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举报的最终结果居然牵连到了皇帝,没彻底丢官去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还能奢望啥?
张延龄道:“爹,暂时您就别想着争什么了,先尽量保持低调为好。半年之期很快就到了。”
“行,为父一切都听你的……不争就是争,争就是不争,大争是小争,小争则是看他人争……”
张峦一席话把张延龄给整迷糊了。
这老家伙看起来突然魔障了,这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开始说胡话了么?
“爹咋了?”
张鹤龄刚好进来,见到老父亲一脸失落往后院去,不由好奇问道。
张延龄道:“哦,爹从鸿胪寺卿改为太常寺少卿了。”
“少卿?那爹的官职是不是降了?”
张鹤龄急忙问道。
“没有,都是正四品。”张延龄道。
“那还不错啊。”
张鹤龄笑嘻嘻道,“我听说,太常寺就是管教坊司的地方,以后咱去教坊司胡同那边玩耍,是不是就不用给钱了?那地方都是脂粉气,走到哪儿都觉得香喷喷的,我手底下跟着的那群人都想去亲眼瞧瞧,之前一直没机会,爹任了这个官,或许咱就能大开眼界了呢?”
张延龄听完不由皱眉。
大哥的脑回路果然跟别人不一样,啥都能想到占便宜,当即问道:“你听谁说的,教坊司归太常寺管的?”
“不是吗?”
张鹤龄疑惑地挠了挠头,“我听别人就这么说的啊,当时我还特意问过,鸿胪寺是不是也管这个,他们说不是,只有太常寺才能管到教坊司……”
张延龄摇头道:“咱大明的教坊司归礼部衙门管理,太常寺虽负责礼乐之事,但除了大典和祭祀时会调动教坊司的人,其他时候职权并不相干。再说了,就算是礼部尚书去教坊司,也是要花钱的。当然有权势的人去了,会得到特别的招待,先赊欠着也不是不行。”
张鹤龄感慨道:“等我以后当了国舅,天天泡在那儿。教坊司可真是好地方,那里的姑娘远远看上一眼都勾魂摄魄。啧啧,那曼妙的身段,那俊俏的模样……”
张延龄瞬间感觉到,眼前的大哥正在从少年往青年转变,开始知道男欢女爱那些东西,再就是京师这花花世界给他的荼毒太深,逐渐让张鹤龄迷失自我。
不过再一想,无论怎么迷失,这货还是这货,性子显然是改不了了。
……
……
李府。
李孜省白天在外面应酬一天,满脸笑容地回到家中。
见到庞顷便笑问:“你猜今天应下多少银子?”
皇帝同意把列入张峦举报名单中的那批官员给裁撤掉,他也就大刀阔斧地执行,这些人都跟他不亲,换下去一点儿都不可惜。
换上来一批新鲜血液,除了可以发展壮大自家势力外,他还能从中大把大把地捞银子,又能在皇帝那儿邀宠献媚……李孜省觉得自己暂时丢掉礼部左侍郎的兼职是完全值得的。
庞顷苦着脸道:“道爷拿多少银子,那是您的本事,但现在有件事非告诉你不可……陛下派韦泰韦公公去张府斥责了那位张半仙,还下旨将他调去太常寺当少卿。现在张半仙在家中指不定如何郁闷呢!”
李孜省闻言停下脚步,上下打量庞顷,皱眉问道:“几时发生的事?你不会是道听途说吧?”
庞顷摇头道:“已经证实过了。”
“这……”
李孜省眼神中带着几分狐疑,自言自语道,“好生奇怪……陛下在我面前,可是提过不会对来瞻行奖惩之事,这才过去多久,陛下就突然改主意了?”
庞顷道:“本来去太常寺当个少卿并没什么,毕竟那地方更适合张半仙发挥特长。不过就是……唉,您知道的,太常寺现在可不在您的控制下,那里是邓常恩的地头,就怕……”
李孜省有些恼火,主动打断庞顷的话:“我能不知道吗?我还等着来瞻为我测天机呢,突然就把他的鸿胪寺卿给撤了……这……让我哪儿有脸去找他帮忙?他要是因此就不给我测了,我找谁哭去……”
“不至于吧?”
庞顷心虚地问道。
“你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想的?但凡做过官,谁不知道鸿胪寺卿和太常寺少卿差别有多大……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他会记恨上我!唉,早知如此,我干嘛让张来瞻参劾我?换别人来参劾……效果不也一样吗……”
李孜省脸色带着几分懊恼。
庞顷扁扁嘴,摇头道:“其实敝人也没想明白,您都在公开场合与他一同出现了,还在人前举荐过他,替他谋了现在的差事,为啥非要做出势不两立的姿态呢?也许陛下就是觉得你俩水火不相容,才调他去太常寺,授意邓常恩保他。”
“我……”
李孜省听到这儿,狠狠地瞪了庞顷一眼,质问道,“你是想说我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作自受,是吧?我感谢你的好心提醒……不行不行,我必须得亲自登门跟他解释一番……立即准备马车,我要去张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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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进翰林院的门路
李孜省亲自登张府门,依然是走后门,这次带来了心腹幕僚庞顷。
张峦这边也跟上次不同,带上儿子张延龄出来迎接李孜省。
“来瞻,你可一定要相信我,你调太常寺少卿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
李孜省一脸懊恼道,“陛下曾在我面前提过,说在此事上,对你不加奖惩,我原本还沾沾自喜,觉得成功帮你在士林中赚取好名声,算是帮到了你,谁知结果却……唉!”
经过张延龄开导,张峦此时心态已经放平和了,再加上此时儿子就在身旁,他到底要装一下。
张峦摆手道:“李侍郎您不必解释,在下什么都明白。太常寺少卿同为正四品,也挺好。”
“唉!”
