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昌道:“唉!其实咱家何尝不知这官职不好安排?当时咱家跟陛下提了,陛下说,以李大人您的本事,一定能把事情给安排妥帖,不会惹人非议。”
李孜省心道,我还有这么大本事?
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覃昌笑着问道:“您看,那就鸿胪寺卿如何?”
“嗯!?”
李孜省一脸茫然。
覃昌道:“张鸿胪本就挂鸿胪寺卿,朝堂上下无人反对,这会儿恰好鸿胪寺卿无人顶上,让他补缺不为过吧?”
李孜省听了覃昌的建议,不由眉头紧锁。
他甚至怀疑,张峦是不是暗中找过覃昌,不然为什么自己曾经跟张峦所画的大饼,今天被覃昌当面说出来?
大明当下的鸿胪寺卿,成化二十一年闰四月施纯病故后就一直处于空缺状态,而如今鸿胪寺的事务主要由鸿胪寺少卿齐章负责,原本一直要拖到弘治三年,齐章才补了鸿胪寺卿缺,随即便迁为太常寺卿。
覃昌的建议,可说是精准定位,似乎早就看准了鸿胪寺卿的位置。
“鸿胪寺卿这等差事,应该由进士出身的官员接替,覃公公以为呢?”李孜省用试探的口吻问道。
他现在要搞清楚,张峦跟覃昌间到底建立起了如何联系。
覃昌笑道:“若是李大人有更好的位置安排,自然以您的意见为先。咱家不过是随便提一句,李大人不要往心里去。”
你让我别往心里去,但你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想干涉朝中官员任命,你覃昌胆子可真不小。
以前怀恩权势再大,也没这么公然指点我该安排谁到什么位置上,你现在竟还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好,我自行斟酌。”
李孜省道,“这几日,就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甚好,甚好。”
覃昌说到这儿,似乎把事都说完,就要走了,谁料覃昌旋即就又重开了一个话题,道:“今日有人参劾太子……”
“什么?”
李孜省故作惊讶,问道,“有人敢参劾太子?”
覃昌道:“奏疏是从通政使司呈递上去的,李大人竟不知情?那就奇怪了……却说乃兵科都给事中张善吉,也不知是从何处得到消息,说是太子于宫中为了看一些话本,竟连课业都顾不上,还提醒陛下要善加引导太子一心向学。”
李孜省眯眼问道:“那陛下是如何说的?”
“陛下……”
覃昌笑了笑,反问道,“李大人还用得着问吗?”
李孜省道:“陛下让覃公公给张峦授以官职,想来是认为太子此举并无不妥,应予以嘉奖。却不知张善吉那边,陛下可有处置意见?”
“哦,让直接下诏狱,好好审问一番,看是否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覃吉好似闲话家常一样,把这件事娓娓道来。
李孜省叹道:“那张善吉与邓常恩、赵玉芝之流走得甚近,是该好好查查。”
覃昌灿烂一笑,好似在说,不然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就是提个醒,我这边也有帮你忙,张善吉这厮不就被我们设计给坑了?接下来可能牵连到邓常恩身上。
“还有,礼部右侍郎倪岳提请,让太子于文华殿内视朝。”覃昌道。
“陛下应允了?”
李孜省惊愕地问道。
显然这件事,可比给张峦安排官职什么的重要多了。
覃昌没回答,反问道:“那李大人希望陛下应允,还是置之不理呢?”
李孜省摇头道:“天家之事,不好妄加揣测。”
很显然,不但司礼监的人对此不欢迎,连李孜省对此也是持反对意见。
太子于文华殿内视朝,等于说储君有了理政的权限,那对司礼监和李孜省来说,都是权力上的削弱甚至剥夺。
覃昌道:“陛下说,让太子于文华殿内视事。并未说视朝。”
“哦。”
李孜省听到这儿,终于稍微放心下来。
视事,就是朝中有什么大事,去文华殿跟太子你说一声,相当于通知你,让你从中学习一下进退拿捏的维度。
而若是视朝的话,等于说文武大臣每天都要抽调一部分人,去跟太子禀告事情,由太子给出意见,大家一起商议如何解决……
这背后的差别,如先前覃昌跟韦泰所说,真就是天壤之别。
覃昌叹道:“太子逐渐成熟,陛下对太子的信任,也是与日俱增。”
“是啊。”
李孜省感慨道,“若是再过几年,或许太子真就有能力,于文华殿内视朝,到时……我等恐怕还要跟太子多加讨教呢。”
“呵呵。”
覃昌没有接茬,心里却在想,过几年,朝中是否有咱家还另说呢,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覃昌拱手道:“时候不早,咱家要先回了。”
“覃公公难得来一趟,知道您老贵人事忙,备了一点薄礼,还望不要嫌弃。来人哪!”
李孜省在应对中官的问题上,还是很上路的。
你覃昌来我家走一趟,那我这边自然要把基本礼数尽到,让你走的时候大有收获,这样你才会有事想到我,在结盟的时候也优先考虑我,而不像邓常恩那样……被人坑了还懵然未知。
250.第250章 一举多得
250.
