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他行事肆无忌惮,哪怕是对自己的老板依旧如此。
那些东主一看不对啊!
我特么请的是幕僚,是智囊,不是大爷!
您请回吧!咱用不起!
徐渭因此颠沛流离,直至遇到了胡宗宪,宾主相得。
徐渭不是恶人,更不是没有同情心的人,他这般坚持,在胡宗宪看来便是对当年的事儿依旧耿耿于怀。
妾生子和赘婿的身份是压在徐渭头上的两座大山,娶妻把一家子也娶来,这事儿……和赘婿也有异曲同工的味儿。
徐渭担心会被人戳脊梁骨,必然不肯!
那会逼疯这厮吧!
胡宗宪举杯,“这杯酒,敬男人!”
“敬男人!”
张居正来了,见二人喝酒,便笑吟吟的道:“可能加个杯子?”
“叔大不嫌弃,那便来吧!”胡宗宪笑道。
伯府的格局是蒋庆之为首领,夏言掌总,徐渭为军师,胡宗宪为协调。新加入的张居正当下还在观察期,跟着蒋庆之办事儿。
这在后世就是个秘书。
张居正坐下,“外面传疯了。”
他没说传什么,但徐渭和胡宗宪却相对一笑。
“都在伯爷的预料中。”胡宗宪说:“这舆论战,说实话我不懂,老徐也有些发蒙。叔大可知?”
“舆论战?”张居正抚须,“一言以蔽之,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徐渭拊掌,“正是如此。”
胡宗宪点头,“名声才是一个人的立足根本。新政要出头,就得让世人知晓,新政乃是利国利民之事。而执掌新政之人,不说是完人,却也不能声名狼藉”
“所以,舆论才是关键!”张居正点头,他对胡宗宪一直很有兴趣,吃了口菜后,问道:“胡先生大才,为何不肯出仕?”
“你少说了再度。”徐渭取笑老友,“再作冯妇,老胡怕羞。”
“你啊你!”胡宗宪指指徐渭,放下筷子说:“原先我也想过再度出仕,伯爷也说了,只需我开口,他便去吏部和熊浃要职位。”
这等看重,以及这份情义令张居正暗自赞许。今日之事蒋庆之看似冲动,但目的却不简单。可目的是目的,张居正得知他的谋划后,便建言无需见血……
拿住杨骁这只猴,随后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而且不必引发舆论狂潮,岂不更妙?
但蒋庆之却说:“那人该死!”
张居正毫不怀疑蒋庆之想弄死杨骁的决心,但他觉得行大事者,不该意气用事。
借着胡宗宪的事儿,张居正窥探到了老板的一些秉性。
重情!
嫉恶如仇!
执拗!
……
“这瓜娃子重情,嫉恶如仇,执拗……肖朕!”
永寿宫中,道爷叹息。
但黄锦却看到的是欣慰。
……
“喝着呢?”
蒋庆之来了,三人赶紧起身。
“伯爷。”张居正说:“外间传言越演越烈,有人说伯爷手握大军,且手握四部,这是要谋反。还有不少人说,伯爷险些杀了广宁伯,陛下也只能隐忍……”
“坐。”蒋庆之率先坐下,徐渭递上新碗筷,胡宗宪倒酒,张居正一怔,下意识的摸出火媒。
蒋庆之勉为其难拿出药烟,凑着他的火媒点燃。
他伸手扇扇烟气,说道:“只等锦衣卫消息传来,京师便会多许多笑话。”
张居正点头,胡宗宪说:“就怕罪证不够多,不够恶。”
“叔大如何看?”蒋庆之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香肠。
张居正说:“就算是不够,陆炳却不是吃素的。造几个就是了。”
蒋庆之呵呵一笑,举杯。
他看着三人,心想胡宗宪大局观强,但在这等细节上却不及徐渭,也不及张居正。
胡宗宪这等秉性可以托付大事,徐渭也值得信任,不过太过偏激。
至于张居正,杀伐果断,更有些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味儿。
果然是历史上的大明摄政王,能把帝王和百官牢牢压制住的狠人,令大将俯首帖耳的猛人。
蒋庆之举杯邀饮,几杯酒下肚,徐渭说:“直庐那边奏疏不断,都是弹劾伯爷的居多。严嵩那边还假模假式的令人多次来寻伯爷,我忍无可忍,干脆把门一关,让他吃闭门羹。”
这货……蒋庆之莞尔。
“在对方得意时突然发现自己错了,这事儿……令人倍感期待啊!”胡宗宪笑道,“伯爷所说的舆论战,如今看来果然是首当其冲。”
“对面不乏高人。”徐渭说:“那些人顺势出手,陛下就算是怒不可遏,这怒火也只能冲着那些权贵去。”
徐渭见张居正微笑不语,便问:“叔大觉着不妥?”
