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申报呢?
徐璠自己回想了一番书信的内容。
——观!
你就看着,只要你不出头,蒋庆之也不会率先拿徐家来开刀。
可蒋庆之是要杀猴儆鸡啊!
徐璠觉得老父有些想当然了。
若是他不动,蒋庆之令人登门催促申报,他报还是不报?
报,受不了。
不报,蒋庆之可不是户部官吏,他徐璠随便弄个不在家的借口就能避开。
进退两难啊!
徐璠内心颇为纠结。
“大公子,有客求见。”
“谁?”徐璠睁开眼睛。
“松江府士绅!”
王梦秋本是负手看着墙上的一幅字画,等着徐璠决断,闻言霍然回身,死死地盯着徐璠。
何去何从?
你徐璠若是真要作死,休怪我从此和你陌路。
徐璠面色百变……
……
数十士绅齐聚徐家。
徐家待客的厅堂里坐不下了,不少人就在院子里溜达,看着颇为焦急。
管事急匆匆回来,有人问:“大公子呢?”
管事说:“大公子昨夜读书到半夜受凉,此刻正在诊治。”
大公子没空,你等该干嘛干嘛去。
“什么?先前我……”有人先前见到徐璠在街上出没,这特么哪来的病?
众人相对一视,都知晓这位公子是在避嫌。
“还请转告大公子,此刻蒋贼正得意洋洋。我松江府当如何应对?”
“若是蒋庆之令人催促申报,我等是申报,还是不申报?”
“徐府的田地……冠绝松江府呐!”
这些人越发不客气了。
管事冷着脸,“送客!”
特么的,给你们脸不要,那就滚!
数十士绅出了徐家,有人说:“诸位,连这位都不敢出头,我等当如何?”
“一旦申报,我等的根基尽数没了。儿孙富贵也跟着断了。”
“这与杀父之仇有何区别?”
“休想让老子申报!”
“要地没有,要命一条!”
“对,咱们只要联起手来,难道还怕了他蒋贼?”
“走,换个地方商议此事。”
众人轰然应了,有人在走之前冲着徐家吐唾沫,不屑的道:“什么第一公子,和他老子一个模样,缩头乌龟罢了,我呸!”
当自家的根基被动摇时,什么士林领袖,都成了臭狗屎。
没多久,这些人的话就传到了蒋庆之耳中。
“伯爷,徐璠是怯了。”徐渭摇动扇子,笑道:“这位所谓的第一公子进退两难。如今整个松江府都在等着伯爷的下一步,是继续杀猴儆鸡,还是……”
“伯爷!”有护卫进来禀告,“来了个妇人,说是什么秦淮河那边的人,有要事求见伯爷。”
“秦淮河?”蒋庆之一怔。
秦淮河不就是大明最出名的红,灯,区吗?
蒋庆之点头,没多久就听到了动静。
“奴手下那些小娘子一提及长威伯,那眼珠子都放出光来。奴敢打赌,若是伯爷去了秦淮河,只怕会被那些小娘子给生吞活剥了。对了,他们说伯爷俊美无匹,可是真的……哎哟!”
妇人出现在了门外,定定看着蒋庆之,一甩手,“我的伯爷哎!奴这一见到真人,这心肝就跳个不停。果真是俊美的令世间女子都心动的美男子,奴,心动了。”
说着,妇人蹲身,“奴南眉见过伯爷。”
蒋庆之淡淡道:“你说的要事是什么?”
妇人直起身子,“有人去秦淮河花了大价钱,让奴收拢了数十名妓南下松江府,为伯爷助威来了。”
卧槽!
蒋庆之愕然。
徐渭的扇子也摇不动了。
第971章 名妓南下
有明一朝,官员和名士都有个爱好,那便是和方外交好。仿佛如此便能彰显自己闲云野鹤,云淡风轻的心性。
蒋庆之和夏言谈及此事时,曾说方外本是清净地,出家求的是远离红尘困扰。但当下方外诗僧颇多,和达官贵人为友,往来密切。
双方你来我往,达官贵人借此养望,方外人也借此扬名,从此邀约不断,访客不断,方外无聊寂寞?见鬼去吧!