目送覃昌离开,李孜省来到书房,立即把庞顷叫来,将先前的事大致说了下,随即猛一拍桌子:“来瞻他这是走了多少门路?他与太子之间是否走得过近了。”
庞顷诧异地问道:“翁婿间走得不近,难道非要与咱捆绑在一块儿?”
“嗯?”
李孜省又用怒目瞪过去。
庞顷翻了个白眼,将头转到一边。
既然你都说了,喜欢听我的逆耳忠言,那我就多说几句你不爱听的,这样至少你知道,人家张来瞻不过是利用你接近太子,现在目的达到,为啥非要处处以你的利益为先?
李孜省又道:“不过细细琢磨,进献话本这种事,也就太子做起来比较合适。父子连心,以前太子不得宠,是因为表达孝心的方式方法有问题,如今有了来瞻指点,想来会如鱼得水,很快就会得陛下欢心,不仅仅只是送话本这么简单。
“要是我不识趣,也跑去掺一腿,陛下还以为我不务正业,成天忙着搜罗逢迎之物讨好他,或许得不偿失。”
庞顷笑道:“道爷,您说话翻来覆去的本事,也是渐长啊。”
“滚!”
李孜省骂道,“太子此番也是因祸得福,竟得准允于文华殿内视事……这可就有点麻烦了,以后朝中再有什么大事,太子那边就知根知底了。太子知晓的情况或比陛下都多,加上年轻气盛,不好糊弄啊。”
庞顷却不以为然,轻飘飘地问道:“太子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会求助于谁呢?”
“这……”
李孜省想了想,道,“你是说,太子会求助于张来瞻?”
庞顷笑着道:“那您是希望太子求助张来瞻,还是求助旁人?”
李孜省道:“无论太子求助谁,都不能求到我身上……我是替陛下做事,与太子间还是得保持一段距离才好。但若是张来瞻前来求教的话……倒是不错……哈哈……”
“道爷,先前是谁对那位张半仙忌惮有加,不许与之往来的?怎现在您就……”
“滚!”
李孜省怒骂,“成天不学好,就喜欢跟我耍嘴皮子。你去跟张来瞻打声招呼,先恭贺他,就说鸿胪寺卿的位置,我帮他办下来了。”
“啊?真要给他啊?”
庞顷惊讶地问道。
“不然呢?陛下都已经吩咐过了,要给他授以合适的官职,覃昌都明着帮他讨鸿胪寺卿的官位,我曾经也跟张来瞻提过这件事,难道现在给他鸿胪寺卿实缺,不是最合适吗?”李孜省问道。
庞顷道:“可他也……不懂鸿胪寺的差事啊。”
李孜省笑道:“鸿胪寺这两年连个京堂都没有,不照样没出乱子?有少卿和寺丞给他担着,就算是头猪安在那个位置上,也照样是鸿胪寺。”
庞顷翘了个大拇指,赞道:“还是道爷您想得开。反正他的鸿胪寺卿是朝廷按例给的,现在鸿胪寺卿出缺,让他这个挂职的暂时补上,想来不会有人说闲话。大不了他办事不利,把他给裁撤下来就是。”
“炳坤懂我啊。”
李孜省喜滋滋地道,“这样张来瞻就能记得我的好。谁让他的官都是我帮他争取来的呢?”
庞顷点头道:“最后被裁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且他没为官经验,以后少不得来您这里求教。”
“哈哈哈……一举多得,甚好,甚好。”
李孜省为此沾沾自喜。
……
……
覃昌见过李孜省,没着急着回宫,而是先回了自己在城里的私宅。
早在去李孜省府上前,他已特地让人去叫了覃云到自家府上,当他下马车进府门时,恰好见到覃云跟门房的人周旋。
“怎么回事?”
覃昌上前,瞪着门口的知客喝问。
知客迎上前来,恭敬地道:“老爷,侄少爷来了,说是您亲口吩咐上门来的,却不肯在门口安心等候,非要进去。”
覃昌怒道:“咱家把人叫来,是有事情吩咐他做,为何要他在外面等?既知是本家少爷,为何还如此怠慢?”
“老奴错了。”
知客赶紧跪下认错。
覃云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因为他以往多次来覃府,都是受到这般冷遇,早就习惯了。
他心里知道覃府的下人都是势利眼,自己又拿不出孝敬门房的银子,受到刁难是寻常事,每次他上告后这些门子都是认错态度良好,然后下次来故态复萌,继续为难他。久而久之,他也就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给自己找不痛快。
“覃云,你跟张府的人多有接触,不知那张家老爷到底是什么人?这次他给东宫写了一部话本,被太子进献到陛下跟前,陛下甚是喜欢,竟要给他授以官职。”
覃昌倒没什么偏见,只是平时高高在上,根本就不知自己的晚辈子侄在想些什么。
他总觉得,你的锦衣卫百户的官职还是靠我的荫蔽得来的,能见你,那是你的无上荣幸,还有啥不满足的?
覃云道:“回伯父您的话,张老爷平时不怎么出门,就算出门,也多是去见银台司沈经历等寥寥数人,与人少有接触。”
此时的覃云,就很懂得分寸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门清。
“不是说,张家老爷跟李孜省府上也有往来么?”覃昌追问道。
“似乎是有,但此等事小的不太清楚。”
覃云又做了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