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个眼力劲儿呢?
张玗抬头看向覃吉,好奇地问道:“覃公公,接下来几天分别都有何安排啊?”
“不敢当。”
覃吉急忙道,“娘娘,您随便称呼奴婢姓名便可。”
张玗想了想,道:“我还是跟太子一样,称呼你为老伴吧。”
“娘娘抬爱,乃奴婢的荣幸。”
覃吉不由望了太子一眼,此时太子正一脸幸福地望着小娇妻,饭都顾不上吃,根本就没工夫搭理他。
覃吉道:“今日朝见两宫。先去见各宫娘娘,最后去坤宁宫,老奴会全程陪同,也会有女官和赞引在旁协助。
“明日是盥馈日,会往乾清宫拜见圣上,可能会有赐宴。后天乃庙见日,去往奉先殿。再后一日则是庆贺日,将接受在京命妇入宫恭贺,太子和太子妃将会在太后老祖宗那儿用膳。”
张玗点头道:“知道了。”
朱祐樘听到如此密集的日程安排,不由有些担忧地问道:“爱妃,如此会不会太累了?”
“没事。”
张玗笑着宽慰,“仪程既是如此排的,那就照章完成吧,再说这一切不是咱们新婚夫妻应该做的吗?等忙碌个几天,应该就会闲下来了。
“哦对了,覃老伴,我在娘家还有些衣物,以及日常用品,几时能让人送进宫里来?”
“这……”
覃吉显得很为难。
他心说,照理这些东西你想带进宫来,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谁让如今的太子需要保持低调,就算是你这个新婚太子妃,地位也不像前朝那般显赫?
恐怕这事,还得请示管事太监才行。
朱祐樘见覃吉迟疑,连忙问道:“老伴,是有什么难处吗?”
覃吉一听就知晓,太子肯定是提前答应了太子妃,急忙道:“容老奴去安排……这几日找个机会,送到宫里来便可。”
“那多谢了。”
张玗很有礼貌。
人家既然帮忙了,她就会感谢,一点儿都不端着。
可在下人听来,这感谢就显得很多余,覃吉急忙道:“老奴当不起。”
朱祐樘笑道:“老伴有何当不起的?你帮我们夫妻二人很多,再怎么感谢都不过分。以后你可能还要多费心,这宫里的一切全拜托你了。”
听到这话,覃吉感动得差点儿哭出声来。
什么不能出宫,出宫有危险……只要能为太子妃办事,自己出宫后就算是即刻死了,那也值得。
……
……
张府。
一夜过去,院子里还是一片狼藉,府上的婢女正在收拾。
张峦昨天喝了一天的酒,想来不会早起,而张鹤龄也在屋里睡懒觉。
张延龄却早早就起来洗漱,吃过早餐后他就要出门……毕竟他承接的可是五千两银子的大买卖,使的是工业大明的路数,成本高昂意味着建设规模大且造价高,非要由他亲自出马盯着不可。
姐姐顺利嫁了出去,且对象还是东宫太子,他也算是卸下了肩头千斤重担……他一直都在担心由于自己的穿越,把姐姐唾手可得的皇后位置给丢掉了。
至于按照既定历史发展,是否辱没了姐姐,这可能以后才会知道。至少站在张延龄的角度来说,若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这段美好姻缘,反而对自家姐姐不公平。
站在夫妻和睦的角度来说,有着护妻狂魔朱佑樘的精心照顾,张玗前半生很幸福,他张延龄现在真正要做的,一是改善姐夫孱弱的身体,让他不再是个病秧子,另外则是帮姐姐多生几个孩子……
剩下的,就看他自己如何在大明这个舞台上表演了。
“一夜过去,也不知怎样了……吾儿入那高墙,几时才有盼头呢?”金氏大早晨起来,就在那儿悲春伤秋,抒发感慨。
如今早饭已不用她来做,收拾院子也不用她出马,家里生活条件改善得太多太快,作为一家主母,金氏竟难得地闲了下来。
人一旦没事做,就难免胡思乱想,现在老娘就坐在那儿怨天尤人般,想念嫁到宫里的好女儿。
张延龄把嘴里的漱口水吐了,靠过去宽慰道:“娘,你担心什么?姐姐去的是皇宫,又不是龙潭虎穴。”
“唉!宫门一入深似海哪!”
金氏唉声叹气:“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了……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若是嫁给东宫太子都算命苦,也不知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婚姻才是好姻缘,张延龄一时间哭笑不得,只得继续安慰:
“娘,我都说过了,现在你要见姐姐一面是很困难,但等将来姐夫登基,你要进出宫门简直再容易不过,甚至还可以长期住在宫中,或许到那时你还嫌姐姐烦呢。”
“延龄,娘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你可有想过,现如今连太子在宫里都受人欺压,你姐姐能不受委屈吗?况且当下太子只娶了你姐姐一个,自然夫妻恩爱,可若以后他身边妃子多了,总少不了勾心斗角,说你姐姐命苦有什么错?”
金氏自己就深有感触。
嫁个没多少本事的丈夫,居然还能纳一房小妾回来。
丈夫尚且如此,太子能好得了?
“大清早的又在吵吵什么?”
张峦伸着懒腰从房里出来,不耐烦地喝斥。
张延龄上前问候:“爹,早啊,昨天喝那么多,怎不多歇息会儿?”
“不用了,为父今天要去李孜省府上拜会……他先前说,等我当上太子的老泰山,会真的安排我进鸿胪寺补个实缺……你说我能不去问问吗?”
张峦似乎对当官这件事有着莫名的渴求,有那么丁点儿希望也要去努力钻营争取,对此张延龄还是很佩服便宜老爹的执着,并没有出言阻止,反而鼓励老爹早去早回,若有什么问题回来他自会帮忙解决。
220.第220章 朝六宫
220.
