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殷没把话题继续深入。
大概还是有点瞧不起张峦。
你一个太子的准岳父,看起来是有几分地位,但谁都知道太子眼下不得势,你凭啥能巴结上李孜省这样的大人物?
就凭你未来外戚的身份?
不好意思,眼下的皇后、妃嫔的娘家人,都不受皇家待见呢,就算有个万家很得势,那也仅限于得了个锦衣卫的差事,在民间耀武扬威罢了,也没见他们在朝中能掀起多大的波澜。
本朝尚且如此,至于你这个潜在的下一朝外戚,还是省省吧。
“爹,我本该把酒送来后就出门,不想竟参与你们的对话,实在是僭越了……你们慢慢喝,我先下去了。”
张延龄笑着对老父亲道。
张峦越看小儿子越觉得顺眼,还偷偷给小儿子比了个大拇哥,道:“难得今天你二伯来,需要有人作陪,你就别下去了,上桌吃点……他二伯,你没意见吧?”
张殷想了想,不由点头。
本来他不想跟小辈同桌吃饭,奈何这小子嘴里套得出话,而自己这个从弟很不实诚,有这小子在,或还能淘出点不一样的情报呢!
……
……
张延龄落座。
张殷注意力重新放回张峦身上,问道:“如此说来,河间府官员能在这次大变动中幸免于难,甚至多有提拔,都在于咱侄女选上太子妃。不过来瞻啊,你也别盲目乐观,太子那边……势单力薄,或在朝中难以站稳脚跟。”
这是在提醒张峦,你别在我面前装大头蒜。
我好歹也算是河间府官员背后的军师,甚至可以统领他们。
而你……
太子妃的父亲,听起来风光,可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栽了,谁让太子自己的地位也是朝不保夕呢?
“说得对。”
张峦此时脸上也多了几分轻松之色,“来,咱喝酒。满上。”
张延龄闻言,赶紧给两个长辈面前的杯子倒满酒。
张殷续道:“那你看,是否有机会让汝学帮忙说说,让我有机会去一趟李府,亲自拜会一下李侍郎呢?”
“啊?”
张峦一听,你咋还蹬鼻子上脸呢?
张殷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如此做会显得唐突,解释道:“就当是前去感谢也好啊。亲自走一趟的话,回头河间府的官员对咱张氏一门也能保持足够的尊重。”
“不太妥……”
张峦话说了一半便看向儿子。
臭小子,又该轮到你来说话了。
张延龄笑道:“爹,如果让姑父去说说的话,或许真能跟李侍郎搭上线呢?二伯此举乃为河间府官员,并非出自私心,咱们应该支持才对。”
张峦听了腹诽不已。
什么不是为了私心?
以这老小子的秉性,他这么做无非是想绕过我,让人觉得是他巴结有方,才换得李孜省的支持。
以前没觉察出这厮是这般口是心非、卑鄙无耻之人,现在嘛……算是领教过了,再也不会被他蒙蔽。
“李侍郎位高权重,贸然前去拜见,怕是不易。”
张峦一副为难的样子。
张殷一听有戏,比先前热忱了许多,满脸堆笑道:“若成事的话,定当感谢来瞻你,我去李府也会带厚礼前去,定不会让张氏一门失礼于人前。”
“可是……”
“爹,你就帮帮二伯吧,那位李侍郎既然帮了河间府官员,想来也想求得回报,咱眼下没什么能力,就让二伯代咱去,也挺好啊。”
张延龄继续在旁边充当说客。
张峦差点儿就想质问,你小子到底是帮我,还是帮他?
“那……”
张峦又显得很犹豫。
张殷道:“家庙和宗祠的修缮,我已安排好人了,且这次事成后,河间府的官员怎么都会有所表示,这也是为了张氏一门以后更好在河间府立足。你就帮我一回吧!”
张峦一听,又拿家族大义来忽悠自己。
他瞅了儿子一眼,尽管心中费解,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道:“那我就试试吧,不保证一定能成。”
……
……
张殷酒都没喝几杯,就起身匆忙离开。
说是要回去准备拜见李孜省的礼物,还要去见见河间府官员……让张峦听了一时摸不着头脑。
怎么连跟我喝杯酒都兴致欠奉?
小媳妇还没娶进门呢,就准备将我这个媒人丢过墙?
“二伯这是打算回去索贿,带着一众河间府官员凑份子买来的礼物去拜见李孜省……这算什么?借礼献佛?然后功劳全他一个人占了?”
张延龄跟老父亲一起送张殷出门。
目送马车远去时,张延龄嘴里嘀咕开了,还说得很大声,故意让张峦听得清楚明白。
“臭小子,你明知道他的目的,还让我去给他当引荐人?你以为人家李侍郎有那闲工夫接见他?”
