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峦在家人面前,终于可以嘚瑟一下。
金氏好奇地问道:“那到现在咱闺女的事情是作数了吗?会不会还存在什么变数?”
张峦白了妻子一眼,道:“没见识,既然都定下来了,还能变什么?哦,对了,咱丫头人呢?我还想问问她宫中选妃细节,太子对她究竟是怎么个态度?”
“孩子回来后就进了房,一直关着房门不出来。”
金氏皱眉不已,“真的挺让人担心的,我让延龄进去给她送了些茶水,延龄说她没事,只是想好好安静安静。”
“是吗?呵呵,延龄啊,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咱家没有你不行啊……”张峦这才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身上。
当然俩儿子,待遇是完全不同的。
张延龄嘿嘿傻乐,一副受到家长表扬的小儿姿态。
张峦正色道:“他姑父在我回来路上,跟我说,另外一个姑父……就是那个在南京翰林院当差的徐学士,最近李侍郎会帮忙把他调回京师,可能要升个礼部右侍郎,甚至是吏部右侍郎,这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啊!?”
金氏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那位徐大人,地位那么高,当官那么多年,朝中故旧不知有多少,升迁还要靠咱们家?不可能吧!”
“你以为李侍郎是何等人物?朝中人事任免,基本都出自他手,他说谁能升官,谁就能升。再说了,如今咱家丫头都当上太子妃了,以后谁巴结谁还不一定呢。”张峦趾高气扬,脚指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金氏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掩口而笑:“那可真是好啊,以前人家都瞧不起咱,将来再有机会往来,却只有仰视咱的份儿……可真是扬眉吐气了!”
张峦轻哼道:“一准儿让他高攀不起!不过他姑父也算是个好人,又是翰林院出来的,咱以后怎么都用得着,没必要交恶。”
金氏道:“是,是,一切都按老爷说的办。”
之前还是个埋怨丈夫的市井泼妇,如今俨然已是唯夫命是从的听话小妇人。
张峦喜滋滋道:“延龄,好孩子,今天接你姐姐回来,路上没太辛苦吧?一切可还平顺安稳?”
“没事。”
张延龄笑着回道,“锦衣卫派了覃百户沿途护送,他现在应该还在咱们家府门前……父亲回来的时候没瞧见?”
“瞧见了,还跟我打过招呼呢……说以后我出门都会派几个人跟着,啧啧,这才叫有牌面……那些徽州商贾够有钱吧?但他们出入有我这气派?”
张峦此时已经乐昏头,三两句话说下来,就要吹一番牛逼。
偏偏张延龄还在旁边帮腔:“嘿,他们是什么人,哪儿能跟父亲您相比?”
金氏却有些担忧:“也不能这么说,咱现在势是有了,但钱呢?论有钱还得数徽商……”
张峦一脸不屑之色:“妇人之见,有权有势还怕没钱?等我当了官……”
“爹,你的鸿胪寺卿并不是正职,只是个寄禄官……娘说得对,没实权确实很难谋财。”张延龄道。
张峦笑道:“无妨无妨,只要能当官,自会有人前来孝敬。”
……
……
吹完牛逼,张峦将张延龄单独留了下来,随即将从李孜省那儿带来的两幅画轴打开。
“搭把手。”
张峦笑意盈盈道,“给你小子看点好东西,长长眼力劲儿。”
张延龄拿着画轴一边,把画作徐徐展开。
但见是两幅山水画,张峦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不错吧?都是从李孜省那儿弄回来的好东西,这两幅画应该价值不菲,只要卖出去,咱家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张延龄却泼冷水:“这是谢缙和沈周的画作,年代并不是很久远,尤其沈周还在世,能值个几百两银子就不错了。”
“啥?你咋啥都知道?”
张峦好奇地问道。
张延龄指了指画作上面的落款,道:“爹,我识字。你带回来前,就没打开来看看?不会连是谁的画作都不知道吧?”
张峦老脸有些挂不住,狡辩道:“人家李大人给咱东西,我哪好意思当场打开检查?回来后这不赶紧叫你帮忙看看?你小子别跟我说,你连画都懂。”
张延龄实在地摇摇头:“你又没教过我,我也无从去学,哪里懂去?”
这个张延龄倒没有扯谎。
有关明史,尤其是关于中医发展变迁的历史,因为他本身就是中医世家出身,自幼就接触不少,对于古文什么的研究也还算透彻,看这个时代的行文字体完全没问题,在书法上自忖也不会落人下风。
但让他去研究古画作,这就大大超纲了。
让他提起笔作个油画,或是简单的素描,也有那么几分功底,但充其量就是个见习水平,连专业的边都摸不上。
张峦道:“你说这两个人的画不怎么值钱?”
张延龄笑道:“爹,不是我打击你,如果真是什么稀世画作,你觉得李孜省会那么轻易送给你?就算姐姐马上要嫁去东宫,甚至你以后当上国丈,你觉得自己的地位会比李孜省更高吗?”
虽然张延龄不懂画,但大致也知道解缙和沈周,一个是明早期,一个是明中期,都是吴门画派的名家。
历史上论名气当然是沈周更大。
但画作这东西,只有死人的画才开始值钱,沈周现在活得好好的,那他的画作再牛逼,价值也相对有限。
“唉!”
