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不是民间的婚礼,张玗头上连红盖头都没有,只是盘着高高的发髻。
已为人妇的她,也是第一次把自己的头饰整得这么隆重大气,金钗珠花等物压得她螓首直往下耷拉,脖子都有些酸痛了。
似乎是对自己以后将要生活的地方感到好奇,进到内殿后,张玗一直在四下张望,以便熟悉这里的一切。
而朱祐樘则好似很着急一般,走过去亲自把殿门关好,随即又进到里屋,用一种不知是欣然还是呆萌的神色,望向坐在榻上显得颇有些不自然的小娇妻。
“人都走了吗?”
张玗终于开口问道。
“嗯。”
即便朱祐樘对张玗是朝思暮想,但如今二人相见,且还是在洞房内单独会面,他仍旧会显得很羞赧。
张玗征询地问道:“我能先做一下整理,把头上的东西拆卸下来吗?”
“嗯。”
朱祐樘点头。
见张玗起身往铜镜那边走,他又追问一句:“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了。”
张玗在铜镜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随后一件件把头饰往下解,随之头发变得有些散乱起来。
最后她干脆把头饰全数取下放到桌上,随口问道:“可有木匣什么的,能够装盛一下?”
“我也不知道。”
朱祐樘到处瞥了瞥,摇头道:“需要我把老伴叫进来吗?”
“老伴是谁?”
张玗闻言有些不悦。
怎么我才刚成为你的妻子,你就说你有“老伴”了?
虽然不知老伴具体是指什么,但听起来好像跟你很亲密的样子。
朱祐樘热情地讲解:“老伴姓覃,叫覃吉,乃父皇派到我身边照顾我的内侍,已跟我有十多年了。”
“是太监吗?”
张玗一脸好奇地问道。
“呃……算是吧,不过老伴到现在还没有太监的官职,如果你不习惯称呼他为老伴,直呼名字也可。”
朱祐樘似乎是怕小娇妻不熟悉宫里边的规矩,开始耐心讲解起来。
本是个怯弱内向的少年,因为涉及到了能接茬的内容,朱佑樘说话滔滔不绝,不再有卡顿的情况出现。
互有好感的二人就此有了共同话题,相处好像也没那么闷了,至少对话什么的很流畅。
张玗道:“今天这种情况,不应该有外人前来打扰……东西什么的,大可等回头再作整理。赶明儿我会亲手把这些全收拾妥当。”
朱祐樘赶紧摇头:“不用,不用了,自会有人前来收拢且分门别类装好。这里毕竟是东宫,不缺人手的。”
“哦,也对。”
张玗突然展颜一笑,大概是想到自己以后就是太子妃了,手下有很多人伺候自己,甚至可以做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毕竟是落魄寒门出身,对未来的生活还是有点小憧憬的。
不过她这一笑,宛若百花盛开,把朱祐樘看呆了。
张玗见新婚丈夫正痴痴盯着自己看,笑着问道:“你看什么?”
“我……”
朱祐樘那叫一个局促。
平常他连跟陌生的小宫女都没话说,唯恐避之不及,现在却被心仪的人儿捉弄,他感觉自己的情商不够用了。
张玗最后只是把头发简单挽了一下,再用发钗固定,一个简单的发髻就盘好了,她看了看窗口的位置,问道:“时候似乎还早,这会儿才刚过中午吧?”
“嗯。”
朱祐樘很高兴,终于又找到能接的话头了,“刚过午时。你肚子饿了吗?”
张玗摇头道:“刚才喝酒的时候,不是已吃过一点么?还不觉得如何饿……”
“那也太少了。”
朱祐樘感慨道,“要不然……我让老伴把膳食传进来,我们再用一些?怕你坚持不到晚膳的时候。”
张玗面色微微一红,问道:“后边还要吃晚膳吗?”
言外之意,咱今天是新婚之日,当然是到第二天早晨前,连殿门最好都不要出去,怎么这会儿你还想着吃的呢?
朱祐樘理所当然地道:“肯定是要用膳的,不然会很难受。对了,我……我这里收藏了你很多信件,你要亲眼看看吗?”
张玗白了他一眼,道:“我自己写的信,有什么好瞧的?不过你的那些信,我都放在家里了,还有家人给我准备的嫁妆,本以为今天要一并带来,谁知不用。”
朱祐樘微微一笑,道:“宫里什么都不缺,以后想要什么,直接让人去买就行了,不用你从宫外往这边捎东西。”
“也是。”
张玗站起来,在房间里随便走了走,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往朱祐樘身上瞅了一眼,问道,“还要再换衣饰吗?”