这哪里是方外人,比之红尘中人的名利心更为炽热。
而名士的另一个爱好就是挟妓出游。
什么意思?
名士们出游,身边必须得有美人儿相陪。诚然这些人家中不缺美人,但其一家花不如野花香,其二,家中的美人儿没名气啊!
你真以为名士挟妓出游只是为了那个啥,揩揩油,或是做些好事?
非也!
挟妓出游看中的是妓的名气。
所谓名妓,必须是眉眼通透之辈,一琢磨,这些名士借我等扬名,那我等也可借他们出头不是。
于是但凡有些名气的名妓,哪怕是名士邀请也得三请四请,最终才犹抱琵琶半遮面出门。
于是名士的名气越发大了。
名妓的名气……和生意也越发好了。
这是双赢。
大明名妓最出名的在秦淮河。
每当暮色降临,秦淮河上画舫悠悠驶出,华灯溢彩中,觥筹交错,笑声不断。
酒肉香,脂粉香……醉了秦淮河,也醉了大明江山。
名士和有钱人从天南海北慕名而来,让秦淮河每日人潮涌动,女妓们生意好的不行,特别是名妓,不预约您连面儿都见不着。
数十名妓突然从秦淮河浩荡南下,一时间,那些客人站在秦淮河岸边,无语望天。
人呢?
人!
马上到华亭了。
蒋庆之正愕然,“谁干的?”
徐渭方才低声分析了这等手笔的惊人之处,蒋庆之琢磨了一番,在南京能有这等能量的也干不出这等事儿来。
南眉笑道:“是魏国公。说来也是好笑,魏国公家中管事寻了奴,说了此事,奴一听就觉得不妥。那些名妓每日客人不断,断然不会南下。
不过既然魏国公开了口,奴好歹也得去试试不是。
就这么一说,哎哟喂!伯爷再也想不到了,那些名妓哟!一听是去寻长威伯,不等奴千请万请,一个个把客人丢在一旁,恨不能插翅飞来。”
哪怕在后世被熏陶了许久,可这番话还是让蒋庆之有些飘飘然。
徐渭低声道:“伯爷,魏国公此举……当是示好。”
蒋庆之点头,但有个疑惑,徐承宗既然选择了投诚,为何要弄这一手?
多余了不是。
……
南京城,蒋庆之口中的徐承宗此刻正一脸庆幸。
书房里,孙齐摇着扇子,笑道:“谁能想到陛下会对长威伯如此着紧。幸而国公在此之前转向,否则……”,他冲着外面拱拱手,“可见这是历代国公在天之灵护佑啊!”
“来人。”徐承宗叫来人,吩咐道:“去庙里添香油。”
“是。”
徐承宗叹息,“我本以为此事能换来些好处,没想到陛下是这等态度。说实话,此刻我脊背都还在发寒,后怕不已。当时我若是不低头……雷霆不远。魏国公府怕是就要败在我的手中了。”
就在蒋庆之南下松江府没多久,京师就来了个使者,是个内侍。内侍去国公府单独见了徐承宗。
不知内侍说了些什么,等人走后,徐承宗一迭声叫孙齐来。孙齐来时,这位国公已经自斟自饮喝的满面红光。
——陛下令人传话,若长威伯此行不妥,魏国公可去京师任职。
魏国公一系坐镇南京多年,人脉关系也在南方。
去北京任职……别逗了,老纨绔朱希忠把持着北方第一权贵的名头多年,徐承宗去了北京,只有低头的份儿。
而且到了北京,人脉关系不走动,不用多久,南方的那些关系都会舍弃了他,另寻一个靠山。
比如说,新任的镇守武臣。
而后在北京城的徐承宗不但面临着京师权贵的打压,还得面临嘉靖帝的怒火。
朕的表弟南下,你徐承宗不说配合,还敢暗地里使绊子?
什么职位?去守陵吧!
只需十年,魏国公府就会沦落为破落户。
当然,这等顶级权贵死而不僵,蛰伏些时日,等新帝登基后,一番表忠心,多半又能翻身。
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