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道:“谢先生请见谅!如今父皇躬体违和,郁结于心,长久不见好转。如果看了我撰写的东西,能令父皇心情愉悦,解开烦闷,必定对躬体康复有益。为人子女,一切以孝义为先,我想这么做……应该并不为过。”
“哎呀。”
谢迁叹道,“太子,你方年少,很多事都不明白。你最大的优势就是勤奋好学,若是连这一点都保证不了,如何能……唉!”
就差说,如果你连这个优点都没了,距离被废也就为期不远了。
朱祐樘低下头道:“多谢先生提醒,但我还是要这么做。希望您能理解。”
由始至终,朱祐樘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所写的是话本,因为他也觉得课堂上抄写话本太过荒诞不经了。
可就算他不说,谢迁随便瞥上几眼也能看出个大概。
谢迁甚至在心中认定……太子这是学坏了啊。
245.第245章 竞争
245.
邓常恩府。
艾愈心急火燎前来,到了邓常恩面前,气还未喘匀,便急切地道:“打听清楚了。”
“怎的?”
邓常恩问道。
艾愈道:“兵科都给事中张善吉,已差人去翰林院打听过,有讲官透露,太子新近的确不务正业,每日课上都不用心。”
邓常恩有些诧异,道:“这张善吉胆子倒不小,竟敢打翰林院的人的主意?就不怕事后追究责任?”
“或许……他人脉广泛,从多个渠道印证,不会牵连到他身上吧。”
艾愈谨慎地分析道,“如此也验证了梁公公透露给咱的消息,太子或正分心看闲书,魂不守舍,以至于连课业都耽误了。”
邓常恩琢磨了一下,摇头道:“话虽如此,但二者间是否有必然联系,谁能说得清楚?”
艾愈笑道:“不是还有梁公公在背后煽风点火么?人家可是帮咱把丹药都给献上去了,要是邓大人您不好好表现一下,以后还怎么仰仗梁公公办事?毕竟望远镜之事,人家也没用上咱啊。”
邓常恩听到这里,脸色极为不悦:“那是判断有误!早知如此的话,从江南或是湖广调几个会造叆叇的人来,未必就造不出。但就是……只怕牵扯太深,以后但凡太子临朝,我恐就死无……”
此时的邓常恩也在发愁。
皇帝生病,他作为曾经的宠臣早有有所耳闻,而梁芳那边积极废太子,在他看来,也是因为皇帝的病。
要是将来太子登基,知道他在背后为废太子之事奔走,那时别说失去现有的地位,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艾愈道:“梁公公那边不说了么?他会找人上疏,说是太子最近课业进步很大,请以太子于文华殿内视朝。正好跟太子荒驰课业之事一起上报,两相对比之下,陛下定觉得自己受了欺骗,勃然大怒下或就……易储了呢?”
邓常恩眼睛骨碌碌一转,脸上稍微多了一丝狡黠之色。
显然这一点很打动他。
邓常恩颔首道:“这几年,陛下虽不临朝,但对朝事的把控却在股掌之间,若有人胆敢在这会儿提出让太子视朝,或许还真会惹恼陛下……但问题是必须二事共发,才会增添一点胜算。”
艾愈好奇地问道:“只是增添一点胜算吗?再则,难道不是有一丝成事的可能,咱们都应该尽心竭力?”
“不行。”
邓常恩道,“若是连五成把握都没有,我岂非是主动去找死?算计天家大事,也就梁公公有胆气,或是情势逼着他非这么做不可吧……我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凭啥要跟着他胡闹?”
“对对对,姓李的现在不就迷失方向,转而跑去投奔太子了?”艾愈似无意中说了这么一句。
本来邓常恩坚定的心,瞬间动摇了。
“是啊,连姓李的都反水了……”
邓常恩那叫一个纠结。
以李孜省的精明,能嗅不到朝中风向?
连这样的聪明人都往太子那头钻,我还执迷不悟非要去推动易储?
关键是连万贵妃都死了,易储的始作俑者没了,我真要跟梁芳完全捆绑在一块?
真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邓大人,赶紧给拿个主意啊,张善吉那边还等你回信呢。”
艾愈颇为无奈,现在的邓常恩越来越像个失败者,遇到点事就这般犹豫不决,全然不见以往的风采。
邓常恩一咬牙:“参劾太子,本就是张善吉所为,与我何干?只要遇到麻烦他不咬出我就行……对了,他不会攀咬我吧?”
“不会,不会。”
艾愈这会儿只能违心说一些鼓励的话。
“那就让他去吧。唉!”