朱祐樘看看左右,又看看自己,问道:“我在这儿,有打扰到你吗?”
“这……倒是没有。”
张玗觉得一阵别扭。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位已经是自己的丈夫了。
可夫妻间还是太过陌生,之前拢共就见了一面,还是在选妃的时候,虽然前边和后来通过信,但就相当于是后世的笔友,只面基了一次,第二次见面就是成婚当天在洞房里,想想就离奇。
如此能不感到别扭?
“既为夫妻,没什么好避讳的。”
张玗大大方方地道,“我有很多平常穿的衣服,没有带进宫来。”
朱祐樘微微一笑,道:“你平常穿的一定很好看。”
张玗虽然知道朱祐樘说的是奉承话,但不知为何听着很舒服,腼腆一笑,道:“你又没见过,怎知好看?”
“那日,我见过。”
朱祐樘差点儿就要把自己第一次见到张玗时,那种惊艳,且自己一见钟情牵肠挂肚的心情讲述出来。
差不多就是要诉衷肠了。
张玗道:“我这里还有个好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啊!?”
朱祐樘一怔,自己娇妻居然还夹带私货进宫?
不知会是何物?
218.第218章 新婚燕尔(求订阅)
218.
端敬殿后庑。
张玗冲着朱佑樘眨了眨眼,然后把一直藏在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却是一面小圆镜,并不是很大,也是因为当下张延龄还造不出大块的平板玻璃。
在这个生产力相对落后的时代,要制造平板玻璃只能用牵引拉伸法,稍微用力不当就会导致材质受力不均匀而破裂,再加上采用的是镀水银的方法制造玻璃镜,材料上也会显得更加贵重。
朱祐樘又找到了可以跟张玗沟通交流的机会,趁机往前靠近,走到了张玗身边。
二人就站在那儿,凑着脑袋一起对着张玗手上的玻璃镜研究。
“咦?你这是……镜子吗?”
朱祐樘看过后,啧啧称奇。
“嗯。”
张玗轻轻点头,脸上犹自带着几分欢喜,道,“乃延龄,也就是我二弟送我的……他给我的时候我喜欢得不得了,还抱着它睡觉来着。
“本来说等以后再送进宫来,可我终归还是没忍住,本来这东西就不大,顺手就带进宫来了。”
朱祐樘道:“看得可真清楚,就好像把真人印在里面一样……这样一来,外面有一个你,里面还有一个你,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哪个更好看?”
张玗巧笑嫣然问道。
“都好看……呃……不都是你吗?”
朱祐樘近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是妻子故意逗弄自己,似乎学聪明了,当即改口道。
张玗道:“听我二弟说,这东西现在还很金贵,等以后技术逐步改进,生产工艺日益成熟,会慢慢多起来……我准备朝见太后的时候,把镜子送给她老人家。”
“是吗?”
朱祐樘一脸惊讶的表情。
这么好的东西,你自己都喜欢得不得了,居然说要送给我祖母?
张玗一脸认真地道:“延龄跟我说,太后她老人家一直都很照顾太子,对太子有养育和教导之大恩,我作为孙媳妇,向她老人家尽一点心意,难道不应该吗?”
朱祐樘听到这话,感激得无以复加,差点儿都要哭出来了。
“你怎么了?”
张玗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太子,多少有些不理解。
丈夫怎这般多愁善感呢?
两眼红通通的朱祐樘,一脸爱慕地道:“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很有孝心,果然有才情的女子,心地也是极为善良的……上天待我不薄啊!”
张玗被说得有点儿羞愧,心道,延龄就是鬼点子多,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我就是想尽一下心意,太子你别多想……哦对了,我以后应该称呼你什么呢?”张玗一脸认真地问道。
“什么都行。”
朱祐樘才不在意什么称呼之类的问题。
眼前就是他苦盼了十七年的梦中情人,有佳人儿相伴,哪怕就是“你”“我”之类的称呼,都觉得很温馨。
“那……这样吧,人前的时候,我称呼你为太子殿下,私下里就称呼……”
“啊?不用那么正式吧!”
朱祐樘道,“人前人后都一样。”
“不不,还是要的。”
张玗正色道,“其实没人教授我宫廷礼数,好像是等我进宫后自己学,倒是送了本小册子,我看了很久,估计是要按照上面的规矩来……人后我就随便称呼吧,明白我是在叫你就行。”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