皇宫内苑。
朱祐樘带着他的小娇妻,开始挨个宫门前去拜见,等于是儿子带着儿媳妇拜见自己的各个姨娘。
“……次日晨,皇太子冕服,妃翟衣。女官、赞引,各启请出宫,至某宫门外俟。某宫服燕居服,升座。赞引引皇太子及妃自左门入。皇太子先入,妃从之……”
每个宫都要走一趟,就连目前邵妃居住的启祥宫也不例外。
自万贵妃过世后,宫里事实上得到最大份额圣宠的妃子,就是邵妃。
旁人想见皇帝一面都难,而邵妃经常有侍寝的机会,虽然皇帝身体虚弱什么都做不了,但情感上的交流更显弥足珍贵。
张玗即便是初入宫门,但因为是书香门第出身,单就一个读过书,已比这世间绝大多数女子更加知情守礼,她落落大方,在各宫都能表现出太子妃应有的端庄和稳重。
在“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邵妃面前,张玗也表现得游刃有余。
为母则刚的邵妃虽然替儿子觊觎朱佑樘的储君之位,但表面功夫却一点儿没落下,谈话间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处处替这对新婚夫妻着想,甚至还当着朱祐樘的面夸赞:“太子妃乃有蹁跹仪态,如此端庄大度,将来必可辅弼储君。”
朱祐樘听完没觉得怎样。
从小到大,朱佑樘接受的就是正统儒家仁孝思想教育,尊老爱幼几乎是他的本能,对邵妃本就没什么敌意,或者说,他连一直怂恿成化帝推进易储的万贵妃都很尊重,更别说是跟他少有接触的邵妃了。
小两口逐个宫殿拜见,得了不少赏,不知不觉来到了坤宁宫。
这也是当天朝见的最后一站,朱祐樘好似到了自己家里一样,高高兴兴就带着张玗入内。
以往朱祐樘经常来这儿向王皇后请安,坤宁宫里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再加上成化年间皇帝从来不把坤宁宫当成自己后园子,以至于到现在王皇后连个子嗣都没有,平常也基本得不到皇帝的眷顾,可以说她这个皇后当得有名无实。
连带的,原本作为内廷后宫之首的坤宁宫也就不再是六宫最核心区域,平日相当冷清,慢慢地倒成了太子朱祐樘放松身心,逃避严苛的皇帝父亲责罚的避难所。
因为在这儿,他看不到素来惧怕的人和事,每个人对他都很亲善。
“儿臣给母后请安。”
朱祐樘携小娇妻见到王皇后,急忙上前行礼。
王皇后原本端坐在凤椅上,闻言急忙起身,面带笑容上前相扶,惊喜地道:“太子,可算等到你来了……这就是太子妃吗?”
“是。”
朱祐樘顺势起身,赶紧把自己的新婚妻子介绍给名义上的嫡母认识,“她就是太子妃,昨日刚入宫,是我的……乃皇祖母亲自帮我挑选出来的,对此我很高兴。”
王皇后立即用和善的目光望向张玗,满意点头:“很好,很好。太子对太子妃一见倾心,想必以后定能夫妻和睦,白头偕老……快赐座。”
随即有太监搬来椅子。
王皇后随即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张玗身上,想看看这个小丫头有什么能耐,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的,把张玗看得粉面飞霞,娇滴滴地垂下螓首。
“不知太子妃是何出身?”
王皇后笑着问道。
不待张玗开口,朱祐樘已然抢着介绍:“母后先前没细问吗?让儿臣说吧……爱妃她,出自河间府监生之家,父亲如今乃鸿胪寺卿,系名门闺秀。”
王皇后微笑着横了儿子一眼,道:“瞧瞧,这才刚进门呢,称呼就显得与众不同,看来太子你对身边人真的很照顾呢。这妮子有福了……快,进腵脩。”
所谓的腵脩,就是一种干肉,乃宫廷内重大活动时用到的。
“谢母后。”
朱祐樘微笑着感谢。
王皇后调侃道:“太子啊,看你意气风发的样子,一张脸笑得就跟盛开的菊花一样,是因为成婚后夫妻恩爱,身心愉悦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以后定要做到相敬如宾,东宫以后也能更加兴旺发达。”
说到这儿,王皇后看着面前一对小夫妻,心中说不出的羡慕。
一看人家就是恩爱夫妻的典范,哪怕才刚结婚一天,都你侬我侬就差要黏到一块儿去了。
想到自己自从嫁入宫门就备受冷落,如今更是青灯古佛跟个尼姑差不多,心中便不免失落。
毕竟她自己也才不过三十八岁,竟比不过一个大自己近二十岁且姿容还不如自己的老女人,直至对方过世也不受宠……
真是太揪心了!
这上哪儿说理去?
“留下来用膳吧。”
王皇后热情招呼。
“嗯。”
朱祐樘点头笑道,“好久未能与母后一同进膳了……爱妃,你不介意吧?”
王皇后又横了他一眼,道:“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现在有什么事,都要先请示一下媳妇了,是吗?”
“啊!?”
朱祐樘神情尴尬,一张脸涨得通红,显然他是经不起开玩笑的那种人。
王皇后连忙补充:“你对太子妃好,能够充分尊重太子妃的意见,这是好事,我不会往心里去的。若你们小两口能恩恩爱爱过日子,就算平常少来我这儿几次都行。”
“不会的,不会的。”
朱祐樘赶紧表态,“以后只要有空闲,我就带着爱妃过来,与母后共享天伦之乐。”
王皇后招呼旁边的侍从:“让准备午膳吧,不要备酒,旁的也尽量朴素些,今日算是家宴,开心最着紧,也不用旁人进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