张峦一脸懊恼之色。
想教训儿子,但又不舍得。
因为今天全靠儿子才给他化解尴尬和危机。
张延龄笑道:“你管他呢……你觉得他就算是见到李侍郎,李侍郎会待见他么?还不是看在爹的面子才会赐见?”
张峦道:“河间府那帮官员可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对你二伯更加逢迎。”
“爹啊,河间府的官员又不是傻子,二伯他就算有一点官场背景,但以他如今无官无品的身份,凭啥能跟李侍郎搭上线?你以为李侍郎是咱兴济知县,随便一个乡绅都有资格投贴拜见的么?”
张延龄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
张峦失神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说,河间府的官员,会猜出是我在背后运作?”
“不然呢?”
张延龄笑道,“或许只有二伯自己,才沉浸在他编纂出来的美好画面中不可自拔,会把别人对张氏一门的逢迎,认为是对他一个人的礼重。爹你就当看一场大戏,何必去揭穿他呢?”
张峦似乎也回过味来,皱眉道:“也对,我堂堂太子妃的父亲,正四品鸿胪寺卿,跟他一个白丁计较什么?以前他就仗着你大伯曾当过辽东巡抚,在人前耀武扬威,现在嘛……哼哼。”
张延龄道:“父亲您想开了就好。”
张峦叹道:“哎呀,也是因为我以前被他压制狠了,脑筋一时间拐不过弯儿来。”
张延龄笑道:“这不挺好的么……跟河间府官员接触的繁琐事情,都交给他去做,本来父亲就因为跟东宫的关系,不适合做这些事。待二伯他撑不住场面的时候,不还是会老老实实回来求着父亲您?”
“嗯。”
张峦道,“那你觉得,李孜省会接见他么?”
“为什么不呢?他是代表河间府官员前去送谢礼的。像李孜省这样的人,哪里有只付出不求回报的?既能收礼,还卖给你面子,让你记得他的好,何乐而不为?再则说了,就算李孜省不见,对咱有何损失?”张延龄道。
“好,儿啊,有你在,为父说话办事就是放心。家里好酒好菜,也没怎么动筷子,你快去吃点好的,后面再叫你大哥过去吃。”
张峦乐不可支地拍拍小儿子的肩膀。
张延龄扁扁嘴道:“一顿残羹剩饭就想收买我?”
“没没没,你要啥就跟爹说,爹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张峦觍着脸,对儿子说道,一点都不像是威严的父亲,反倒像个追逐偶像的粉丝,让人辣眼睛。
……
……
李府。
李孜省手上拿着梁芳派人送来的书函,皱起了眉头。
“他这是何意?从南方采办一批古董珍玩回来,还特地派人来通知我一声?是想让我给他添点么?”
李孜省言语间,对梁芳的一举一动都非常警惕,生怕落入陷阱。
庞顷拿过信函来,仔细看过后,摇头道:“我也有些捉摸不透……但料想这批民间采办的东西有些门道。”
李孜省道:“先前他采办的都是些奇花异石,莫非其中有什么上天陨石,写了上古谶言,等着我帮他验证?”
“要不……找张鸿胪来问问?”庞顷笑问。
“他……这两天有动静吗?”
李孜省犹豫了一下问道。
“今天早些时候来过,我本想让他到书房等道爷您回来,他说不用了,只是让我带个话,说是他河间府来的从兄,想代表河间府官员登门来行谢礼,问您是否肯赐见。敝人当时未回他,只说等您回来后问问。”
“就是那个张殷吧?见见也无妨嘛……河间府的官员,若是能收揽几个到麾下,还是有点用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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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第199章 以身入局(求保底月票)
199.
张家。
内宅。
张延龄趁着张玗试戴新首饰时,直接钻进屋子,张玗见怪不怪,继续对着铜镜在那儿梳妆。
“姐,我觉得你这么打扮实在没那必要……或许太子就喜欢如出水芙蓉、不施粉黛的你呢?”
张延龄往那儿一坐,翘起二郎腿,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张玗纤纤玉手仍旧在整理头冠,闻言微笑道:“以前没那条件,现在胭脂水粉应有尽有,姐姐想装扮一下也不行吗?”
张延龄道:“那些粉黛,尤其是腮红,抹在脸上看上去很怪……姐姐最好来一个素颜妆。”
“什么叫素颜妆?”
张玗拧了拧屁股,人并没有站起来,直接就在凳子上转过身来,打量弟弟。
张延龄笑道:“素颜,顾名思义就是朴素的容颜,单纯只是用清水洗洗,什么都不往脸上涂。而所谓的素颜妆,就是已经涂脂抹粉了,表面上却看不出来,无形中让颜值气质提升好几个档次。”
张玗抿嘴一笑,道:“你都说了,涂了跟没涂一样,那还涂来作甚?”
张延龄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那可大不一样……涂抹过后会掩去脸上的细微瑕疵,让姐姐的五官轮廓看上去更加立体,肌肤更显水润白皙,在光线照射下反射出光芒,给人一种清水雕饰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