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笑呵呵道:“那……姐,你是没看上太子吗?他人咋样?”
“不好说。”
张玗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在知道他就是跟我写信之人前,我看他怎么都不顺眼,觉得他就空有个太子的名头罢了,不过在知道情况后……我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总觉得他……”
显然张玗也是感性的人。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只能怪……朱祐樘的外在条件不佳,比之孙伯坚或是覃云,有一定差距。
但张延龄却很清楚,女人在选择谈恋爱和结婚对象时,定下的标准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女人在婚姻大事上出奇的理性,绝对不会出现被感情冲昏头脑的情况,尤其张玗也不算是豪门大户出身,从小受过苦,对自己的未来还是有过规划的,入宫在她看来的确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老二,快出来,为父要去李侍郎府上拜见,你跟着一起去。”没等张玗给出更详细的评价,外面传来张峦叫儿子的声音。
“他爹,你去就去,带上延龄作甚?”
金氏对此却有不同见解。
张峦道:“夫人,有些事你不懂,很多时候为夫需要有个人在旁边参详,帮忙商议事情,如此才不会出差错。”
张延龄的声音从屋子里飘来:“爹,我身体不太舒服,可能是中午吃坏了肚子,你自己去行不行?”
“你小子,吃什么了?”
张峦差点儿想进房找儿子,好好查看一番。
张延龄大声道:“不就是去感谢李侍郎吗?让姑父陪你去吧,我一个小辈,又没资格登堂入室,去了还打扰你们说事……爹你还是自己去吧,我留在家里多陪陪姐姐。”
“行行行,你在家好好休养……夫人,拿点银子给延龄,小孩子出门也是需要花钱的。别小气,散碎银子给点,铜钱也给点……这孩子乖得很,从不会乱花钱。”
张峦说完,已迫不及待穿着他的官服到亲朋故旧面前显摆了。
临出门时,张峦还在那儿感慨:“今天乃大喜的日子,怎连个来恭贺的人都没有?还是说他们都没收到风声?这天阴沉沉的,千万别下雪……”
张玗好奇地问道:“延龄,爹怎么突然关心起下不下雪的事了?”
“呵呵。”
张延龄回过头,咧嘴一笑,“你想啊,爹那身官服又不是量身定做,除了几个标准码就没别的型号了,发给他的这身就显小……爹为了穿上去,里面只衬了单衣,这要是下雪的话,路上岂不得冻死?”
“噗哧……”
饶是张玗极力忍耐,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才赶紧去掩口。
“笑了,姐姐你笑了。”
张延龄拍着手,一副孩童般的天真模样。
张玗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关心我,嫁到宫里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吃穿不愁,还有面子。就是你说的,要让太子只宠我一个,以后不再纳妃,这件事……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张延龄挺直腰杆:“嘿,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自家姐姐的幸福大计,我肯定是义不容辞,一定帮你参详好!”
……
……
张峦穿了身崭新的官服,乘坐着李孜省赠与的马车,往沈禄府上去了。
本来沈禄正在接待宾客,听说张峦前来,立即将宾客撂到一边,亲自出门迎接。
见到跳下马车的张峦身上罩着的蹩脚官服,不由微微皱眉。
眼前此景,总给他一种张峦脑袋太小,戴不下大帽子的错觉。
“来瞻,你就穿这一身来?还要去见李侍郎?”
沈禄无奈地望向张峦。
心里琢磨开了,是该好好教教大舅子有关官场的礼数了。
张峦低头看了自己的官服一眼,没觉得有啥问题,当即问道:“这身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沈禄道:“这几日你应该老老实实在府上呆着,哪儿都别去……朝廷前去贵府下聘的人随时都会到,这六礼乃一整套繁琐流程,一步都怠慢不得……
“你想想啊,要是朝廷派去的人到了你府上,你却不在家,你让那些阁老、部堂们在外面干等着不成?”
“什么?你说阁老部堂会到我家?”
张峦一听,不由咽了口唾沫。
从官职上来说,这些人的地位比李孜省还要高,那可是张峦这个秀才以前做梦都不敢想能接触到的大人物。
沈禄叹道:“再就说你这一身吧……你去见李侍郎,一身常服最好,这样更显得亲近……人家李侍郎也不过才是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而你一来就是正四品,这么贸然前去拜访,不是故意给人难堪吗?
“你平常经常出入李侍郎的府宅,见到那么多人,有几个是穿着官服去的?”
张峦一听,猛一拍大腿:“你看我,官场经验浅薄,思虑不周之下往往做错事……那我这就回去,把官服换下来。”
“不用了。”
沈禄摆手道,“既要去见李侍郎,咱就赶紧去见过……你骤得官位心情激动,登门拜谢恩人顺带打探一下情况,谁都能理解……可以后咱同殿为臣,有些事你还是要稍微注意一点,不然连得罪人了都不知道……”
张峦问道:“那……我穿这一身去,让李侍郎看到,不会不好吧?”