张居正看了蒋庆之一眼,蒋庆之笑了,“你们之间的事儿,我不管!”
这是他第一次表态:你们之间只管闹,不过火我视而不见。
这是一种极为松散的主宾关系。
徐渭三人都是当世人杰,这等人最不喜被各种规矩约束,所以蒋庆之的态度令三人不禁相对一视,都笑了。
“文长却忘了一事。”张居正笑道。
“何事?”
“那些士大夫,读书人,他们的田地人口可不少。新政第一刀,不但割的权贵们痛不欲生,他们更是如此!”
徐渭笑了笑,淡淡的道:“你看到的是士大夫们感同身受。我看到的却是士大夫躲在权贵身后出手。”
张居正挑眉,然后微微点头。他不屑于否认自己的疏漏,“是我疏漏了。”
徐渭得意挑眉看了胡宗宪一眼,“如此,可分而治之。”
“都是大才!”蒋庆之总结。
“庆之!”第四个大才,也是知己来了。
“老唐。”
唐顺之进来,“我去转了转,如今那些士大夫们都在观望,不过许多人开始动手了。”
“遮掩家中田地人口数目?”蒋庆之问。
“对。”唐顺之说:“和权贵相比,后续的士大夫们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伯爷,锦衣卫来人了。”莫展进来,“说陛下吩咐,广宁伯府的罪证递给伯爷。”
蒋庆之起身,“诸位,好戏,开始了。”
第888章 小子,你走错道了
有人曾说,当锦衣卫认真起来时,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这话中带着浓郁的忌惮味儿。
证据很多,往来文书,账簿……
“肆无忌惮呐!”徐渭说。
几箱子账簿,徐渭和胡宗宪,外加一个张居正在翻阅,看着那些明晃晃的记录,不禁叹息。
“骄横惯了。”胡宗宪说。
人证也来了,是伯府的管家和幕僚。
管家很狡猾,避而不谈那些大事儿,就说些欺男霸女的事。
幕僚在一旁跪着,身上有刑罚的痕迹。
“……伯爷偶尔也会……”
蒋庆之指指管家,“弄出去,毒打!”
孙重楼单手提溜着管家出去,管家就像是一只小鸡般的无助挣扎,“小人说,伯爷,小人说……杨骁……”
“堵住嘴!”蒋庆之蹙眉,孙不同笑吟吟的拿着一团颜色不明的布团塞进了管家的嘴里,孙重楼瞪了他一眼,“谁的臭袜子?”
“波尔的。”
波尔被护卫们排斥的一个原因是体味太重,他的袜子更是生化武器般的存在。为此波尔也很是苦恼,如今却在边上捧腹大笑。
蒋庆之拿出药烟,看了幕僚一眼。
幕僚浑身一颤,“杨骁曾想做走私生意……”
“做还是没做?”蒋庆之眼前一亮。
“做……做了。”
幕僚低下头,“小人劝过,说那是资敌。”
蒋庆之和唐顺之交换了个眼色,都有些兴奋之意。
别的事儿都在律法范围,上纲上线差些意思,但走私草原却不同,那是资敌!
“里通外国!”蒋庆之叹道。
“伯爷,小人劝过……”幕僚抬头看着蒋庆之。
“之前在锦衣卫被拷打为何没说?”唐顺之问道。
“小人知晓,锦衣卫只是狗,若是什么都说了,小人如今便是待宰羔羊。小人知晓这事儿还得看伯爷……”
“聪明人!”唐顺之说:“倒是让我想到了前宋时投奔西夏的那些读书人。”
“大明不缺聪明人,不过这个大环境……”蒋庆之说:“就如同一个大染缸,跳进来就身不由己,别想着独善其身,更别想着能一展所学。在这个大染缸中,你再有天大的本事也得趴着。若是敢出头,一锤子便能捶杀了你。”
蒋庆之前世一直不明白,从有记载开始,叛逃至草原的那些人,明明在中原只是个小角色,乃至于只是个死跑龙套的,可一到了异族,便大放光彩。
为哈?
难道是气运?
还是说……