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大明 第1205节

  “不曾多尿多饮?那就好办了。”御医有了把握,说:“茹素少了油水,对了,元辅是锅边素,还是蛋奶素?”

  “还有这说法?”

  “有的。”御医说:“锅边素,顾名思义,便是与荤腥一起做的素菜。蛋奶素是不忌蛋奶。说实话,小阁老,元辅年岁大了,茹素虽好,可终究没油水不是。这人饭食中没了油水,难免就会饿的快……不信小阁老可去看看那些方外人的食量。”

  “家父是纯素。多谢了。”严世蕃点头,站在那里思忖了一番,回头叫人来交代,“此后给我爹的饭菜里加些荤油”

  “小阁老!”

  一个小吏急匆匆过来,“南边有信使进了西苑。”

  “谁的信使?”严世蕃问道。

  “咱们的人传来消息,是长威伯的信使。”

  “没走通政使司?”严世蕃眯着眼,转身进了值房。

  严嵩喝着茶水,在闭目养神。

  “爹,蒋庆之的信使来了,进了西苑。”

  严嵩沉声道:“没走文华那里吗?”

  “是。”

  赵文华执掌通政使司,外面有奏疏就瞒不过严嵩父子。

  而宫中有什么吩咐,同样也瞒不过他们。

  所以赵文华虽时常因小利或是个人恩怨犯蠢,严嵩依旧护着他。

  “是密奏!”严嵩说:“安心,等陛下吩咐。”

  “咱们的人也该来了。”严世蕃说。

  “蒋庆之的人走的是驿站,一路换马不换人,自然比咱们的要快些。”

  严党在松江府观风色的人也走驿站,不过并无急报的资质,所以要慢一拍。

  没多久,便有内侍来了。

  “元辅,陛下召见。”

  严嵩扶着桌子起身,突然松开手,身体一个踉跄。

  严世蕃正好出现在他的身侧,用力扶住了他,对内侍笑道:“家父昨日腹泻一宿,有些乏力。”

  若是严嵩露出老迈不堪用的疲态,道爷会不会换人?

  严嵩就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松开手,差点扑街。

  内侍笑吟吟的道:“陛下先前还说,元辅勤勉。”

  老严,你腹泻的事儿,包括你吃冷豆腐的事儿朕都知晓。

  严嵩恭谨的道:“怎敢劳动陛下过问此事,臣的罪过。”

  君臣之间借着此事完成了一次主人敲打忠犬的戏码。

  这种戏码隔一阵子便会来一次。

  道爷用此举来提示严嵩: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严嵩也用恭谨的态度来回应:臣牢记在心。

  臣,便是狗!

  严世蕃低头,独眼中有不甘之色。

  严嵩出去,朱希忠和徐阶也来了。崔元今日告假,据闻昨夜老驸马老夫聊发少年狂,夜御三女,结果腰闪了。

  “元辅。”

  “嗯!”

  严嵩在前,朱希忠第二,徐阶第三……三人按着这个顺序缓步而行。

  到了永寿宫,黄锦在外面等候。

  徐阶看了朱希忠一眼。

  此刻他的心有些乱。

  不是担心什么朝局,而是担心儿子徐璠会触怒蒋庆之。

  朱希忠是蒋庆之的兄长,若是有事儿,蒋庆之定然会令人和他通气。

  可老纨绔何等人,一看他探寻的目光,就恶意一笑。

  挑眉,眨眼……

  老狗!

  徐阶难得暗自骂人。

  三人进去,道爷正在看书信。

  “见过陛下。”

  “嗯!”

  道爷扬扬手中的书信,“南边有了进展。”

  蒋庆之竟然是用书信的形式来禀告南边的事儿?

  严嵩眸子一缩。

  这是要刻意避开老夫的耳目吗?

  徐阶却心中一紧,担心是松江府出了什么大事儿,让蒋庆之舍弃了奏疏的形式,而用书信来禀告。

  唯有朱希忠最为超然,可那只是外表。自从蒋庆之南下后,老纨绔一直在悬着心。

  南边,那可是儒家的大本营。

  还是徐阶的老家。

  这是初战,也近乎于决战。

  徐阶会为老弟准备什么手段?

  朱希忠这阵子令人盯着徐阶,徐阶频繁往南边送信,这落在老纨绔眼中,便是遥控指挥。

  老东西,若是庆之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弄死你。

  朱希忠目露凶光。

  道爷缓缓看着三人,目光在徐阶那里停住了。

  “徐卿的长子听闻科举不顺?”

  “是。”徐阶不知道爷为何问这个。

  “科举之路艰难,庆之身边那个谁……”

  “陛下,徐渭。”这等时候就体现出了黄锦的价值。

  “是了,徐渭。此人科举之路更是坎坷,却有大才。”

  道爷这说了一堆,是何意?

  三个近臣心中暗自盘算。

  “徐卿。”

  “臣在。”

  “你那儿子……识大体,知大局。不错。”

  瞬间。

  徐阶只觉得浑身如针刺般的难受。

  恍若千夫所指。

第985章 三十余年的隐忍

  西苑的春天很美。

  也很香。

  微风送来一阵阵植物在茁壮成长的气息,草本气息的感觉很难言喻,生机勃勃,又有着悠然的味儿。

  道爷最喜这等味儿,说能助眠,让人能静心。

  静心很难,道爷学道第一关就是静心。

  刚开始他以为静心是什么都不想,但老兴王告诉他,静心不是什么都不想,而是想什么都不在意。

  也就是无论你的脑子里有多少念头,有多纷杂,你只需不去在意它们,不去琢磨,不去探究,不去关注它们,这便是静心。

  至于搬运功夫,老兴王说最高的境界不是搬运,也不是什么调息,更不是什么修炼,就是两个字。

  静心!

  静生慧。

  老兴王看着彼时年少的道爷,摸摸他的头顶,说:“我儿,静心说来简单,可何其难。红尘为何苦?便是因红尘种种欲望引发贪嗔痴,人不由自主陷入其中,为之七情六欲勃发,焦躁不安,活生生把红尘活成了苦海。所谓解脱,便是静心。记住,没人能渡你,唯有自渡。”

  向内。

  这是道爷后来的领悟。

  少外求,多内求。

  如此,自然不被欲望所牵引。

  有意无意间,他把这些领悟传授给了身边的臣子。

  道爷曾评价,严嵩就是个俗人,此生绝无领悟大道的可能。

  人一旦被外物所迷,就无法静心。

  朱希忠资质平庸,道爷说朱希忠俗,俗的最高境界是大俗即大雅。他希望老纨绔有朝一日能勘破这一切。

  崔元就不提了,道爷甚至都懒得点评这厮。

  按照严世蕃私下的说法:崔元大把年纪了依旧恋栈不去,便是贪嗔痴在作怪。

  最后是徐阶,道爷只是意味深长的道:“苦!”

  彼时严嵩若有所思,但徐阶却觉得道爷把自己彻底看透了。

  近臣中看似最平静的便是他,无论何事,这位徐阁老都能镇之以静,仿佛那颗心永远都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按理,徐阶才是道爷口中资质了得的修道天才。

  苦!

  什么苦?

  忍字心头一把刀……严世蕃后来猜到了道爷的意思,说徐阶此人擅隐忍,贪嗔痴不比谁少,所谋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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