邓常恩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也让艾愈充分见识到了邓常恩墙头草的本质。
……
……
城外,覃云旧居。
此时住着四个人。
除了柴蒙的妹妹柴双外,还多了田家小女,以及秦昭派来侍奉的两个婢女。
二女都是十三四岁年纪,个子不高却身材匀称,容貌秀丽,乖巧可人,尤其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透着抹精明,让人一见难忘。
两个婢女平时替田家小女洗衣服做饭,连带着柴双都跟着受到了优待,至少吃的方面不再烦恼,每天都有人做好送进房中。
这天秦昭特地请求张延龄给了她一个拜访的机会,辗转来到这小院,探望一下小姐妹的日常起居情况,同时告知田氏小女有关郑家如今的悲惨下场,以宽其心。
“院子倒是很雅致的……”
秦昭进到小院后,环顾四周,脸上竟带着几分羡慕。
好像这种小院独居的生活,正是她所向往的,可以不用在意院墙外的纷纷扰扰。
但有朝一日真过上这样的生活,恐怕她就不会乐意了。
田家小女低下头:“还好吧。”
此时柴双正要出门来洗衣服,见有客人造访,伫立在屋门口看了看。
秦昭望了过去。
田家小女连忙引介:“柴小姐,这位是秦家姐姐。秦姐姐……她就是先前住在这里的柴小姐。”
“果然出落得国色天香,令人惊叹。”
秦昭本来对自己的身材容貌还是挺自信的,可当她面对柴双时,立即就自惭形秽起来。
因为柴双从外貌到气质,真就是出类拔萃那种,且柴双身上透露出一种独立自主的精气神,让秦昭越发觉得难能可贵。
且秦昭很清楚,这位绝色佳人曾跟张家小女竞争过太子妃,各方面的条件都堪称上上之选,获得晋商的大力支持,只是因为太过冒头被李孜省强行按了下去。
……
……
房间内。
秦昭跟田家小女坐下来后,简单说明了郑家的情况。
“……郑有铭被京营的人扣押,到现在生死未卜,他名下商号在京产业被悉数查抄。令尊本被囚禁在城北某个胡同的小院中,系专门用来钓你的,郑家出事时,已有人将令尊救走,如今他已暂离京师,往山东去了。”
秦昭没说明是谁救的田家小女父亲。
田家小女闻言,急忙起来,当即就要矮身下跪,口中道:“姐姐大恩,来世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秦昭一把将她扶起来,笑着道:“这怎能算我的大恩呢?要感谢,还是谢张家二公子吧。从一开始,就是他在背后策划。”
“嗯。”
田家小女记起秦昭以前说过的话,此时螓首微颔,粉面飞霞,不敢与秦昭对视。
秦昭环顾了下房间里的摆设,问道:“这几日在这儿住得还算习惯吗?”
“还好。”
田家小女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如此说,毕竟跟以往在家时的优渥条件比,这里自然远有不如,但跟北上京师途中经受的各种波折比,自然是这种平静的日子更让人安心。
秦昭笑道:“那两个丫头照顾你还算卖力吧?平时有没有让你为难?或者说让你难为情?”
说到后来,秦昭有意把音调加重了一下,显然有些事是她安排的。
田家小女面色更显羞惭,道:“两位妹妹做事都很勤快,不用我吩咐就会把事做好。只是平时她们教我的东西……听来就觉得……”
“羞于启齿是吗?”
秦昭脸上笑容更甚。
“嗯。”
田家小女弱弱地点了点头。
秦昭笑道:“这是我吩咐她们这么做的,别看她们两个云英未嫁,但她们自幼接受的教导,就是那些声色娱人的旁门左道。或许在世人看来,这些魅惑人的手段都非正经女子应该学的,但寄人篱下,连这些都不会,如何能……与人争宠呢?”
说到这儿,秦昭有意往院子对面的厢房瞅了瞅,意有所指。
你不多学点“本事”傍身,能与外面那位柴家大小姐相比?
别看都是商贾之家,但人家兄长怎么说也是个秀才,且在张府当幕宾,人家条件才是得天独厚,而你只能学这些旁门左道。
“明……明白了。”
田家小女很乖巧。
当她明白秦昭用意后,只能羞涩答应。
“院子僻静,不受凡世俗务打扰,倒是挺好的。”
秦昭说完就要走,田家小女送她出屋时又见到了柴双。
秦昭冲着柴双点点头,脸上保持着友善的笑意。
随后秦昭出了院门,外面没有停马车,负责送她来的并不是她自己的奴仆,而是张延龄安排的人。
“姐姐也要多保重。”
田家小女有些依依不舍。
她感觉自己很快就要成为笼中鸟,难得有机会见到故人亲眷,离别时没来由一阵辛酸。
秦昭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道:“如此秀丽的妮子,缺的只是出身背景,以你的聪慧,若将来真能执掌家业,成就不应在我之下。不过在这之前,安心做好一个女人本分,才是你眼下应该想的。”
要获得权势地位,不但要有好的算计、胆大心细的生意头脑,首先还要有敲门砖。
“嗯。”
田家小女自然知道,这是让她跟着两个丫鬟好好学习。
“夏蝉、秋穗,你们好好跟着小姐……你们以后既是田小姐的人,也是张家人,你们的身契已在张家二公子手里。若是做得不好,被人卖了或是发配到别的地方做苦力,就是你们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