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虎贲左卫的指挥使黄三德而言,这个责任近乎于无。
大明立国后,紫禁城经历过两次威胁,第一次是靖难时成祖进京,第二次是英宗发动宫变复辟。
从此之后,紫禁城就如同一条老狗,稳如泰山。
早上起来,懒洋洋的伸个懒腰,喝杯茶,吃个早饭,再懒洋洋的出门。
此刻朝阳还没出来,黄三德揉揉眼睛,“娘的,多睡一会儿也好啊!”
但看到长街上急匆匆往皇城去的文官,黄三德又幸灾乐祸的道,“还是咱们舒坦。”
到了虎贲左卫的营地,黄三德连昨夜的值守情况都懒得问,坐在值房里打盹。
昨夜值守的是指挥佥事颜旭。
上次百户陈集为麾下背锅,事后黄三德被兵部呵斥,但也仅仅是呵斥。权贵役使京城诸卫的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要追查,怕是六部和京城权贵要倒下大半。
黄三德在兵部有关系,权贵中也有关系,所以此事不了了之。
“指挥使。”
颜旭进来了。
“嗯?”
黄三德在想着昨晚和某位武勋的交谈,对方许了不少好处,让他暗中给蒋庆之添堵。黄三德睁开眼睛,有些不满的轻哼一声。
颜旭说道:“昨夜有人夜行,被抓到后喊冤……”
黄三德闭着眼,“嗯!”
你特么的倒是给个态度啊!
陈集麾下杀了工部主事王新田,黄三德闻讯称病,把颜旭丢出来背锅。颜旭很想拒绝,但他没有黄三德的关系网,但凡说个不字,不等事儿发作,黄三德就能把他弄下去。
“白天各处城门军士多,嘈杂。此人想半夜在皇城外喊冤……”
“嗯!”
“此人被扣住了,如何处置?”
颜旭渐渐麻木。
“嗯!”
麻烦的事儿不要问老子……黄三德就这个态度。
正如同上次陈集之事一样,令颜旭内心愤愤,却不敢反抗。
但颜旭终究忍不住刺了一句,“指挥使,我虎贲左卫,好歹也曾是虎贲啊!如今却成了小猫。”
虎贲为军号,可见当初的虎贲左卫是如何的骁勇。
黄三德睁开眼睛,冷漠的看着颜旭。
老子好像惹恼他了……颜旭有些后悔。
黄三德说道:“如今天下太平,怎地,你颜旭觉着不舒坦?若是想寻乐子,我可举荐你去九边。”
九边在草原异族的不断侵袭之下,日子过得格外艰难,有今天没明天的。
“京城诸卫多年来便是如此,也不见京城出什么岔子,但凡我黄三德在虎贲左卫一日,谁想标新立异,谁敢?”
颜旭低头。
“若是我呢?”
外面有人说道。
黄三德勃然大怒,“是哪个裤裆……裤……裤。成国公,长威伯……”
提到成国公时,黄三德的语气还好,当说到长威伯时,黄三德的眸子一缩,显然是想到了上次的事儿。
在黄三德眼中,若是没有蒋庆之多事,上次的事儿就云淡风轻的过去了。
朱希忠冷笑进来,“伱黄三德倒是大胆,把虎贲左卫当做是自家菜地。”
黄三德赶紧起身行礼,“见过国公,见过……伯爷!”
朱希忠回头,“庆之,你看……”
这是朱希忠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进军营,一路上想了许多应对之策,此刻竟然发现毫无用处。只好问蒋庆之。
这便是大明的武勋。
当俺答大军兵临京城时,这些武勋只能茫然看着那些武将,什么应对之策,什么兵法……什么都不会。
彻底烂透了。
所以,大明版本的将门才越演越烈,直至祖大寿、吴三桂等北方将门坐大后,近乎于军阀,可抗衡朝中。
这也是葬送大明的重要原因。
蒋庆之把朱希忠拉进来,便是想在武勋中树个榜样。
当朱希忠脱胎换骨后,对其余武勋的震动会引发多少国祚变化?
能增加几年国祚?
只是想想,蒋庆之就流口水。
蒋庆之也不客气,和朱希忠并排坐下。
“黄三德?”
“是。”黄三德很是恭谨。
蒋庆之看着此人,讥诮的道:“我今日想在虎贲左卫标新立异,你,如何看?”
这是活生生的打脸。
颜旭只觉得心头大快,恨不能高呼一声‘伯爷英明。’
更恨不能黄三德反唇相讥。
黄三德低头,面色如常,“伯爷高见。”
蒋庆之突然平静了下来,“召集诸将。”
咚咚咚!
久违的鼓声在虎贲左卫响起。
“这是哪个蠢货敲鼓?”
“草泥马,去看看。”
“这青天白日的,也没见贼人,敲鼓作甚?”
“点卯啊!”
“点个屁,上次点卯还是元日,都特么的快半年了。”
众将骂骂咧咧的到了大堂外,见外面站着十余陌生面孔的男子,不禁一怔。
蒋庆之就带了孙重楼和窦珈蓝,其他都是朱希忠的家丁。
一个家丁进去禀告。
“让他们进来。”
家丁出来,“国公和伯爷让你等进去。”
国公,伯爷?
诸将不知情况,赶紧收敛心神,鱼贯而入。
上首并肩坐着成国公朱希忠和长威伯蒋庆之。
“总旗之上的都来了?”蒋庆之问。
黄三德仔细看着,“好像差……差了……”
蒋庆之冷冷看着他,“连自己麾下诸将都不熟悉,你这个指挥使,做的不错。”
黄三德看了颜旭一眼……还等什么?
习惯背锅的颜旭只是看了一眼,便知晓少了谁。
“禀国公,伯爷,少了三个百户官,另外,镇抚韩愈,千户官王聪没来。”
他知晓,自己这么一点名,回头没来的将领都会把账算在自己的头上。
但他习惯了背锅,所以木然回身。
“可有告假?”朱希忠问。
颜旭本想说有,当看到蒋庆之似笑非笑的模样后,心头一跳,“有的有。”
朱希忠看了蒋庆之一眼,低声道:“没告假的当严惩。”
哥哥哎!
你这从小在富贵窝里长大,浑然忘却了祖辈在军中的杀伐果断。
蒋庆之冷着脸。
他前世本是南美小军阀,杀伐果断自不待言。来到大明后,在南边两战告捷,面对大明军中这些软脚蟹,就如同一头猛虎居高临下,俯瞰着一群羊。
庆之身上怎地煞气这般重……朱希忠心中咂舌。
“没来的,就不必来了。”
蒋庆之跳过黄三德,吩咐道:“颜旭。”
“伯爷。”颜旭束手而立。
“今日没来的,尽数令他们去兵部报到。”
这是把他们驱赶出虎贲左卫?
卧槽!
这是要作甚?
有人和没来的将领关系好,便喊道:“此等事得兵部来处置吧?”
你蒋庆之没这个权力。
蒋庆之含笑看着叫嚷的那人,“名字。”
“陈堡!”
陈堡斜睨着蒋庆之,并不怕他。
朱希忠低声道:“此人我知晓,祖父陈勉当年曾在大礼仪中支持陛下,故而这些年家族在京城勋戚中脱颖而出。”
这便是老牌勋戚再度崛起。
一般没人愿意招惹这等人家。
陈堡也笃定蒋庆之不敢责罚自己。
“给你两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