以后在京城立足想来不难。”

  张峦说到这里,眼神突然又有些失落,“可惜不知我将来从国子监学成,能做个什么官。”

  张延龄道:“爹不是想当国丈吗?”

  “胡说八道,别说你姐姐还没当太子妃,就算当了,一时半会儿为父也做不成国丈……还以为你长进了,其实你也是一知半解……快去打水洗脚,解解乏,晚上吃过饭早点睡,明天天亮咱就走,日落前抵京。”

  张峦起身往外走。

  出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张玗进房来。

  张玗显然是来找弟弟问询有关见姑父沈禄请其说媒之事,未曾想会碰到老父亲。

  等房间里只剩下姐弟俩后,张玗先开口:“老大跟娘讨了几文钱,跑出去嘚瑟了,你不跟着一起吗?”

  张延龄道:“姐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我跟大哥可不一样。”

  张玗白了弟弟一眼,这才低声问道:“见过姑父……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张延龄故意装糊涂。

  “之前你不是跟我提及,要跟姑父提请其帮忙说媒之事吗?还是你压根儿就没说?”张玗有些气急,什么时候了弟弟还在捉弄自己?

  张延龄笑道:“怎可能没说呢?不过你该知道,姑父就算清楚父亲想给你找婆家,一时半会儿也寻觅不到合适的人家……况且现在太子选妃的事还没开始呢!”

  张玗道:“那跟他说有什么用?”

  张延龄道:“姐姐这就孤陋寡闻了吧?先给姐姐在京师权贵中传播个知书达理天生丽质的好名声……沈家好歹也是京城世家大族中的一员,先让姐姐有个贤名,如此甄选太子妃的时候,姐姐不就更有机会了?”

  “怎么还说选太子妃?二弟,你是不是白日梦做多了?我怎么觉得……不切实际呢?”张玗现在也没信心了。

  这个弟弟帮她说媒,完全不遵循常理,上来就是什么嫁太子当太子妃,让她觉得很不靠谱。

  可知道历史进程的张延龄,只觉得自己是在完成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并不觉得这有多离奇扯淡。

  ……

  ……

  通州,举人曹顺府上。

  沈禄前来拜访,当晚他准备在曹顺府上过夜,也是因为他跟曹顺交情不错,曹顺过去曾做过一任知县,二人平常很谈得来。

  “汝学,你难得来一趟通州,跟你说,通州当下有不少卖地的,其中有不少是上好的水浇地,放在京郊可不成,就算是犄角旮旯的沙地也没人卖。你有闲暇就跟我到外面走走,我带你去选块好地,以后种点花,养点鱼,再栽种些果树……”

  曹顺现在属于半养老状态,家境优渥的他,只想怎么惬意过完人生。

  当下所在意的也不是什么为官之道,而是种田养老,且不是一般的种粮食,而是搞经济作物。

  沈禄道:“回头再说吧。”

  曹顺见沈禄兴致不高,这才问询沈禄具体情况。

  于是沈禄将自己见张峦之事详细跟老友说了,并直言不讳谈及有关张峦让他帮忙说媒,甚至运作当太子妃的事。

  “哈哈。”

  曹顺闻言笑道,“你这个舅兄有点不识时务啊……万氏把持内宫,太子事连陛下都不过问,他竟想让女儿嫁去为妃?只怕不知这皇宫内苑的险恶吧?”

  “你怎么也说这些?”

  沈禄作为在职朝官,显然不太想非议皇室。

  曹顺笑道:“好,好。你打算如何回绝?”

  沈禄道:“以前我对我这舅子印象一直不太好,觉得他不思学业,总做那异想天开不切实际之事,不想他竟能以治病事为地方巡按所留意,以此换得监生的资格,照理说,他不该如此短见才是。”

  “此话怎讲?”

  曹顺收起了笑容。

  沈禄望着老友,问道:“眼下太子势单力薄,即便过了选妃的年岁,朝廷也一直都在拖延……要是真开选了,应者只怕寥寥。你看……要是真让我那侄女选上了,太子势单力薄,必然倚重张氏,若我们提前布局暗中相帮的话,会不会……”

  这一刻沈禄突然“觉醒”了,以张峦的出身,想在朝廷立足,必须要找个势力倚靠,作为姻亲沈氏自然当仁不让。

  而太子势单力薄,也符合沈氏攀附的需要。

  双方可谓各取所需。

  曹顺道:“话虽如此,但汝学兄,以你之力,真能帮到他吗?”

  沈禄笑道:“以我沈氏之能,自然力不从心,但我在朝中同僚至交可不少,并非什么力都使不上。”

  “哦?莫非你与东宫讲班有往来?”曹顺非常惊讶。

  他的问题直切要害。

  眼下太子朱祐樘势力单薄,要说真正力挺他的人,目前只有身为东宫讲官的一众翰林官,这群翰林院官虽无实权,但在文人中话语权极高,他们对太子的评价越好,对太子将来继位越有帮助。

  曹顺突然想到什么,道:“通政司中有能人,若是汝学兄出面的话,或许真可为张氏一门谋个大好前程。”

  “难啊。”

  沈禄无奈摇头。

  二人对话好似打哑谜一般,但其实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曹顺之所以这么巴结沈禄,有个重要原因是如今通政司掌舵人、通政使李孜省在朝中手眼通天,许多官员的前程几乎可以做到一言而决,通政使司的官员走出来,很多都可以成为督抚级别的高官,哪怕沈禄只是举人出身,但沾着通政使司的边,也会有锦绣前程。

  而沈禄说难,大抵就是对曹顺说,有关太子选妃的事情,不能通过李孜省,因为李孜省无利不起早,怎么可能会轻易出手帮太子?

  且听说此人跟太子有隔阂,互相间早看对方不顺眼了。

  曹顺叹道:“有些事,若你非要逆流而上,也要考虑清楚背后得失,在下如今只是田野散人,实在不该过问如此事。既知有兴济张氏族人往京为国子监生,明日我便与你前去拜访,也算攀个交情。”

  本来曹顺不想认识什么张峦。

  可既然沈禄都说了,想帮张氏一门在太子妃遴选的事情上使上一把力,那他下意识断定有必要见上一面,哪怕只是去随便交谈几句,或许就能攀上高枝。

  说是归隐田野,但谁又能真正脱离世俗,割舍掉功名利禄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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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手眼通天

  第二天一早,曹顺便与沈禄一起去见张峦,由沈禄引荐,双方坐下来喝茶谈天,很快就熟络起来。

  张峦知道曹顺是举人出身,表现得很恭谨,但他也不明白沈禄为什么要带此人来见自己,只知对方是沈禄的朋友,但交情好到什么程度却不清楚。

  随便应付一番后,沈禄出去送曹顺离开。

  张延龄探过头问道:“爹,那人是谁?”

  张峦道:“是你姑父在通州的老友,人家是举人老爷,曾做过官,为人处世老成持重,跟他比为父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

  “学当官吗?我觉得那个……爹压根儿就不用学,反正爹的志向也不是考学当官吧?”张延龄笑着说道。

  “你懂什么?若为父不想当官,入国子监作何?以爹这年岁,国子监出来好歹能谋求个一官半职,哪怕当不了高官,但在衙门口也能露露脸。”

  张峦说着,一甩袖,“赶紧收拾收拾,上路了。咦?怎没见那个覃百户?”

  张延龄道:“好像出去办事了吧。”

  张峦思忖了一下,摇头道:“覃百户为人挺不错,就是怎么看他……都觉得别扭,这在朝为官,心机都很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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