李孜省叹息过后,才跟张峦一起进了后罩房。
二人坐下来,身后各立了一人,李孜省并不觉得这样有多突兀。
“来瞻,太常寺这地方,太过鱼龙混杂,哪怕是给你实缺的太常寺少卿,往往也没什么事给你做。
“不过,你放宽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想办法把你给调出来,以我在朝中的人脉,把你弄到通政使司,或者恢复鸿胪寺卿的官职,都不难。”
李孜省开始给张峦画大饼。
张峦刚当上太子岳丈那会儿,李孜省说帮他混个实缺的鸿胪寺卿,他是相信且充满期待的。
但等他当过几天鸿胪寺卿后,就知道这种承诺很不靠谱。
我一个太子的岳父,想在朝中当官,没有皇帝的首肯能办到么?
别开玩笑了!
官当得大不大并不重要,关键是我要给皇帝治病,这就太过难为人了……既如此,我干嘛不等半年后,让我女婿给我委派个好差事呢?
李孜省见张峦一脸平静,似已不信任他,急忙又道:“来瞻,你到底是何心思?或者说,你想去哪个衙门?但凡你提出来,我都会尽力帮你争取。”
“我……”
张峦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
张延龄连忙替父亲作答:“李仙长,家父说,他生平有一志愿,进翰林院混个最基本的差事,哪怕只是帮人修修书,增长下见闻,也是好的。”
“啊!?”
李孜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张峦点头不迭:“对对,我想进翰林院。”
李孜省皱眉不已,道:“这翰林院……从来不是什么显贵之所,以来瞻你正四品的官职,进了翰林院……高不成低不就啊。另外,虽然翰林院看起来是个清水衙门,无钱又无权,可真要进去……还是挺难的。”
张延龄心说,不难还不找你呢。
庞顷在旁解释:“非进士出身的人,进到翰林院中,最多是做一些边缘的差事,怕是配不上张先生这样的大才。”
张峦拍着胸脯道:“庞先生实在太过抬举我了,我就是个普通人,进翰林院乃我毕生梦想。我本身是要进北雍就学的,谁知道……中途出了那么多事,现在想回去修习也不行,所以才想着到翰林院……”
“来瞻,人往高处走,这是对的。”
李孜省打断张峦的话,笑着道,“你有心进翰林院,让自己在士林中声名广播,无可厚非。行,这件事,我答应下来了,但我可没法保证会如你所愿,只能说会全力帮你争取。”
张峦喜出望外,赶紧拱手:“多谢。”
显然张峦也没想到李孜省真会表态帮忙。
不由想起之前出门来迎客时儿子交待过的话……现在李孜省觉得愧对于你,又要利用你,只要你提出个不是很过分且在他能力范围内的事,他都会想方设法帮你完成。
如果你平时说要去翰林院,他非嘲笑你看不清形势。
翰林院每隔三年才会招收三个鼎甲进士外加二十多个遴选上来的庶吉士……有的年景还不选庶吉士……只有当过翰林才有机会问鼎阁臣,但凡是在翰林院中深造过的朝官,出来后都是个顶个名声显赫。
换作吏治清明的弘治年间,想以监生的身份进翰林院,想都别想,大概也只有成化末年朝廷一片乌烟瘴气的时候,才有机会。
“来瞻,上次跟你说的事……”
李孜省先是答应了张峦提请,现在就轮到他提出自己的请求了。
张峦道:“已经在推算,有些许眉目了,明日就会将结果送到您府上。”
“好好好。”
李孜省非常高兴,冲着张峦表明态度,“还是那句话,我维护你周全之心从无改变,这次的事或是我办事不力,让你受了委屈,但我会倾尽全力弥补。进翰林院……对他人来说不可能,但要是你的话……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失望,请相信我的诚意!”
张峦神色波澜不惊,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心中却高呼,吾儿圣明。
……
……
“道爷,您不是说真的吧?帮张来瞻进翰林院?凭啥?您自己都没机会进翰林院呢!”
刚出张府,庞顷就开始唱起了反调。
在张家他不好意思拂了李孜省的面子,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将这件事的困难程度跟李孜省说清楚,毕竟他自诩为称职的幕僚。
“我自己当然进不去,但来瞻不一样。”
李孜省一脸淡然。
“哪里不一样了?都是生员出身,他不过就是挂了个监生之名,却根本就没进去读几天书……再就是多个东宫岳丈的名头而已。”
庞顷不屑道。
李孜省却道:“啧啧,你听听,你自己说出来都能感觉到我跟他之间大不一样。其实你还落了一点,张来瞻乃清流文人出身,而我却是个方士。让他以太常寺少卿、监生的身份,做翰林编修,真的有那么难?未必吧!”
……
……
徐琼府宅。
这边获悉张峦被迁了太常寺少卿后,徐琼瞬间心里平衡了许多,毕竟张峦才刚入朝,连个进士都没考上,更别说像他这样鼎甲出身的存在。朝廷直接就给授了个鸿胪寺卿的实缺,实在让人心有不忿。
这天鸿胪寺少卿齐章登门拜访。
“徐侍郎,您应该已知晓张鸿胪外迁之事了吧?”齐章问道。
“嗯。”
徐琼点头,“来瞻他初入官场,难在鸿胪寺卿的位子上施展才能,陛下调他去太常寺,想来也是希望他多接受历练。”
齐章好奇地问道:“可这一切……究竟是为何啊?”
徐琼不答反问:“莫非你对此安排有疑虑?”
“我是说……您想啊,当日李侍郎宴请张鸿胪,礼遇有加,还特意请来礼部倪侍郎作陪……李侍郎对张鸿胪何等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