张峦坐下来,叹息道,“白高兴一场。我还以为至少能在京师换个几套宅院,或是换个几千甚至上万两银子呢。”
张延龄笑着打趣:“真要有爹你说的那么高的价值,怎么也得是前朝以前的画作,至少是黄公望和赵孟畹淖髌钒桑康衷谠奂依镉植蝗鼻憔湍敲聪胱樱吭凼遣皇强梢韵杆ち鳎俊�
张延龄很怕老父亲贪财心切,明明手里一副好牌,等着姐姐未来当皇后就行了。
结果他非要着急忙慌捞钱,最后绝对落不得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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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149章 心中有喜方能冲喜
149.
张家正堂。
张峦迎着儿子揶揄的目光,幽幽道:“穷怕了,穷怕了啊……为父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抬几箱子钱,直接砸到你二伯脸上,让他以前狗眼看人低……
“不但我要拿钱砸他,还要他主动上咱们家来借银子,改而由我去说一些难听的话,让他听了痛不欲生!”
张延龄听得一阵迷糊。
自己这父亲……
自尊心很强啊!
你以前是跟人家开口借过几回银子?
又被人家数落了几回?
让你这么刻骨铭心?
“爹,咱们家要是有银子,是不是先给我点,让我过几天爽利日子?干嘛光想着在二伯面前装腔作势?那完全没意义啊!”张延龄道。
张峦扁扁嘴,不以为意道:“有了银子,肯定不会少了你那份儿……为父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宣泄一下。
“也罢,几百两银子就不是银子了吗?找人卖了吧。”
“别别别!”
张延龄赶紧劝阻,“这画作,咱还是先别卖了。”
“为何?连那位李侍郎都说,这画作任由我处置……我拿来卖钱,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有何不可?”
张峦似乎很尊重儿子的意见,并没有自作主张。
换作以前,我干我的事,用得着你这个小辈过问?
更不会商议了。
张延龄无奈地道:“姐姐参选太子妃虽有了结果,但空有其名,暂时还没嫁入东宫,目前我们需要保持低调。
“父亲您想啊,这京师画作的收藏圈子就那么大,非富则贵,他们要是问咱这画作从哪儿来的,你怎么说?”
“实话实说啊。难道这是我偷来的?”张峦皱眉。
张延龄道:“关键点就在这儿。你实话实说,告诉他人此画乃李孜省馈赠,那人家问你,你一个太子妃的父亲,为什么会跟李孜省过从甚密,甚至他还送你贵重画作,你怎么说?
“若有人把咱们家跟李孜省来往密切的事对外传扬,惹来他人非议,怕是强势如李孜省也想着尽早跟咱撇清关系。”
“嘶。”
张峦吸了口凉气,瞠目道,“你小子……”
至于你小子怎样,他没说出后续的话,但明显被儿子这套逻辑给说服了。
张延龄叹道:“姐姐嫁入东宫的事还没完全定下来,就算是定了,如今陛下健在,太子地位仍旧是朝不虑夕,可不能让人知道咱与李孜省来往密切。
“以前您没有东宫姻亲这层关系,跟李孜省偶有往来,没什么大不了,但现在你的行为,牵涉到了东宫的面子,就不得不考虑当下太子的艰难处境了。”
“行了,行了……你小子思路活泛,想得多,深谋远虑,值得嘉奖,这总该行了吧?”
张峦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却知情识趣,并没有为难儿子。
“为父算是明白了,最近家里这些改变都来自于谁……哼,这一切还不都是你小子作妖的结果?”
张峦傲娇地道。
张延龄一脸不服:“啥叫作妖?父亲觉得我是妖怪吗?”
张峦改换上和颜悦色,笑道:“儿啊,千万别误会,为父不是在讥讽你,你有本事,为父高兴还来不及呢。
“现在你再给为父说说,咱怎么才能……发家致富呢?就算当上了太子妃的父亲,想得到银子好像也挺难的,若只能像牙缝里挤出来一样,眼巴巴等着别人来送,那几时才能……家财万贯呐?”
张延龄问道:“爹,你是想家财万贯,还是想富可敌国?”
“说什么胡话呢?单凭人力,怎么可能做到富可敌国?”
张峦皱眉,不过眼神中却透露出些许期待。
那才是人生最高追求啊!
张延龄笑着说道:“等着吧。还记得我跟父亲说过的话吗?当今这位陛下,恐怕命也不会长久了……咱也就私下说说,别出去外传,很可能……就是今年的事。
“等太子登基,而父亲在其登基的路上多给予一些帮助,你猜太子上位后,会不会想着馈赠我家?”
“好好好,天家的财富不可计数,为父就信你小子一回。”
张峦一反常态,旋即推了儿子一把,催促道:“快进屋去好好安慰一下你姐姐……为父总觉得她情绪不太对劲,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目前家里就你小子能跟她说上话,连我和你娘都不行。”
……
……
紫禁城。
安喜宫。
朱见深正在探望病中的万贵妃,并给她带来了太子将要大婚的消息。
万贵妃强撑着病体坐了起来,凄声道:“陛下,臣妾的病好多了,只需再静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您实在不该为臣妾的病而做出一些违心之举。臣妾的意思,太子的婚事,还是暂缓吧。”
一旦万贵妃觉得自己的病情日趋好转,生命无忧,立马就开始阻碍起朱祐樘的婚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