沈禄无奈摇头:“一次两次倒也没什么,况且李侍郎只当你刚有官身,想穿出来显摆一下,说不得会打趣你几句,甚至教你一些为官的道理,对你们亲近反倒有帮助。
“只是……以后你经常要去到李侍郎府上,再穿这一身,那就不合适了。”
“哦。”
张峦听得云里雾里。
说我这么穿不合适,又说我今天穿应该没啥问题,你们官场中人的花样还真是繁多。
“那你等等,我先去招呼一下宾客,之后咱就去李侍郎府上。”
沈禄正要带张峦到家中小花厅暂作等候,自己重新去堂屋会见客人并送客,随即想到什么,问道,“要不然……来瞻,与你引介一下我的同僚如何?”
张峦一听,顿时喜出望外:“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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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第152章 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152.
沈禄和张峦坐在马车上,一路说着话,很快就来到李孜省府门前。
沿途几乎都是沈禄在说。
平常沈禄在张峦面前表现出一定的谦卑,尽可能让大舅子有更多表现机会,但此番传授为官经验,沈禄说的就比较多了,且都是比较务实那种。
张峦心里不由想。
看来延龄说得没错,他这个姑父以举人之身入朝,能做到正七品京官,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为人处世的经验从他身上学学,受益良多。
毕竟我这还不算举人入朝,最多是监生入朝,亦或者说是生员入朝,没有经过吏部的铨选,本身就会受人轻视,若行为举止再不端,那就难以见人了。
到了李孜省府门前,就见到庞顷出来迎接。
门口还有别的宾客,见到庞顷出来,有想过去打招呼的,却被人拦开,随即就看到一个相貌陌生穿了身官服的人,在通政使司经历沈禄的陪同下,跟随庞顷进入李府大门。
“沈经历,您就没跟张大人好好说说这官场体统?”
进到院子后,庞顷面带讳莫如深的笑容,对沈禄说道。
“提了,来瞻对官场这一套不太熟悉,以后慢慢改。这不也期冀李侍郎能多提点他几句么?”沈禄道。
“呵呵。”
庞顷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便把人带到了李孜省书房。
此时主人家不在,庞顷道:“只能先稍作等候……李侍郎今天有公廨的事要办,迟些时候才能来,茶点什么的马上就送到。”
“好的。有劳了。”
沈禄十分恭敬。
无论现在张峦是不是太子妃的父亲,至少他自己的官职,还有跟李孜省上下级的关系没有变,他的心态始终保持得很好。
等庞顷说要去做点别的事离开后,书房里恢复了宁静。
张峦身躯不断地扭来扭去,似乎有些坐立难安。
沈禄问道:“怎的?有事?”
张峦苦笑道:“这身官服太小了,穿着感觉很别扭,再就是……怎么书房里连个火盆都没有?冷死了!”
“呵呵……”
沈禄笑了笑,调侃道:“你也知道这是书房,怎么可能会有火盆这种东西?”此时他才知道原来张峦好似个沉不住气的多动症患者一样,那是因为他冷得快受不了了。
……
……
等了许久,李孜省姗姗来迟。
等李孜省见到张峦一身别扭的官服,果然笑得很开心,摆摆手道:“坐坐,咱们之间不用拘礼。话说来瞻你这一身可真不错,就说你气质非凡,穿上这一身官袍马上就有那感觉了。”
张峦苦笑道:“李侍郎言笑了,在下以后会检点些,争取不给您添麻烦。”
李孜省白了他一眼,道:“你这叫什么话?听着就见外……炳坤,你回头帮忙订制几身官服给来瞻送去,他初入官场,有些东西该准备还是要准备的。”
“那……”
张峦眉头舒展,立即兴冲冲地问道,“初九大祀那天,在下也要前去参加吗?”
眼见李孜省一点没介意自己穿官服来,还说要给自己添置新衣,张峦满脸期待之色。
对他而言,能参加朝廷的大型活动,那意味着官方对他的认可,等于是正式融入到士族阶层。
李孜省却道:“朝廷尚未正式知会,不过想来……你最近要在府上等候朝廷使臣,怕是不能前往。”
沈禄也劝道:“来瞻,李侍郎说得是,对你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完成东宫大婚,这才是你应着眼之处,不可擅离。”
“呵呵。”
李孜省笑道,“我这边也刚得知一些情况……陛下已下旨,为太子大婚纳采和问名礼,遣驸马周都尉前去告太庙。后天将会以保国公为正使,谨身殿大学士刘阁老为副使持节,前去你府上行纳采和问名……
“故此,明后这两天,你务必要留在府上,哪儿都别去。”
“这么快吗?”
张峦瞪大眼睛问道。
民间成婚,三书六礼说不得要走个半年左右的流程,有的经历个一两年也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而现在太子妃的人选刚定下来,就开始走起了流程,连急着上位的张峦都觉得太过急切了。
李孜省笑道:“你不希望早些完成么?”
“不……不是……”
张峦心情激动,却不知该怎么形容。
大抵有一种,想让富贵荣华来得更迅速些,却又舍不得把女儿那么快送去别人家的矛盾心态。
李孜省道:“陛下加快东宫喜事进程,为的是给卧病不起的万贵妃冲喜,这件事你是知晓的。你都说过了,最重要的日子就在初九、初十两天,朝廷又怎会将东宫大婚之事给拖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